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惊梦前尘事

暗香浮动佳人来

赶了一整天的路，陆小凤忍受不了路途的颠簸，强烈要求吃顿好的。

苏任烟道：“陆大爷你也太娇贵了，你之前不是担心拿不到罗刹牌吗？早点到达拉哈苏岂不更好？”

陆小凤道：“不是有句诗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无酒喝白水’。罗刹牌的事我急也没用，不如一醉解千愁。”

苏任烟拿着一册《临川先生集》狂拍陆小凤的头：“不懂就别瞎说！明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1】

陆小凤一边躲避苏任烟的攻击一边进了客栈。苏任烟拍了陆小凤几下就收手了。

苏任烟还没有消气，她点了三坛竹叶青，道：“把这些都喝了！你今天要是喝不醉你就不姓陆！喝光再上新酒，给我喝到醉为止！”

还有这种好事！陆小凤从认识苏任烟之后很少喝酒喝到过瘾了，今天奉旨喝酒，他简直心花怒放。

于是陆小凤真的喝醉了。

苏任烟把陆小凤拖进客房丢在床上，懒得再走路，遂也在旁边躺下。

她和陆小凤拼酒，喝了不少，现在有点晕，可以预见醒来后必然头痛欲裂。

苏任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想，等醒来后一定要暴打陆小凤一顿。

苏任烟恍惚中听见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那小娘皮好像是个大学生，她家里找过来喃门办哈？”

“婆婆翻翻噻！额们地方八百年冇得人，侬怕个锤子。”

苏任烟猛然睁开眼，看见一片灰突突挂着零星几张蜘蛛网的土棚。

她翻身坐起，发现自己坐在一张低矮冰凉的土炕上，炕边摆着一张缺了一条腿快散架的破木桌，桌上散乱地摆放着几张黑乎乎几乎看不清花色的纸牌，纸牌上勉强能看出印着几个泳装美女，不知道是哪个三无厂家生产的。

苏任烟打量自己，只有上身套了一条麻袋一样松垮的裙子——或许连裙子都算不上，只是围了一块破了几个大洞勉强可以蔽体的粗布。

苏任烟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七八平米大的小土屋，本就逼仄的空间里堆放了杂七杂八的农具，农具大多都锈迹斑斑，似乎它的主人荒废农事很久了。屋内没有窗子，只能通过门缝里泄进来的几丝不甚明亮的光线勉强判断现在大概是白天。

苏任烟笑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之前头很晕——这个鬼地方她可太熟悉了。

苏任烟不知道别人死之前是什么感觉，她自己可是对死前那段时间里感受到的一丝微风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明明记得自己早就死过一次了，所以现在她是在做梦？

苏任烟没做过清醒梦，她想不起来做梦之前在干嘛，也没兴趣想，她想在只想把死前没做完的事做一遍，反正在自己的梦里可以为所欲为。

苏任烟下了炕，光着脚悄悄推开那扇单薄的木门，正看见走廊尽头的厨房里那两个人渣背对着门聊着天。

也许因为在梦里，木门没有像现实里那样发出“吱呀”的响声，苏任烟十分顺利地溜进了厨房，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

苏任烟颠了颠菜刀，有点沉还不够锋利，但对于现在有了武功基础的她来说吊打几个懒汉还是没问题的。苏任烟右手一挥，靠近她的那个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颈侧的大动脉血流不止。

另一人刚想开口喊人，也被苏任烟一刀砍中咽喉，趴在一地的血泊里像个破风箱一样发出怪异的“嘶嘶”声。

苏任烟右手拎着菜刀，左手捡起放在炉子旁边的炉钎子狂戳两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渣，一边戳一边冷声道：“知道为什么你们村里人娶不到媳妇吗？你们把女婴都溺死了，活该没媳妇！上次姐姐运气不好只让你们当了太监，这次送你们下地狱！”

苏任烟戳了几下，听见身后有声音，回头一看是三号人渣，他黝黑的脸因恐惧而有些扭曲，他后退了几步道：“侬、侬嫑过来哇！”

