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都传」

第127章放鸡蛋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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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莫鱼看着河水,水面上有一道白浪,白浪的尽头是鸡蛋一起一伏的头。

他的眼睛眯起,只觉得睫毛有些湿润。

就在刚刚,鸡蛋迟迟不肯下船,直抱着张莫鱼的大腿不放一个劲地摇头。

张莫鱼看到张太直的脸色有些冷,赶紧说自己和鸡蛋要小解一下,借故留一会。

等几人走了,张莫鱼要扶他起来,鸡蛋却在甲板上一个劲的磕头,怎么都不肯起来。好不容易掰起他的头,却看到他铜铃大的眼睛里汪着水,一副可怜哀求之像,随后又是磕头。

张莫鱼明白了几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们去大梁?”

鸡蛋立刻停止了磕头,改为点头。

张莫鱼沉默了一会,终于打开嘴唇,“你……是不是舍不得玉露?”

鸡蛋点头点得更疯狂了。

“吾怕一辈子都看不到她了!”

这句也许是太激动,他竟然没有结巴,张莫鱼心里先是一惊,转而一痛。

张莫鱼拉着他去一行人看不到的死角,掏出了身上的一片金叶子给他。

“你跳船,游远一点再搭船回松港,哪都别去,直接去我上次带你去过的青鸟巷的那个门口,找玉露,跟她说你从今以后就是宋七的人了,为她卖命,她知道你天生神力,会好好安顿你的。”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鸡蛋又磕了三个头谢他的恩情,正准备跳船,却被张莫鱼拉住,“跟宋七说,我是混蛋。”

鸡蛋听了之后,郑重点头,然后往水里跳去,然后开始了狗刨游。

张莫鱼看着那狗刨带起的白浪,捏紧了拳头,只觉得嫉妒得发疯。

张太直忍着膝盖的伤回到了甲板上,却只看到张莫鱼一人,十分生气。

“你放他走?”

“你是大梁人,我们作为你的子女也只能跟着去。可他是新罗人,在这里也有牵挂的人,何必勉强他跟我们去大梁呢?”

张太直胸口剧烈起伏着,举起手就要打张莫鱼的耳光,可手掌在空中还是停住,改为了用手指指着鼻子痛骂。

“糊涂!此子不能为我所用,就该杀之。”

张莫鱼皱眉看着这个老者,“要不是他,你昨晚可能就死了。”

张太直收回手掌带出一道风,“那又如何?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如果他泄露了秘密怎么办?”

张莫鱼抬头挺胸,“不会,我把他托付给一个可靠之人。”

张太直皱起自己的老眉头,“谁?”

“宋七。”

张太直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宋七是新罗和大秦人的后代,你凭什么断定他不会出卖我们?”

张莫鱼昂起头颅,“我就是断定。”

张太直简直想伸手打他十几个耳光,可天就要大亮,他也顾不得了,只得先拉了张莫鱼下船。

甘先生和蒲言子送他们三人去了佛罗的一个渡口上船。说是大渡口,其实也只是个佛罗中等的港口,只停着一艘大船,又许多小船。

闻歌搀扶着张太直,张莫鱼提着一些行礼,三人登上那艘大船。

船很高很大,岸上的蒲言子变得很小,只有手掌那么大。张莫鱼半个身子扒着船头,想再看看他。

真的能再见吗?

他想喊两声,蒲言子却跟他摆手示意他不要喊叫,于是两人只是不停地挥手作别,好像手怎么也不会酸一样。

船开动后,甘先生也与张太直挥手道别,然后拉着蒲言子离开。

张莫鱼垂着头,问身边的张太直,“既然都是去大梁,为什么不一起坐船走呢?我们路上也好有个伴啊。”

“因为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分成两队比较好。”

张莫鱼只觉得这个年轻的男音非常耳熟,但一时想不到是谁,连忙回头,竟然是拄着拐杖的于泽诚,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棉布衫,一只腿上了夹板,连鞋也没法穿,只套着一只很大的袜套。

“于泽诚,你怎么在船上?你……”

张莫鱼左右四望,幸好这艘船除了几个船员好像没有什么别的乘客,应该是被包下的。

可他还是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张太直笑眯眯地看着于泽诚,“怎么样?腿上好些了吗?”

