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我觉得这种伤包扎就好了，你知道没有什么医生能在一夜之间治疗断骨吧，布鲁斯？”

车内是难言的尴尬，夜翼扭头去看久违的哥谭风景，杰森死后他就不曾再来了，乍一听这话说得他们生前的关系有多好似的，但实际上也没有好到那个地步。

夜翼拉不下脸，杰森不在意他，如果他不是一代罗宾——谁都知道新来的罗宾一腔热血，把赤红的喜爱往布鲁斯身上砸，偏生又倔得像头驴，染发暂且不提，连他的笑声都要跟着模仿，提姆就和他完全不一样，就算布鲁斯说他是新罗宾迪克也觉得自己接受度良好——至少当时年轻的夜翼真的拉不下脸去说什么我们好好相处吧的长兄言论，FUCKBATMAN倒是被气得说了不少次。

别问，问就是年少轻狂，而且蝙蝠侠让杰森开蝙蝠车——他让罗宾开蝙蝠车！蝙蝠车！！

夜翼到现在还只有副驾驶座的位置呢！！

凭什么同样是罗宾，他迪克是个辞了职还被前上司远程监控的打工仔，而杰森快乐得像个迪士尼小公主？

迪克一巴掌呼上自己的脸，他用的力道不重，现在也依旧只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义警借着这一掌清风拉回自己的理智，今夜他的心情似乎格外不容易平静——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那些……

失去了什么的时候。

人总是在为过去的经历而追悔，牵连上生命的事物更是如此。

起码当提姆跌跌撞撞地朝他飞过来的那一刻，迪克是真的在后怕，因为曾有只罗宾鸟在他看不见的大地上死去，所以迪克恐惧提姆毫无安全措施的到来，他怕提姆坠落于地，像是他的父母那样，又怕提姆撞进敌群，像是他没出口叫过一声弟弟的杰森那样——要知道对于一个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来说，出什么意外都不足为奇。

……你瞧，所以他们都知道，杰森的死亡只会像荆棘，横生在所有知情人的心上。

蝙蝠车停进地下车库，没有人能想象一辆蝙蝠车乖巧地停进了地下停车场，接着一口气霸占了两个私家车位的画面。

这奇妙的现状逼他回神，义警的敏锐令迪克想说几句俏皮话缓解气氛，但布鲁斯一言不发地扛起他。

这一路上布鲁斯没说过一句话。

这次又是什么？他猛然反应过来，稻草人在监狱，阿卡姆上次暴动还是在两年前——饥饿？不、那些史莱姆还有什么别的功效？？

——FUCKBATMAN，布鲁斯永远这样，不允许他们（罗宾）接触真正危险的事，从来不在意他的同伴会不会担心他，蝙蝠侠就从来没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迪克，”布鲁斯突然唤他，“你还饿吗？”

迪克：……

“还、还好，”上一秒深刻批判蝙蝠侠不考虑同伴感受的他心虚地调整了姿势，以便让布鲁斯扛得更省心，“除了腿外没什么大碍。”

小区有电梯，但众所周知蝙蝠侠不是会走电梯的人，所以被扛上来的迪克说不出话。

哥谭东区中心，以近几年名声躁起的“金十字”自由团体为首，其势力方圆一公里内为绝对中立地带，禁止杀人，却不禁止打斗。

……这听起来就是很有蝙蝠侠作风的东西。

虽然单飞到了布鲁德海文，但迪克听过金十字首领，那位“医生”的传闻，不过事实显然有些偏颇，比如所谓的嗜好金发年轻女孩——

迪克：“……”

他对面真的站着个年轻女孩，但看看她那亮丽的金发，那水晶一样的眼眸，那张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的脸，还有她纤细的手腕——以及一看就从没干过任何重活的细嫩手指。

她绝不是传闻里的那种“女孩”，这位被阿福称为优里菲斯小姐的年轻人毫无疑问地是位世家出身的贵族子女，即使不是，也一定是个被千娇万宠的公主。

当然，他的意思不是说“医生”没有那个癖好，而是他眼前这位，真的不是很符合“医生”或是“首领”这个定位，可惜就阿福的态度来看她确实是蝙蝠侠想要的“医生”。

恕他直言，这位优里菲斯小姐，她长得像个瓷娃娃，那种在哥谭里最容易被弄坏的、保质期最短的玩具人偶。

金色的长发发边缘有些凌乱，细细的碎发也垂在耳边，迪克能从她身边的低气压中清楚地认知到她不太高兴。

这很正常，没有什么人，尤其是女孩子或者成年夫人（尽管莱斯利医生没有起床气），但没有几个人会喜欢在凌晨三点多被两个义警叫起来拜托处理伤口——芭芭拉也不会，如果以前的她没有参与夜巡又刚好在生理期，就算是迪克也得吃她的闭门羹。

这都不带商量的，谁带伤上门谁就负责道歉哄人。

“……你没有预约。”女孩说。

蝙蝠侠没有回话，他把夜翼放在沙发上，熟练地掏钱刷卡。

她皱了眉。

优里菲斯将药箱放到一旁，脱下自己刚刚带上的手套，在夜翼看来她整个人都是小小一只的，顶了天一米六五，不能再高了，金发紫眸又不爱说话的样子没有一点韦恩（义警）的气质。

