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第 891 章 第五十章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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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继位为王,赭比辛筝幸运,继位后只需要祭祀过去的诸王,不似辛筝正好赶上大祭,不止祭祀诸王,还要将祖庙里每一个牌位都祭祀一遍。

祭祀对像少,再加上赭同样为了节省时间早中晚一日好几场祭祀,半个月便完成了祭祀流程。

新王继位,旧王也懒得再回帝都,乘着巨禽前往兖州隐居。

从监国当政变成当朝,旧王又走得如此洒脱,赭的底气瞬间倍增,更加大力的推行与落实自己的新政,同时表示,辛筝在位时邀请元洲诸族共同修著了《元洲通鉴》,自己没那么大野心,但也想修书。

史书已经被辛筝修过,赭再修也不过拾人牙慧,思来想去决定修农书。

勘测帝国疆域上所有的山川河流与土壤,将土壤进行分类,每一类土壤在不同气候与水文影响下是什么状态,适合种植什么作物,不拘粮食作物还是药材还是林木,水生作物还是水生作物。这些作物应该如何种植,用什么方法可以改良土壤,让土壤种别的作物或是丰产。一些废料可不可以搞点副业,比如养蚕人会挖个小池塘用蚕沙喂鱼,再用池塘淤泥肥地,蚕丝的丝絮可以制成丝絮纸。

赭回到帝都后在朝堂上提出自己修书的思路瞬间遭到不是群嘲胜似群嘲的劝说。

你要修史你还能找天底下的读书人一起修,但要修农书,你上哪找读书人为你修书?

赭不以为然:“修农书自然是找农人,只要有农人能为孤王的农书提供任意一条书上没有的建议,赏万钱,若非常优秀,可特招入种植司。”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金之下必能著成农书。

地卿赵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提醒赭想想国库,辛筝除了给你王位,还给你留了天文数字般的债务,那笔过于惊人的债务每年光是利息都赶得上国库半数收益,拖久了是要出大问题的,你不想着怎么还钱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大手大脚的花钱。

虽然之前也花钱,但官序、养老、抚幼是本就有的国策,你又要为继位做准备,需要市恩邀买人心,但现在你已经是王,请稳着点。

上任第一件事赭必须不能妥协,不论公卿百官如何反对都坚定不移。

这要换了别的王,很难说会不会引发政/变,但赭是辛筝立的,辛筝还活着,未经辛筝允许将赭弄死弄下台,不论辛筝心里如何看赭都会为了捍卫王权的权威将所有参与者夷灭三族。

不管是出于政治立场而反对的还是真心觉得应该稳着点不必急于一时而反对的,亦或佯装反对的只能同赭拉锯,互相折磨的拉锯一个月,最终妥协,各退一步。

农书还是要修,考虑到读书人多不识五谷,帮不了赭,因而赭可以悬赏,但从万钱改成三千钱一条建议,妥协等于没妥协。

修农书的政令被强硬通过,赵叶甚为不解的问赭。“你知不知国库欠了多少钱?”

“我知道,但还不了。”赭道。

赵叶想了想,又道:“王辛发行的债条大多在帝国权贵富户手中。”

辛筝发行债条最开始只是卖给氓庶,奈何任何一个国家存在时间久了都免不了阶级固化贫富差距拉大,哪怕在位的是个明君也避免不了,撑死缓解。贫富差距拉大的结果便是辛筝发行的债条因为保值的关系泰半不知不觉汇聚到权贵富户手中,这些人都拥有很大的能量,这个钱国库还得了得还,还不了也得还。

这个问题不解决,莫说赭的王位能不能坐稳,帝国能不能保持稳定都是问题。

知道你修农书是有用,但有必要这么急吗?当务之急是前任留下的财政问题。

“欠的债太多了,急也还不了。”赭悠然道。

赵叶眯眼瞧着镇定的赭。“你有法子?”

