「丑妾」

30、玄色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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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中, 已经有人要去拖曳地上的余氏,那个叫毛毛的少年又同几个汉子扭打成一片。

也就是每次在胖丫头要被人踩了推了,楚山浔便会及时护着拉她一把。

眼看着余氏又要被扯落衣衫, 福桃儿一咬牙,当即也顾不得了, 从怀里摸出那个玄色荷包, 用了平生最大的声音喊道:

“诸位乡亲, 都别吵了!”她从荷包里摸出楚山明赠的那块玉珏,悬在手指下, “姐姐瞧瞧,这个可够了。”

众乡民哗然, 楚山浔更是惊愕地看着她另一只手上捏着的荷包。

但见淡黄色的蛇纹环佩, 几乎有个小孩手掌般大小,通体光润剔透, 悬在福桃儿白皙丰盈的肉掌下, 在强烈的日阳下, 散发着温润惑人的色泽。

环佩在蛇口中造了个小口, 挂了根赤红的丝线,打磨的浑然天成,饶是不懂行的人, 也晓得这并非是寻常人家拿的出的物件。

丁氏夫妇和金里长更是识货, 看这玉的质地色泽,少说也值个三五百两, 都能买二三亩上好的水田了。

“咳……”丁氏虽富,却也不想拒了这意外之财,她装模作样地咳了声,当即伸手就要去接, “瞧你这小姑娘,呵呵……今儿是非要行善,那姐姐我便……”

“三十两不能再多,哪家当铺要是不给赎回金锁,你尽可告官去的。”

楚山浔伸手在丁氏快要够着玉珏前,将福桃儿的胖手又揽了回来。

他的手掌薄了些,掌心却很热,正巧将福桃儿的右手捏成拳,连玉珏在内,尽数包了起来。

福桃儿愕然地回头,正对上他那双灼热的眸子。桃花眼中不全是安抚,还带了异样的探究和疑惑。

一包碎银子被扔在了台前,丁氏伸手打开看了,不多不少,正好30两整。

她捏紧了钱袋子,对那近在咫尺的蛇纹玉珏垂涎不已,仰头同金里长对了个眼神。

就听老者状似盛怒地再次敲了敲木杖,朝台下说道:“两个外乡人,路过此地本是客,却执意要掺和本村事务,居心叵测

。保甲队长,将他们拿下,严加拷问!”

见情势不对,福桃儿急得挡在楚山浔前头,朝那队气势汹汹的男人说道:“玉珏这就给你们,此事与我家主子无关,要抓也只该抓我一个!”

天高皇帝远的,老者只以为他们是两个落单的富商子弟,想着有理有据,将人扣下段时日,少不得打些官腔说些威吓的言语,能从他家里榨一大笔银钱出来呢。

所以见丁氏和保甲队听了胖丫头的话犹豫,金里长还是老脸一沉,喝到:“要啰嗦,去了祠堂再说!还有地上的娼妇,也不必行刑了,即刻拖去祭河神便是。”

三言两语,就把人命案子给定夺了。

辩解无用,眼看保甲队领头一个黝黑汉子就要抓上自己肩膀,福桃儿这才意识到是闯了大祸了。不过她想着留在村尾的镖师们,心里也不是太慌的,只是,这回恐不知要被主子如何责罚了。

楚山浔饶有趣味地看着胖丫头挡在自己跟前,双髻上簪了根素色银钗,尾端垂着短短的三叶草坠子,正在那儿颤巍巍的晃动。

哼,胖丫头终于知道害怕了,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这么贵重的玉器……

正瞧着她双髻出神,那黝黑的保甲队长已经凶神恶煞地执矛冲到了近前。

眼看着那双粗黑的大手就要碰到身前的胖丫头,只听一声兵戈碰撞的声音,那壮汉的木柄长矛就被削成了两截,人也被一脚踢退了数步。

楚山浔抽出随身腰间配着的长剑,挽了个十分稚嫩的剑花,将福桃儿护在了身后。

几个汉子见村人受打,当即一拥而上,左突右戳的,拿着长矛要去挑楚山浔的剑。

“祁师父,您还这么看着!”楚山浔不敌,且战且退地对着台下吼道,那好看的剑花早已零落散乱,毫无章法了。

“来啦。”

众人只听台下声如洪钟,颇豪迈的一声应和。眨眼睛就瞧见一道壮硕灵巧的身影飞到台边,足尖轻点,晃入了保甲队十数个汉子里。

过程快的也就是喘气的功夫,还没待众人看清了,土台上就七零八落得倒了一地人

。每个人身上都挨了两下,有在腿上的,在腰腹的,还有眼圈青了的,地上龇牙咧嘴的一片呼痛,却都也没真的伤了人去。

更绝的是,地上数十把自制的长矛都断在兵刃与木杆的连接处,瞧着齐刷刷的,好像是小作坊兵器作了一半的样子。

祁大年大马金刀地朝台子正中一站,嘴边犹带着三分憨笑。

可他制造出来的这场面,却让人不得不对这么个异乡客望而生畏。土台上还立着的两个男子见状立刻畏缩地丢了武器,就朝台下躲了。剩下个光杆司令似的老者,虽还故作稳重威严,可脚下却也忍不住朝后退了半步。

祁大年向金里长抱拳致礼后,才阔步走到他身侧。

伏下身子在老者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后者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惊骇。

“一场误会,几位贵客万万恕罪。丁家侄女,收了那袋银钱…”金里长沟壑纵横的老脸一顿,仍旧说了下去,“放人,这事了了。”

“伯父,凭什么,总要叫这娼妇……”丁氏急的大喊。

却被金里长一声爆喝打断了去:“丁家侄女!”

