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曾经仰望过的高空，宛若黑云层层压下般令人窒息时，会有一种怎样的感受？

对于霍普金斯而言，或许能够肆意飞翔的空间被压缩了，会感到不适——却远远不至于到普利斯拉这种痛心疾首的程度。

不单单是在瞥见云海森林中那世界末日般的环境时，更多的、是视野扫到那遮天蔽日的、像是黑色雕砌物魔骨时流露出的悔意。

霍普金斯猜想，那大概就是曾经大魔女的眷属——如今无人能够对抗的魔骨莱克尔敦先生。

它在巨龙族里名声不低，却也不如黄金巨龙那般德高望重。顶多就是像对大魔女敬畏的同时感慨一两句的程度。而于黑龙而言，对魔骨一族的感情更像是因为属性重叠而异常的排斥、总之，霍普金斯从小受到的教育，对莱克尔敦的态度更像是完全的路人。

“……冷静一点。”

得益于此，他才能在普利斯拉失控地往外跑去时拉住她，“那外面的环境……不单单是环境，就连空气都在进一步地吞噬所有活物的生命。跑出了云海之树能够承受的范围，你必死无疑。”

“……你看到这天空了吗？”

普利斯拉从发觉这里是云海森林开始，情绪就十分的不稳定——特别是在走出那漆黑的地下区域而抵达地上时。上方的环境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刺激。

“……这里曾经有很多动物。成百上千种。在外面活不下去的品种都纷纷躲进了云海森林，它们的智慧不高，在封锁魔法布下时，没能像独角兽一族那样预先得知危险的来临，……估计，一个都没有逃走。”

她甩开了霍普金斯抓着的手，继续朝外跑去。那漆黑空洞的地段没有对她造成丝毫的震慑，反而更像是具有迷惑力的漩涡一般在旋转复杂中吸引着她。

手上抓空了的霍普金斯没有犹豫，想要继续拉住对方——这么明显的送死行为不应该出现在普利斯拉身上、……也不能让她继续下去。

可他的手刚刚碰到对方随着动作扬起的斗篷时，对方脚步突然放缓，紧接着在几步之内停了下来。

“……？”

巨龙的指尖在斗篷上划了一道，旋即落下。

他感觉到一股让人并不喜欢的味道。头顺着普利斯拉的视线一望，便在本就漆黑的环境中，望见了一只更毫无光泽的黑洞一般的魔骨。

魔骨很小——仿佛刚刚出生。纤细的骨头通过复杂的连接成为了它的形状。在两人望了它许久后，它才睁开了小小的眼睛。眼白的部分作为突出部分，一下子便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你这次，又想告诉我什么消息？”

普利斯拉有没有冷静下来还有待商酌，可她那比平常还要严肃的表情，投在霍普金斯身上的话肯定会让后者怀疑他最近有没有做出出格之事。www.)

对面的小魔骨，心理素质异常的高。

“普利斯拉，是从哪里进来的？”小魔骨细细的声音由远处传了过来，它站在那里没有其他动作的意思，“云海森林应该已经没有能够供人类进入的道路了才对，更何况这里是森林的中心——也是我最费心力的地方。”

“……你是莱克尔敦爷爷吗？”

普利斯拉咬牙切齿地问道。

之前在艾尔索普的营地中，还不至于让她多想。可它既然能出现在就连外面的魔骨都在千方百计想进来的森林当中，除了这个可能别无其他。

更别提对方已经没有隐藏的意思了。

“普利斯拉，这里不应该是你待着的地方。”它回答道，细长的语调很难让人把它与曾经始终以人类老者的形态出现的人联系在一起，“你让我明白了云海森林还有另外的漏洞，……不过，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大人的意思是，只有等你真正成为了大魔女时，才能将云海森林再交到你的手中。”

它口中的大人，除了大魔女外别无他人。

“那么，请告诉我，现在的我缺少些什么。”

普利斯拉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她向前一步——却碰到了一层不知厚度的透明屏障上。

“……大魔女的所有知识，都在我的手中。见闻我现在正在积累中——以后也能继续。力量的话，我想您也很清楚我的能力顶点。这个世界不存在奇迹，不只是我，包括您的所有个体都没法达到卡特琳娜大人的程度。既然会对我抱有期待，说明我能够达成您的要求吧，……那么请问我还缺少些什么？

“——拜托您了，莱克尔敦爷爷。现在这粗暴的方式确实足以抵挡人类的侵入，可对云海森林造成的危害实在是太大了。我想我也许能够帮您承担一些——如果可以的话。”