于泽诚举起拐杖要单独站立一下,奈何坚持了一小会,脸上很是惭愧,“是学生没用,反正毒已经刮了,等船上了大梁的岸总归就能走路了。”

张太直扶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着,眼里是疼爱更是高兴,“我昨天也挂了几道彩,男儿大丈夫,有些损伤难免,金少言我也试过身手,你栽他手里不算冤枉。”

张莫鱼简直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们是一伙的?”

于泽诚愣了一下,笑了声来,“要不然宣慰司怎么叫我是小张太直呢?”

张莫鱼捂着脑袋,“张太直是……大梁内奸?”

张太直脸色有点难看,“奸个屁奸,你也是个大梁人。”

于泽诚搭着张莫鱼的肩膀微笑道,“我们这种叫做暗笔,如果会武功能杀人的叫做暗刀。”

张莫鱼想起宣慰司的血案,“可你也会武功会杀人啊……”

于泽诚眼珠转了转,想了想,“嗯……我可以算个刀笔吧,文武皆可用,老师也是刀笔,而且是大梁五十年来最厉害的刀笔,谁也敌不过他。”

张莫鱼很是凌乱,“能不厉害吗?都差点当新罗首座的人……等下……难道说当年的族谱……族谱是你自己派人烧的?不对,还是说其实根本没族谱?你是故意遮掩,反正大家不会怀疑你自毁前途,只会怀疑汪首座有意耍诈害你。”

张太直努了努嘴似笑非笑,点了点头,风把他的胡子已经吹到一边了,他去捋胡子的时候没摸着,第二次才摸到。

“嗯……脑子不笨,其实当时要造一本假的再找些人来演也不难,只是不划算。首座那个位子没有大的实权,还不如做个大账房对大梁更有用。松港乃天下第一港,众国行商之交汇,新罗的港税可是富得流油……”

于泽诚也是一脸自豪,“可不是,老师一年能帮大梁能赚下一支军队的开销,实乃大梁之福。”

张太直看向茫茫大海,那碧蓝的水上除了波浪也只有波浪,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惜……你没能继承这个位子,就差那么一点点……”

张莫鱼这才明白,不是于泽诚是小张太直,而是张太直是老于泽诚啊!

他妈的,这两是一老一小两个大梁顶级间谍啊!把宣慰司玩的团团转啊!汪祺卫和汪蒲鸟简直俩智障!

“你们既然是同盟,为什么每次都是针尖对麦芒呢?”张莫鱼有些没想明白。

张太直用指关节敲了敲张莫鱼的脑门,“才说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假若我们其中一个暴露身份,其他人都不会怀疑到另一个身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张莫鱼吃了一记板栗,揉了揉,皱眉问道,“可既然户部的位子这么重要……现在你们都回了大梁,这不就没着落了吗?”

于泽诚低下头越发显出他分明的轮廓,散发被海风扬起,显得十分忧愁。

“本来老师请辞按照原计划回大梁,我慢慢接手他的工作。万万没想到……宋七身边有个这么厉害的算盘,老师连夜仔细看过我做的账,帮我推算了一下,瞒不了很久的……可老师的行程不可能再改……”

连夜推算,看来就是松都简居张太直夜不归宿的两晚了,而且应该是后一晚发生的了。

张莫鱼滑了滑眼珠,打断了他,“所以你直接杀光了宣慰司那些干活的人,是为了后面暗笔铺路,还特地放过了汪蒲鸟,按照他的选用人的习惯,是要给第三个张太直腾位子?”

张太直看向张莫鱼,眼里满是欣喜。“孺子可教也!”

于泽诚也抬头看他,很是欣喜,随后对张太直抱怨似的,“小鱼这么聪明的脑袋,不做暗笔可惜了。”

张太直背过手,因为膝盖还有伤,走路很勉强,他看着远处的海边的云说道,“他是不能做暗笔的。”

张莫鱼以为张太直是嫌弃自己不会武功,心想自己也不是很想做间谍,虽然他们确实都累累血案,可是一想到他们本身是大梁人,又是间谍,尽职尽责好像也没错。自己现在上了贼船,被迫同一阵营,虽然并不是完全认同,但是自己也没有立场去批评对方。

“于泽诚,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这船上的呢?”