赭犹豫了下,还是点头。“但不能告诉你。”若他失败了,需要有人收拾烂摊子,赵叶若掺和进来,当自己败亡,她也得死,唯有不知情的赵叶才能在自己败亡后成为新王。虽然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坚信自己会成功,但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叶皱眉,若是出于不信任不至于说得这么直白。“不论你要做什么,好好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为王者当背负族群的重担。”

赭颔首道。“我心中有数。”

赵叶见此便不再说什么。

赭一边落实自己的政策得罪人,不时杀一两个给自己捣乱的人,一边召见来自帝国各地的农人修农书。

最先完成的是冀州与兖州平原的部分,这些地方人口稠密,开发度高,有哪些土壤,气候水文有何差异,适合种植什么作物,可以哪些人工的调整,其余疆域的情况还有得磨,赭对此完全不吝啬钱财,花钱如流水,邸报上也天天登求知识,农书录入了新的知识也会登到邸报上,不惜成本只求书能修好。

赵叶淡定的看着赭得罪的人越来越多,甚至私下勾连,只安安静静的干着自己的事,不管赭准备怎么与人斗,帝国的运转仍旧需要人干活。

因着赭将许多税变成了铜钱,迫使人们为了缴税而减少毁钱铸器与带着钱币陪葬,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市面流通的钱币,但市面钱币增加的同时,帝国对流通钱币的需求增得更多,更别说辛筝禁止人族的诸侯方国铸币,要求所有人族诸侯方国统一使用帝国钱币,南溟的疍人诸国与鲛人虽不在此列,却因为自身铸造的钱币品质不够好很喜欢用人族钱币,还有少部分铜钱流去了长洲与西洲。

虽然也有外面的铜钱流入人族,但除了羽国与龙伯,其它钱币的品质都不如人族,羽国与龙伯的钱币倒是好,但辛筝厌恶人族境内流通钱币不是人族自己铸造的,因而辛筝禁止这些铜钱在人族境内流通。

不用其它种族的钱币,自己的钱币又一直在流出,自然不是好事。辛筝意识到问题后也有禁止帝国铜钱出境,但帝国的边境太漫长,再怎么大力禁也无法完全控制。而帝国境内因为辛筝修建道路清理盗匪的缘故商贸愈发繁荣,对铜钱需求一年比一年多,铸币司自然要多铸币,流通的铜钱基数增加,外流的铜钱自然也增加。

也因为钱荒问题是帝国现下诸多问题中最久也最迫在眉睫的,赵叶的主要精力便放在钱上。

有炎洲丰富的铜矿供应,赵叶大手笔的将帝国每岁铸造的铜锱数量增至三十五万万,大钱增至一万万,若是有特殊情况还可增铸,然增铸钱币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还得想办法回收民间的旧钱,刺激民间钱币的流通。

折腾了几年,赵叶几乎心力交瘁。

钱币外流问题属于无解,辛筝禁铜钱流出力度那么大都没用,赵叶更没辙。

带着铜钱陪葬,这是风俗问题,移风易俗并非一时之事,她总不能让赭颁布带着铜钱下葬就杀头的政策。赵叶没辙,最后还是赭想到了辙,开了一家官方钱号,人们存钱到钱号中有利息可拿,以利诱惑人们将钱存到官方钱号而非埋入地里,汲取了曾经向扬州氓庶借贷发展炎洲结果导致的恶劣后果,赭在开钱号前先完善了法律,颁布法律后才开钱号,效果极佳。

但有了钱号,毁钱铸器问题仍旧严重,赵叶觉得自己还可以努力一下。

人们会毁钱铸器,究其本质是还是因为铜器比铜钱更有价值,只要将铜器的价值压下去,人们自然会减少乃至放弃毁钱铸器。

元洲境内铜矿并不少,但大铜矿少,且富矿少,所处位置也不方便,结果便是开采量少。炎洲则相反,大铜矿多,富矿多,不少大铜矿所在位置运输也方便,至少比元洲许多铜矿方便,开采容易。赵叶向众多从炎洲回来的官员请教了大量炎洲情况,最终写成一份炎洲铜矿开采方略。