苏任烟一刀砍过去：“现在怂了？当初抓着媳妇的头往尖篱笆上撞的时候不是挺横的？窝囊废说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苏任烟正在梦里大杀四方违法乱纪，一解心头之恨，忽听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她却想不起来是谁。

“任烟，快醒醒！”这声音的主人好像还认识她。

苏任烟感觉自己飘了起来，被她暴打的三个人渣渐渐消失了，昏暗破旧的小土房也消失了，周围一片白得刺眼的亮光，晃得她忍不住闭上了眼。

苏任烟惊醒后猛地坐了起来，和上方陆小凤的头结结实实撞了个正着。

陆小凤坐在一旁捂着头，道：“你做噩梦了？怎么一惊一乍的。”

苏任烟也揉着头，她分不清头痛是醉酒造成的还是和陆小凤撞的那一下造成的，她痛得不想说话。

已是酉时，屋子里没有点灯。苏任烟借着从窗户倾泻进来的几缕月光大概看见桌子边坐着一个人。

苏任烟对陆小凤道：“这位不速之客又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躺了下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苏任烟满头问号，陆小凤在打什么哑谜？

不速之客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一个拿着盏青铜灯，背挂一柄长剑的黑衣人走了进来。黑衣人站到不速之客身后，俨然是他的护卫。

不速之客在幽暗的灯光下看起来阴森森的，他衣着华丽得像只孔雀，神情也高傲得像只孔雀。

陆小凤道：“你是贾乐山？”

贾乐山笑了，笑得阴森森的：“不错，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苏任烟道：“不就是让陆小凤不要管罗刹牌的事吗？我直接跟你说吧，不可能。”

贾乐山道：“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二位不如看看我的诚意。”他一挥手，从外面走进来两个大汉，抬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沉重的大箱子。

苏任烟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的“诚意”是什么，无非就是金钱美人，利诱不行就威逼，一点新意都没有。

陆小凤显然也猜到贾乐山的“诚意”为何物，他一个翻身下了床，从怀里掏出三块光华流转的晶石，道：“这三块玄晶价值三千万金。”

贾乐山得意的阴笑僵在了脸上。

陆小凤收起玄晶，拉起苏任烟的手，道：“我陆小凤游遍芳丛，任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苏任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抽回自己的手，她觉得陆小凤肉麻死了。

贾乐山黑着脸：“所以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任烟道：“你真的有点无理取闹诶，你明知道陆小凤需要罗刹牌去换清白，必然不可能放弃，还来找他干嘛？”

贾乐山不再多言，他身后的黑衣人放下铜灯，抽出身后的长剑，剑光如虹，直刺陆小凤面门。几乎是同时，有人掀开房瓦，倒悬梁上，一扬手丢出三十几件暗器。

苏任烟迅速抽出放在枕边的双剑，几招格挡，将所有的暗器弹开。这时陆小凤也用他那两根神奇的手指稳稳夹住了黑衣人的剑。

苏任烟放下剑打了个哈欠，道：“就这？就这？”

贾乐山道：“威逼不成，便只能再次利诱了。大丈夫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虽然你已有美人，但再多几位美人也不错。”

他拍了拍手，一阵幽香暗暗浮动，似有佳人来。

苏任烟打起精神，等着看贾乐山说的美人有多美。

先进来的是一位不知多久没剪指甲的老人，他走到铜灯旁边挑灯花。在他之后进来了一位银装素裹的中年美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美妇手扶着一个春水一般柔媚的紫衣少女，少女微微垂首，好似一株被朝露打湿的含羞草。

陆小凤眼睁睁看着苏任烟本来有些困意的眸子越来越亮，她还嘀咕着文邹邹的话：“真是‘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2】这位妹妹难道就是秦氏好女秦罗敷？”

陆小凤初见紫衣少女时的惊艳全部转化成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他又看了几眼紫衣少女，只觉她一身邪媚气，怎么看都是个心机颇多、贯会装腔作势的庸脂俗粉。

贾乐山像个老太爷一样靠在椅子上，笑道：“她叫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比之秦罗敷也不差了。你们好像很喜欢她？”

苏任烟猛点头，陆小凤猛摇头。幻想小说网首发 www..

