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记载，按照规模大小，城池盛宴各有讲究。规模的评定标准，是看月坑的繁复程度，坑越复杂，则规模越大，持续时间也越长，狂欢人数越多。

此次1305号盛宴，经过评定，是中等规模里最顶尖的那种，副城主洛西文一早就下令，宴席横跨十八日，惠及内外城中贵族，按照三六进阶，共赴狂欢。

“三六？”

凯撒给卫寻讲解：“盛宴分阶段，前六天是普通贵族的狂欢，之后六日将会加入内城中的各大宫殿，而上位圈宫殿以及主副城则在最后六日现身。”

“这是为了留足准备的时间。”凯撒扳手指数，“月亮变蓝的两天后，就是盛宴开始之时，S区无法在短短两日时间内就供应足内外城的所有吃食，只能在盛宴中也加班加点准备，确保后面的重头戏。”

“当然，小宫殿也得准备进献给城主的礼物，各种座次、道路交通问题也要根据确定下来的规模修改一些小细节……”

因为盛宴真正的规模要在月中时看到形成的月坑才能确定，在此之前的所有方案，都只是凭借经验大概拟订。

卫寻了然地点头，看着纪淮和凯撒，说：“有什么空子可以钻吗？”

她这话一出，配上认真探讨的表情，让沉浸在盛宴这个话题的凯撒没反应过来，“啥？”

“我是说，我们的计划是什么？月中了都，剩的日子不多了。”卫寻索性更直白些，她顿了顿，狐疑地问：“你们俩别不是把我排除在外吧？”

见凯撒还愣着，她急了，“哎不是，之前咱们说得好好的，不要过多担心我的安危，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说！难不成你们反悔了？”

“纪淮！”她看向身边人，纪淮弯起嘴角笑，稳住她。

“不会反悔。”

“那你们怎么……”

凯撒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挠头，清咳几声：“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太高大上了。我们哪有完完整整的计划呀！”

它和纪淮对视一眼，说：“近期就两个小目标罢了。”

不瞒着她就行，卫寻松了口气，“哪两个？”

“盛宴吧有些类似于你们外界的除夕、春节，反正是城里的大日子。”凯撒款款道来：“这种日子，对贵族而言就没有单数日双数日的说法，所以内外城的守卫是最薄弱的时候。”

“你想啊，属于贵族们的狂欢，谁还会工作？就算是S区，将食物准备完毕，后期也会停工的。”

“所以，我们要利用这十八日，做两件事。第一件，进入寅宫的图书库；第二件，摸清主城的布局，如果有可能，最好探查下城池的心脏是否在主城里。”

“头一件事，我应该有提过，寅宫的图书库里有本书很重要，记载了如何寻找心脏、并得到心脏的办法，我曾经见过，但具体细节记不清了，我得再去一次看看。”

罪城的心脏是扳倒法门的关键之物，如果不做足功课，他们只能是两眼抓瞎。

但卫寻有别的忧虑，“你们说，这本书既然记载的那么详细，那还会在寅宫的书架上老老实实摆着吗？若是让法门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岂不是早就毁掉了，也免得留一份威胁。”

“放心吧。”

这点，凯撒斩钉截铁：“小寻寻，你的想法是对的，但这里是城池。城池论规矩，寅宫掌文书，所以城内书库设在寅宫里，同时，书籍是很宝贵的资源，它代表城池的根基和存在意义，所以，永远只增不减。法门当然知道有这本书，但绝不会毁了它。”

“顶多就让寅宫多长点心，别让不轨之人给窃走。”

凯撒没意识到自己也是那个心怀不轨的，拍拍胸脯，“再说了，前期我和纪淮藏得好，法门估计还不知道有人要对付它呢！所以那本书肯定还原封不动放那，我都能背出在第几排第几格呢！”

卫寻想了想，“所以……等盛宴的时候，寅宫守卫薄弱，茜文官也去参加宴席了，就是进入图书库的时机？”

“嗯！”

随即，凯撒补充：“不只是寅宫守卫薄弱，内外城都不会严格，我们也要趁这关头，熟悉主城格局。”

“每任城主都会重建主城，以前我主人就把城池之心放在主城的一间暗室里，毕竟这东西放身边最安全嘛！估计法门也会这么干。我们借此去熟悉里面的布局，就算一时没找到心脏，对咱们后面也有好处。”

是这个道理，不过卫寻见凯撒说完后坐地上，明显遇到新的难题，一副沉思状。

“怎么了？”

应答她的是纪淮，“关键问题是如何再回内城。”