“赶快回去，普利斯拉。”

小小的魔骨——它仿佛并没有听她多说哪怕一句。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着它的命令。

或者说是要求。

“你跨出太多，现在已经染上了我的魔法了。……你旁边的黑龙还好，有属性优势。但是你再继续下去就只会被继续吞噬——这个魔法阵里，人类就算少了身体的一部分都没有感觉，而是等到唯一用以思考的大脑被侵蚀后才会死亡。你现在已经危险了。”

它顿了顿，“我猜你是从远古的那座塔上过来的吧，我有听说海王被抓走后关押在那里的事情。地下的那个传送阵还可以去很多地方、它们之间都是互通的道路。只要调用卡特琳娜的权限，就能使用那个通道。——记着，在传送魔法的时候，千万不要触碰到森林下方沉睡的东西。

“那个不是你能承受——甚至是几乎所有人类能够承受的物品。”

莱克尔敦的拒绝回答令普利斯拉不甘心地咬紧了下唇。她还想再反驳几句，可激动地抬起的胳膊被身后的巨龙一把抓住、后者不容分说地将她往回拉走。

“——放开我，巨龙。”

“普利斯拉大人，你的斗篷已经开始被腐蚀了。”霍普金斯忽视了她不怎么样的语气，“我想脱下靴子，能看见脚上的皮肤长了不少的黑斑。继续加重下去，离开这里后你会走不动路——永远的。”

他的话中透露出的严重性足以令普利斯拉冷静了许多。人类最重要的便是手与脚，一旦少了一样，在平常的生活而言可能还能继续，可她的计划则全都得泡汤了。

不得已地，她啧了一声，回头与

那小小魔骨的小眼睛远远相望着。

莱克尔敦那糟糕的魔力波动让她根本不想离开。

她尝试再挣脱巨龙的动作，可对方此时的力量比方才加大了许多，就算再怎么挣扎都毫无进步。迫不得已下她只能瞪了他几眼——最终却败下阵来。

“……好吧。”

妥协的普利斯拉很清楚她现在该做些什么。无非就是循着莱克尔敦的话而原路返回。从被黑云压住的地上回到被泥土遮盖了阳光的黑暗的地下，由于有云海之树的保护，她竟然还能从阴暗潮湿的地下感受到些许的安全感。

刚刚她一心一意想着莱克尔敦的事情而无暇于其他，此时虽有不甘，可仍然能后知后觉地回忆到方才的危险。

因为脚底确实有些疼。

“……没问题吗？”巨龙走了两步便发现了身旁这人动作有些不太对劲，“黑龙无法使用治疗魔法，……我想，如果能传送到任何一个镇子上，都能找得到医生。……坚持的下去吗？”

普利斯拉看不清他的位置，只能凭着声音的来源大概地回答道：“没问题。”

听着就像是在逞强。

霍普金斯叹了口气，上前扶住了她。

“就先跟着我走吧，我能看得清。”

“……”

“话说回来，这里埋藏了什么？”瞥见普利斯拉不情不愿地表情，他偷偷学来了对方的技能，不等她的拒绝，直接移开了话题。

后者的话被卡在了喉咙中上也不是下也不行。她愣愣地在巨龙的搀扶下走了一段路，直到双眼稍微适应了这片地下森林的漆黑，才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低声开口：

“云海森林有个令所有人类都趋之若鹜的秘密。”

“我有听说过，但是始终没听说具体是什么。”

“不需要具体听说，只要知道这是令所有人类都趋之若鹜的秘密就足够了——那该死的好奇心会不断驱使着他们赶往这里。要不是现在大帝国被海王的事情给耽搁了，莱克尔敦的情况会比现在还要严重。”普利斯拉恨恨地说，“当初我不应该相信它的，……要是那个时候就发觉它的异状并且采取措施的话……”

眼见她又要陷入这自我厌恶与质疑的循环当中，霍普金斯一声问题被轻飘飘地扔了出来，又将她的思路从这之上给带跑了。

“能告诉我具体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宛若一个炸弹，将她絮絮叨叨的后悔全部炸毁。她沉默着像是在思考该不该告诉巨龙、又像是在筹措着合适的敷衍的话语。

确实，云海森林的秘密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告诉外人，霍普金斯也只是随口一提引开她的思路，而没有打算得到确切的回答。

他顺着来时那条迷路了的道路继续走了下去——根据他们来时走过的时间来看，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没法抵达目的地。

就在霍普金斯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让她稍微休息一下时，后者的思考似乎结束了。

她开口：“那是大魔女保存的，世界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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