在她皱眉前，迪克还在想这姑娘会不会是布鲁斯正在准备的新帮手，在经历过他和杰森这两个结果并不算好的男孩之后，夜翼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罗宾还偷袭过他呢，而且提姆更过分，见面就扒他马甲，两个都扯下来，一边表示自己不想当罗宾一边还问他能不能回去给蝙蝠侠当罗宾，完美地在他雷点上插秧。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她皱眉后，迪克当即觉得他已经懂了——他面色沉痛，看向养父的眼神由衷地开始变质。

布鲁斯，人不该，人至少不应该。

她甚至知道你是个义警，而你却没有告诉我或者杰森我们还有个妹妹。

看在阿福的份上，你不能因为你不擅长处理亲子关系，就用这种方式去给你女儿打零花钱。

就算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你，话说回来这孩子的母亲可真是个大美人……不是，就算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你，你连我和杰森都养了，养一个自己的亲生女儿有那么难吗？有吗？？

迪克悲从心来。

如果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到现在还只以为你是个多关照她的义警——真的，布鲁斯，人不该。

韦恩庄园有七间卧室呢！！

“医生”向他走近，迪克亲切地从沙发上爬起，优里菲斯小姐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她又一次皱起了眉——这就是为什么迪克相信她和布鲁斯有关，不论任何人，只要看看这皱眉的弧度，看看这张脸上的面部动作，只要他们看到，就算是超人也一样，谁都会觉得她一定和蝙蝠侠有关，因为这可是一模一样的——

——蝙蝠侠不赞同的眼神.jpg

优里菲斯从药箱中翻出创口贴，她的动作带着几分迟钝，那玩意灵敏度极差、又带着几分粗鲁地蹭上他的脸颊，第一次给人贴创口贴的初代罗宾做得都比她好千百倍，迪克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孩子甚至不会先消毒呢。

像是才注意到他断了的腿，医生小姐又皱了皱眉，她认真而缓慢地褪下自己的左手套。

不带茧的、细嫩得像是从来没干过重活的手，左手手腕上还带着一串缺了五六颗珍珠的手链。

迪克没从他懂了的状态中回神，他还自信地相信自己完全彻底地懂了，于是便毫无防备地在下一秒遭受了这位小姐狠辣的对理性特攻。

那只脱去手套的手稍稍抬起，碰触上他的脸颊，在一个短暂的、不带任何暧昧的触碰后，他身上所有的伤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

？？？？？？

好了？我好了？

就这么好了？？？

他被震惊到失去语言能力，并不多在意的医生已经提起她的药箱站起，往后退了几步，准备向蝙蝠侠走去。

她的动作实在有些慢了，而且大多情况下目的性极为明确，在经过训练的人眼中只比抱树的树懒快那么一点——坚决拒医的蝙蝠侠从她的行动中确认了迪克无碍后，当即准备离去，但在他付诸行动前，房间里突兀地响起了硬物落地的声音。

已经站起的夜翼低头，看见地上滚着一颗珍珠。

一颗，三颗，七颗。

泪水从他脸颊上滑下，在半空中变成珍珠，滴滴答答地落下。

这不可能是治疗的副作用，迪克勉强从对面医生的眼睛里看出点踪迹，她的眼神有点像新警员沃森家刚满两岁的女儿，那孩子的眼神中带着看（漂亮的）谁都是可怜的小美人鱼的天真善良——不过换到她这得打个折扣，只能保留美人鱼的认知部分。

难言的尴尬、奇妙的痛苦、源源不断的敏感心绪混淆在一起，迪克难受地扶着沙发，他想起布鲁斯很少送珍珠饰品给那些模特，除非她们指明，他想起那些属于布鲁斯的痛苦，于是更加可怕的被放大了千倍的愧疚涌上心头。

珍珠掉了一地，愈发有朝她滚来的趋势，优里菲斯医生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一步，小小的一步，伤害是如此之大。

年轻义警的泪水顿时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对不起、”他说，“我的情绪好像有点过激，它敏感的过分了，我现在很难控制它、我是说——”

没等她做些什么，夜翼双膝一软，昏死在那滩珍珠上。

医生：……

“…失水过多。”蝙蝠侠干巴巴地解释。

医生沉默着，她转头将蝙蝠侠从头扫到脚，果不其然，她在他双脚间看见一打小小的珍珠。

大约在十五分钟后，老管家真诚的道歉声从她的电话中传来，但很快，真诚的声音在听到水流声后便转移了说话的大体方向。

“我很抱歉，莉斯坦小姐，但请您放心，迪克少爷是纯种的人类——您不必思考是否要将他拖进浴缸里。”

凌晨五点，为两位义警补充完水分解决掉异常，年轻的医生试着抬了抬年轻的义警，她没抬动，于是她干脆地放弃了尝试拖举蝙蝠侠的行为。

“……玛伊雅弥，”她唤道，“送他们回去。”

“送到蝙蝠车就好，感谢您对我这把老骨头的体贴。”

「AM5:09」

「From莉斯坦：注意安全，早些我让玛伊送去了」

「From莉斯坦：她空手而归，所以我想那份应该还在你家里。」

「From莉斯坦：……你很正常，提姆，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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