带着奏章去呈赭时正赶上地方上报发生天灾,只得先处理天灾,一边商讨一边忍受赭因为同情灾民的遭遇而吧嗒吧嗒掉眼泪。

赵叶与其余公卿对视一眼,确认过眼神:这家伙泪腺真发达,听说他之前还结过婚,真是奇女子,居然受得了这种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做派。

终于将天灾的事解决,赭也收了眼泪,赵叶这才将自己的奏章呈给赭。

“允许民间开采铜矿?”赭皱眉。

人族的矿藏在旧时代算是半民营,氓庶不开采矿藏,但贵族开采,而贵族开采的矿不属于国库,到辛筝这里时收拾了所有王侯贵族,不拘什么矿全部收归国有。

不过经营一段时间后辛筝发现全部官山海,管理所需的成本与人手太多,遂将金银铜铁盐等战略资源保留,其余玉石、宝石这类矿交给民间。

民间可勘测矿脉,发现矿脉后需要汇报帝国做登记,然后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领一笔丰厚的勘测赏金,之后交给帝国处置,帝国会将矿脉的开采权卖给其它有能力开采的人;第二个选择是领了勘测赏金后自己开采,法律允许矿脉勘测者优先购买开采权,并享有半价优惠。

虽然矿交给民间开采经营,却也不是完全撒手,对于开采时的安全保障、旷工的酬劳与伙食法律之类都有明确规定,同时对矿业苛以重税。

得亏都是玉石宝石这类奢侈品矿,不然就辛筝定的那税,正常人都不会乐意经营矿业。

也因为有利可图,民间玉石、宝石矿开采增加,价格都暴跌,后来还是商人们觉得不对,开始减产,这才拉住价格并将价格慢慢升高。

让民间参与到铜矿开采中,铜矿的产量无疑会增加,只是需要防止后期商人们故意抬高铜价。但铜矿又不是宝石玉石这类不论怎么玩都不会引发社会动荡的奢侈品,帝国不会全数交给民间经营,七成的铜矿还是要捏在自己手里。

大量铜流入市场,铜器自然下跌,不要求低于铜钱价值,与铜钱等值就成,不然人们就该毁器铸钱了。

赭对赵叶的方略挑不出毛病,真按上面的做,铜器价值确实能下跌,减少毁钱铸器。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赭问:“但你还记不记得王辛为何将铜矿官营?”

赵叶道:“允许民间开采铜矿,必然导致私铸钱出现,如旧时代那般。”钱货乱得令人惊叹,辛筝收拾烂摊子时统计出的钱币种类数以万计。

不等赭开口,赵叶继续道:“可是王啊,人族已经很久没有战争了,和平时商业兴起势在必行,您本身也是准备推动商业发展的吧?尽管商业是一把双刃剑,重商则贱农,贱农而动摇王朝根基,但商税的利润太可观了。”

赭点头,商税的利润确实很可观,而且商业活动也有利于各地往来,凝聚。帝国各邑郡若是如过去一般鲜有往来,如何能孕育共同体的认知?别一个不留神就倒退回分封时代。商业是一把毫无争议的双刃剑,但利大于弊。

“商业活动中需要大量的钱币,跨州跨邑的商贸半数以金银结算还有半数是以物易物,交易量庞大,看似不涉及铜钱。但那庞大的货物皆为本地商人挨家挨户采购,采购所用钱币皆为两铢与三铢的铜钱,一郡之地,每岁这样的采购,少则三五十万,多则三五百万铜钱。”赵叶颇为无奈的道。“而氓庶平日所用也尽为铜钱,乡野中还好,一岁花钱的时间少,主要是缴税、购买盐铁粪肥。城邑中却是每日皆用铜钱,公共食堂吃热汤热饭、澡池沐浴、柴米油盐酱醋、看蹋鞠、乘车....”