贾乐山没想到摇头的人是陆小凤，他道：“你们两个统一一下意见，到底要不要带走她？”

苏任烟瞪着陆小凤，道：“你最近怎么那么奇怪？先是和我耍小脾气，后来和丁香姨较劲，现在又嫌弃楚楚妹妹，你不会突然不喜欢女人了吧？”

陆小凤心里无奈又委屈，他灵机一动，道：“我不是不喜欢楚楚姑娘，我只是担心她不想和我们走，不信你唱首歌给她听。”

苏任烟唱歌很好听，只是她唱的歌总让人无语凝噎。陆小凤确信苏任烟一开嗓就会让楚楚知难而退。

苏任烟以为陆小凤是把妹子让给她了，她可以尽情展现个人魅力。

苏任烟走到楚楚近前，拉着她细腻光滑的小手，唱道：“啊哈哈～啊哈哈～西湖美景三月天诶～春雨如酒柳如烟诶～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3】

陆小凤用袖子挡着脸，憋笑憋得肚子疼，苏任烟用那个粗旷的男声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苏任烟唱了一半感觉不对劲，楚楚的手怎么这么僵，脸上的表情也像是要裂开一样。她疑惑问道：“怎么了？我唱得不好听吗？”

楚楚勉强笑了笑，笑得像是要抱头痛哭：“好听······好听极了。”她的声音似有几分咬牙切齿，一个唇红齿白的姑娘字正腔圆地用男声唱情歌，对不起她真的忍不了。

苏任烟自我感觉良好，笑吟吟道：“那······你要不要等我和陆小凤回来接你？我们拿到罗刹牌就回来。”

贾乐山冷笑道：“你们未免有些贪心，既想收我的好处，又想拿罗刹牌。你们究竟要如何？”

陆小凤道：“我们要司空摘星的鼻子。”

苏任烟听懂了陆小凤的话，她放开楚楚的手，一脸震惊地看着贾乐山——这、这竟然是司空摘星假扮的？！

“贾乐山”哈哈大笑，声音变得豪迈爽朗：“又被你发现了，每次都唬不住你。”

苏任烟看着站在楚楚身旁一身素服的中年美妇，对司空摘星道：“既然你是司空摘星，那这位显然就是真正的贾乐山咯？”

司空摘星顿了顿，问：“你是不是搞错了？贾乐山是男人。”

苏任烟道：“你都能假扮成贾乐山，贾乐山为什么不能女装？”

陆小凤道：“贾乐山昔年号称‘铁面龙王’，因为他和宋代名将狄青一样，因容貌过于俊美而常年以面具示人，所以他男扮女装并不稀奇。”

中年妇人笑了，问道：“你们凭什么断定我就是贾乐山？”

苏任烟道：“在场的这些人里，只有你的脊背挺得笔直，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微微躬身，显然你才是上位者；而且，那两个抬箱子的大汉的脚尖、白发老人的左肩、黑衣剑客握剑的右手、房梁上那位老兄的眼睛、还有楚楚妹妹的脸，都是朝向你的，他们时刻关注着你，等待你的命令，你一定是贾乐山。”

贾乐山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不错，我就是贾乐山。”

贾乐山确定陆小凤要和他竞争罗刹牌，也不废话，下令让下属们杀掉陆小凤。

白发老人、黑衣剑客、从房梁上跳下来的暗器高手形成统一阵线。纤弱柔美的楚楚拿下头上的金钗，对陆小凤嫣然一笑，闪电般袭向陆小凤。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和剑三的大轻功一样反科学，任凭楚楚把金钗玩得花样百出，也未能伤及陆小凤分毫。

二十几招下来，陆小凤轻轻拧了一下楚楚的手腕，将她整个人都丢了出去。

贾乐山接住了楚楚，抱着她柔声问：“你受伤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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