于泽诚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都在这船上养了十几天了,也是今天船开了才敢上来透气,那天我从金少言手里逃脱,随后就一路坐花船直接逃来佛罗等了一夜,第二天中午老师派了一位大梁道长来照顾医治我,然后接了我上大船躲起来修养,直到今天。”

张莫鱼微微点头,“原来你早就来了佛罗,怪不得宣慰司把松都的地砖都翻起来了都找不到你,原来汪首座封水路之前你就走了。”

于泽诚笑了起来,露出一排贝齿,“是老师安排的好,挑着那些大人都去礼丧的时候下手,宣慰司里都没有能立马下令封查水路的大人,这才能钻了个空子,金少言都不知道我那艘花船就在他那艘船屁股后面……哈哈哈哈。”

张莫鱼有些惊奇,他虽然知道张太直曾经被誉为第一智囊,可也没料到他们二人的计划竟然如此周密,除了受伤,简直完美。

“君王国土恩……原来你不是庸碌麻木,也不是不忠,你只是……忠于大梁。”张莫鱼想起张太直说过的话,不由出了神。

“可我还是没明白……你之前说间谍案和报仇是一件事那句话,其实看上去两件事三件事其实是一件事。难道就是指反正都要回大梁就报仇杀人吗?”

张太直的脸被海风吹得眯起,“刚说你聪明,这会却又笨了。你自己亲手挂的人头和白布,斗大的字你不认识还是怎么?试问张太直为什么要杀那些大秦人?为了报杀妻之仇,那么张太直不再出现在新罗,是为什么?因为人人都知道他为了私仇犯下滔天大案。他们不会把我当大梁间谍来抓,自然也不会来看我的旧账。我们留下的第三只暗笔也可以接着把账记下去。如果你没放鸡蛋走,这布局是再妥当也不过了。”

“什么?报仇是你的一步棋?难道不是你真的要报血仇?”张莫鱼吃惊得不能自已,他还以为张太直真是血性男儿呢,没想到竟然也是一步棋。

张太直皱起一边眉毛,上面的老人斑正好被皱纹藏起来了,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与落寞,“报仇是真的,布局也是真的,这不冲突。”

他话语虽然轻松,可语气却是凝重得不能再凝重了,张莫鱼能感到他虽然嘴硬,可到底还是为妻子的死难过的。

“那如果母亲没遇到春香楼那件事呢?会怎么样?”张莫鱼轻轻地问道。

张太直松开了眉毛,也是释放了那块老人斑。“那就是按最早的计划,先在平庆呆半年,然后等人走茶凉,松都松港的人把我忘得差不多了,传消息说全家人得了疫病死了,然后一家人上船走人。但既然遇上了春香楼一事,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安排。恰好连于泽诚也安排到了,这次算是一箭四雕。”

张莫鱼抬头,“四雕?哪有四雕?报仇算是一个,于泽诚血洗宣慰司留空位算一个,剩下两只雕是什么?”

张太直笑了。“一只是你,还有一只是……”

张莫鱼举一反三,“是闻歌?”

张太直欲言又止,摇摇头,“以后别叫她闻歌了,要叫回大梁人的名字,闻人歌。”

“既然姓闻,那单名不好吗?为什么还要中间硬插一个人字?”张莫鱼觉得闻歌明明比闻人歌好听顺耳。

于泽诚一脸嫌弃,“傻子,闻人是复姓啊,老师本名姓闻人,他就是大梁当年十六岁就才名盖世的闻人骥啊。”

张莫鱼再度举一反三,“原来如此,那闻歌以后叫闻人歌,那我以后岂不是闻人莫鱼吗?还是叫闻人鱼?”

闻人摸鱼,闻人鱼,闻字放在鱼前面,总觉得鱼腥味好重啊……

张太直伸手示意制止,“别,你暂时还是叫张莫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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