赵叶颇有耐心的给赭算了算一户人家每年的铜钱使用量,充分证明帝国每年铸币量碾压旧时代并非无由。

算完后赵叶最终总结:“未来需要的铜钱将更多,两害相权取其轻。且民间开采铜矿会导致私铸币,但可以加强对民营铜矿的监管,加重对私铸币的惩罚,我记得私铸币原本的惩罚是主犯从犯杀头,三族尽流放,可以改成主犯活烹,从犯醢刑,三族杀头。”

如果有问题是杀人解决不了的,那就杀得不够多。

赭不由陷入深思,做为曾经的城邑小民与读书时自己想办法赚伙食费的人,他很清楚城邑居民的开销如何。

城邑居民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每天烧热菜热饭,烧火做饭费柴,只烧一点点食物是奢侈行为,因此氓庶都是一顿烧好几天的饭食,之后每天吃冷的。这一传统随着公共食堂的出现才出现改变,公共食堂烧水又烧饭,一柴两用,并且每次烧饭都是烧一大锅,灶口焖一罐汤顺便挡风,对柴火的利用率非常高。

成本低,出售的热食自然也便宜,量大管饱,虽然比不得食肆好吃,但也不难吃。城邑居民慢慢养成了吃公共食堂的习惯。一家三口一日的开销十余枚铜钱,并不多,但帝国家里不开火一日两餐都吃公共食堂的人多达数千万,更别提那些朝食懒得开火的人。

公共澡池亦然,直接上澡池沐浴比在家烧水省事省钱,只要是城邑居民,每隔三五日便会全家上澡池沐浴。

闲暇时看看蹋鞠更是人族如今普遍的消遣。

样样都要用到铜钱,流通的铜钱是真的很缺,更别提那些权贵富户赚了钱不拿出去花,当然,即便拿出去也花不完,一个人吃喝拉撒再怎么奢侈又能花多少钱?辛筝又禁止土地买卖,土地所有权属于帝国,买卖土地,买家与卖家同罪。

权贵富户想要让财富保值便只能另寻它法,多番尝试与探索后惊喜的发现把钱存在地窖里虽然不能生崽,却能让钱变得更值钱。

赭当年收拾扬州的大户们,杀头抄家流放后一汇总,各户仓库和地窖里挖出来的钱币仅铜锱便超过一百三十万万枚。就这还只是挖出来的,那些藏得特别隐秘,知情者少,拷问不出来的钱鬼知道有多少。

各类不是铜钱,但铜料来源可疑的铜器超过八万斤。

好家伙,田鼠松鼠攒过冬粮食都没这么能。

“你的想法不错,但你终究没去过海州,有些地方不太好。”赭拍板道。“你去海州实地考察一番,回来重新写一遍给我。”

赵叶瞠目结舌的看着赭,很怀疑赭是不是要变相流放自己。

你与我们这些新锐的相处模式难道不是我们做事,你查漏补缺吗?

我把奏章呈给你除了让你批准也是让你查漏补缺,怎么变成我自己去海州实地考察了?

“朝野上下还有谁人比王更了解海州?”赵叶委婉提醒。

“你去海州可以避避风头。”赭直白道。“从你将钱号办得有声有色起,刺客拜访你越来越勤。”

钱号的利息并不多,比不上窖藏铜钱,因而大户们拒绝存钱到钱号里,但小户们很青睐,窖藏钱币再怎么窖藏也只是钱币升值,但自己是没法用的,因为用了,本金就没了。而存到钱号里可以定期吃到真金白银的利息,本金一直都在生钱。

钱号吸纳的现钱都被赵叶重新投入市场流通,缓解了市面上的钱荒,因而大户们悲伤的发现自己的财富在蒸发,窖藏钱币越多的大户蒸发的财富越多。

哪个正常人能容忍自己的财富凭空蒸发?