“盛宴时期，内外城通道会封闭，想要去内城参加狂欢的贵族，将在这几日乘坐电梯过安全通道。每个人员的身份都会被核实。阿寻，先前寅宫钦点你当画师，如无意外，你也会跟它们一道去内城。”

凯撒点头，“小寻寻，你反而是好去内城的，但我和纪淮就难了。本来是打算利用山腹，走洞道的。但是现在洞道四通八达，洞口的开口位置太多变，摸不清规律，怕是等找到新洞口，盛宴早结束了。”

唉……这叫什么事？一个巢穴就让他们止步于外城了！

凯撒不爽地撇撇嘴，又忧虑地来回踱步。

“咋觉得之前都不用回家了，直接在言宫待到盛宴也行，省的现在烦心，可身上物资啥的都用完了，得去B区补充，总不能老麻烦言宫吧……没数言宫还没这么多适合我们的药物呢……”

当初回D区，一是为了在巡卫兵和寅宫前圆谎，顺便告诉寅宫，卫寻这个画师回来了，可以在盛宴上作画，免得寅宫拿盛宴做文章，日后问诘卫寻；二是出去一趟，袋口空空，基本药物都用完了，他们得去B区重新补充，为之后的硬仗做准备。

但很明显，回家的烦心事也不少，凯撒薅头皮，“这月中来得也太快了，我还想趁这几天想出去内城的方案呢！结果现在就赶鸭子上架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卫寻直接说：“我知道洞口在哪啊！”

凯撒不相信且迷茫地转过头来。

“挂皮大妖的那本书上有写，说洞口经常隔一段时间变幻，有时A区，有时B区……自有其规律，但一到月中，一切重置，它的洞口将从头开始变幻。”

卫寻记得这句话被挤在那页简介的角落里，周围是一圈括号的废话，她眯起眼勉强看个大概，书就被许生抽走了。

自身的规律她没看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如今的洞口方位。

凯撒一个激灵，“你是说，洞口将回到原位，那不就是……”

纪淮也想到了，“D区。”

卫寻托腮，肯定地嗯了声，“所以，这就不是问题了。”

“对、对……”凯撒脑子高速运转，“到时候你先去寅宫，我和纪淮走洞道，也悄悄地去，咱们可以在寅宫汇合。”

卫寻则想得更多点——既然她会去内城当画师，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更自由地在内城走动，有更名正言顺的理由进行探查？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旋，引得她心口急跳。

她看了眼四周，凯撒在激动地安排计划，纪淮靠坐在地上，一腿曲起支胳膊，半敛眼睑静静听着，偶尔敲定细节。

卫寻觉得，她还是暂时不说了，不然面前这两位，肯定要担心。

后半夜时，凯撒说得头昏眼花，撑不住回自己的小木格里休息，卫寻和纪淮将剩余零碎收拾完，等屋里重新变得整洁，大功告成般松了口气。

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的路灯都泛着白惨惨的光，远处隐约有轻微细小的声响。

啪嗒、啪嗒。

卫寻喝水的动作一顿，觉得有些不对劲。

纪淮反应更快，他摁灭几盏灯，只留桌台和壁炉边的，然后顺了几把刻刀和玉块，拉过卫寻到沙发旁坐下。

屋内变得昏暗的那一瞬，卫寻瞥见沙漏底座的后半截数字：4.9。

“你看着我刻就行。”纪淮轻声说。

平口刀片与玉石轻撞，划开窄细的凹槽，卫寻把目光放在纪淮执刀的手上，注意力却凝在大玻璃窗口。

空气紧张而安静。

等卫寻再次把余光扫过去时，心脏却差点跳出嗓子眼。

一张扁平长脸正挤压在玻璃上，两颗黑眼珠子直直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呲啦——

刀锋磨过玉石产生刺耳的牙酸声，掩盖住她因惊吓而泄露的倒吸声，纪淮垂眼，借着伸手去拿另一把刀动作，把那道视线，挪到自己身上。

卫寻轻捏冰冷的指尖，静数心跳声。

一、二……十八…二十七……三十。

第三十秒时，外间的玻璃窗被敲响。

叩——

叩——叩——

一长两短，带着拖沓和漫不经心。

甜腻的嗓音从窗缝中挤进来。

“可终于回来了啊……76号们……”

许久不见，这只巡卫兵都不稀罕挨个喊他们的称谓，直接们字全取代。

纪淮放下刻刀，面无表情地起身，拉开玻璃窗。卫寻随他站在后方，一起接受巡卫兵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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