见丁氏仍然一脸愤恨地转过头来,金里长脸上的沟壑舒展了些,叹了口气缓缓道:“晚些就在你家摆一桌,咱村里几个乡绅都去,好生招待贵客。”

‘贵客’二字,被他刻意咬的重了,里长的威势尽显。

丁氏也不是蠢人,瞧瞧台上彪悍厉害的祁大年,再仔细瞅了瞅他身后少年的衣饰穿戴。

哎呦!如醍醐灌顶般,丁氏明白了过来。

旁的不说,就看这小公子腰间那根绶带的绣工,她好像只在太原府的官老爷身上见过。

这少年即便穿的素净,那相貌身段也当得起‘绝色’二字。这般气度神色,怕不是哪个显贵人家的子弟呦。

这可是惹到龙王头上了,丁氏不紧暗悔自己有眼无珠。

“呀,金伯父说的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她拔高了嗓子,不解气地狠掐了把夫婿,“都怨你这獠发春……”

众乡民皆被遣散,丁氏三两步爬上土台,游曳着水蛇腰径直走上楚山浔。

“小兄弟,咱们有眼不识泰山,万万恕罪啊。”她声音故作甜腻,凑得极近,模样熟络地就要朝少年身上扑靠。

“救人一命神造七级浮屠,姐姐收了银子,便是不怪罪了。”福桃儿让开一步,方便丁氏和主子说话,一边朝那高瘦少年招手,“还不快过来,扶你阿娘回去。”

楚山浔长剑回鞘,冷眼看着几人说话。丁氏虽然颇有两分姿色,却让他鄙弃恶心,因此只斜瞥她一眼,连话都不回一句。

丁氏吃瘪,只好讪笑着去搭福桃儿的话:“我收了钱,这档事自然了了,余家妹子,你回去看好门庭,也就好生过活吧。”

说罢,她又就近细察了番福桃儿的长相,心中极是不解。这模样看穿戴是个丫鬟?总不能是姨娘小妾之流?

思量再三,丁氏决定把这胖丫头当作少年的庶姐来看。

当下,她撇开了楚山浔,像一只欢快的花蝴蝶,硬着头皮亲热地挽上福桃儿的胳膊,一口一个好妹妹,定要请她家去结交。

看她们说的差不多了,金里长驱散保甲队,只留本村的几位长老,发话道:“行了,日头毒的,先回去歇了。咱几个老人也好久没聚了,正好借着贵客的由头,到丁侄女家聚聚去。”

楚山浔可看不上这起子腌臜人的酒宴,本是想推拒的。可见祁师父憨笑着还算热络,他转念想了想,也就没说甚应下了。

被关押□□许久的余氏已经是迈不开步子了,养子毛毛蹲下身,在福桃儿的托扶下,一下子将人背了起来。

似乎是一切都料理定了,可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福桃儿心里总觉着有些隐隐的不安。

看村中人的态度,等他们走了,难道不会旧事重提吗?

把这种忧虑试探着同楚山浔讲了,出乎意料的,少年看着她微微出神,似乎丝毫没有听进去她讲了什么。

“这也值当思虑的,直接将人带着走就是。”少年不在意地随口回了句,转身沿着村边小河闲逛起来。

他背影落拓挺秀,映着着夏末的青苗溪流,真是应了诗文里说的那句‘陌上少年如

玉’。

申正时分,丁氏就在大宅子里摆上了三桌水酒,用上了许多山野珍馐,还有自酿的汾酒。

主人家挂上了讨好谄媚的笑脸,那七八个镖师却始终不肯落座,只如石狮狻猊般把守厅堂。

丁氏只好一个劲同福桃儿说话,又劝了好些酒。为着要将余氏母子带出村去,福桃儿见楚山浔不反对,也就少不了敷衍应和,喝下去三五杯汾酒去。

半个时辰后,她的脸上就爬上了红晕,是有些不胜酒力之态。那祁大年还憨憨地一个劲也帮着劝酒,还说了两句‘徒弟镇日苦读习武,连醉里的乾坤都从未沾过……’

楚山浔见两方推杯换盏的,也算把先前的冲突化解了。他又随口吃了两箸野菜,便拉着福桃儿同村人告辞了,丢下个祁大年,越喝越精神,拦着金里长一个大侄儿,在那儿侃起了大山。

小河边,夜风阵阵,驱散了白日残存的闷热。楚山浔一路领着她朝前走,闷不做声的,似是在酝酿着大的风暴。

福桃儿以为他要跟自个儿算账,虽然酒后有些晕乎乎的,却还是谨小慎微,忍耐着不适跟在他后头。

少年停步,俊秀的眉目在远近人家的灯火中有些模糊。

“那块玉珏是大哥给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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