纷纷同赵叶打起擂台,赵叶投多少铜钱,他们就收多少再囤到地窖里,然前期不敌有国库撑腰的赵叶,中期干脆联合起来。

赵叶前后让六七十万万铜钱回到市场,钱荒问题居然不减反升,连帝都都出现了氓庶买东西却没钱的糗状,何况别的地方。

莫说赵叶,便是赭也怒了,这是要造反吗?

君臣皆怒却无法因此杀人,法律没规定将钱存起来是犯法,几乎每个人都会存钱,大户们只是存得多了点,这并不犯法。

大户们也笃定彼时还是监国的赭不敢违背法律杀人,赭也确实不敢,只能在规则之内同他们过招。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后期铸币司在短短一年时间里铸造了一五十万枚铜锱,三十万枚大钱流入市场,拼了个两败俱伤,胜负未分,准确说应该是中场休战。

战争后期时靖人、龙伯、羽国纷纷下场搅浑水,朝廷的对手从帝国境内的权贵大户变成了大户与其它种族的联合,鬼知道多少铜钱外流,国库储存的铜料消耗得七七八八的赭只得先做出退让换取休战,安抚大户再攘外。

将邻居们轰走后赭再回来看经过这场战争后同气连枝的大户们,换了个思路,最赚钱的门当都被辛筝写在刑法中。一个人不论如何积累财富,只要不违法,不论多有钱都不可能同官方掰腕子。大户们却有钱得离谱,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肯定犯过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赭让人盯着大户们调查,只要查出来,抄家杀头一条龙服务。

但杀伤力最大的始终是钱号,赭再怎么杀人每个月也就杀一两家,对大户这个群体的伤害并不大,最多就是心惊胆战不知道哪天自己事发被杀。不论面对多大的压力赭死也不肯关钱号,而赵叶将钱号落实得非常好,不论大户们如何阻止,钱号都站稳了脚跟,稳定的吸纳铜钱。

两个都遭人恨,令人想杀。

然赭先是监国,后为王,只要出门必定跟着三五百精锐禁卫,这些精锐每个都是精挑细选,皆出身农人家庭的良家子,钱荒的利益再惊人也与他们的家庭无关,忠心非常有保障。赵叶做为六卿,身边自然也有专门调拨的护卫,但比起赭就差了些。

尽管辛筝在位时还没发生过公卿被人当街刺杀的事,倒不是治安多好,而是一旦发生这种事,辛筝根本不会在意凶手是谁,或者说,谁肥谁就是凶手。赭有自知之明,自己对帝国的掌控力与威望皆不如,会不会如旧时代那般,发生执政的公卿乃至国君都能在出门时横死的事,他并无信心。

明白赭想法的赵叶问:“那你呢?”

你要是死了我上哪这么好的政治盟友?

赭笑道:“我是王,我的王权是王辛给的,王辛还活着。”

赵叶瞬懂。“行吧,我去海州。”

将赵叶送上去往海州的船,赭继续自己得罪人的大业。

新的人口清查结果出来了,不算那些不受帝国直接统治的诸侯,帝国人口已达到六万万,赭按着辛筝留下的传统大赏全国,按照年龄与爵位高低,按人头发若干肉、布、盐。

拖之前铜钱大战的福,国库储备的铜料消耗得七七八八,与铜无关的物资倒是囤了够,其中不乏不及时处理就要发霉的东西,正好趁这个机会清清仓。

清完仓后发现剩下的物资仍旧是天文数字,囤着也是发霉,不如利用起来,赭干脆颁布新一轮垦荒政策。

元洲境内的人族人口近五万万,但仍有大片荒地,南方尤甚,元洲之外的句芒州与海州待开荒的土地就更多了。

正好土地清查完成,赭对元洲境内的荒地有了大概的了解,拉着公卿百官敲定了两万个垦荒点,其中一万五千个位于元洲,三千五百个位于海州,一千五百个位于生洲,选的都是有发展潜力,有希望发展成城邑的地方。

每个垦荒点可以容纳三千左右的人口安家落户,两万个垦荒点便是六千万人,光靠成年徭役自然不够,因而赭下令:每家每户,生育子嗣超过(包括)三名,就抽一名成年子嗣去垦荒点安家落户,分到的土地也会比法律规定的田亩数多一成,以此做为奖励。

当然,毕竟是垦荒,不是流放,因此安排的垦荒点距离老家不会超过一千里。闲时还可以回家探亲,平时也可以写家书,邮驿对第一代垦荒者提供优惠服务,不论寄信还是寄东西,一律七折。

又因为是垦荒,需要的是农人,因而优先抽那些没有成年且无一技之长的人口,城邑人口优先。若有一技之长,比如考上了官吏、加入了军队、在官序担任先生、拿到了匠籍薄(代表是工匠)等,不在抽调之列。

虽如此,垦荒点想要发展起来,人口结构必须不能都是农人,需要管理的官吏、教书先生、各类工匠。

官吏看需求从各地官吏中升迁与平调以满足需求,官吏平时平调与升迁都是寻常事,最多就是这回调得远一点,但赭保证不会超过三千里。

教书先生与工匠则采取雇佣制,用丰厚的酬劳雇佣先生与工匠去垦荒点干活,签五年长约,距离越远酬劳越丰厚,去句芒州与海州的酬劳是在元洲境内的三到五倍。

垦荒点前期需要的物资,如口粮、种子、工具、医疗等,官方提供。

总得来说这是一份非常完善的垦荒政策,对于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口而言不失为一条出路,但政策一经颁布便是怨声载道。

城邑中没有一技之长的闲散人口不愿离开已经发展好的舒适城邑去从头修建一座新的城邑,在已经发展好的城邑中不管是乞讨还是收保护费都比垦荒轻松。

城邑中谈不上地痞无赖,但也没达到赭的一技之长标准的良家子弟也不愿骨肉分离。

乡野中的农人也不愿自己养大的劳动力离开。

官吏们也不愿被调去开荒,官吏们的子嗣也在抽调之列,很满意自己依附在父母权势下的生活,并不愿离开自己有权势的父母去远方安家落户,独立生存。

大户与地方宗族怨气最大,大户想要守住财富离不开宗族,而宗族发展最重要的便是人口。赭这一招就得让他们吐出三分之一的人口,顺便挑拨宗族内部关系,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让哪个孩子离开都会令手足生隙。

赭无视所有人的怨气动用军队强行迁徙人口,抗命者不管其父母是谁,统统流放句芒州与海州。

理论上具体迁徙到哪个垦荒点应当随机,赭却不讲武德的人工操控,将同一个宗族的人尽数打散,一个垦荒点内最多有两个人出自同一宗族,确保每个垦荒点三千人口能凑出一千姓氏。

从各地抽调胥吏时优先抽调那些在家乡任职的胥吏,出身当地大族的胥吏最佳,而这些胥吏调去的垦荒点内一个同族都不会有。

在流放七万人口后赭顶着民怨将垦荒政策推行成功,一口气强迁走两百万人口,发现国库囤的物资消耗得七七八八才放缓脚步,等这两百万人口消化掉再进入下一阶段,也让自己的脑子缓一缓。

每天只睡一到两个时辰,除了练锻体操的时间,其余时间不管是吃饭还是喝水脑子都一刻不得停歇,后期时赭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率不时变得紊乱。

休息,必须休息。

赭喝着御医开的药汤琢磨起巡狩,在这帝都他根本没法休息,每天看到公卿百官便下意识搅动脑浆,歇不了。

“无怪乎历代人王都那么喜欢巡狩,在这帝都吃饭喝水睡觉都无法安心。”赭感同身受的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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