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姐妹俩被皇后留在宫里午睡，没多久忽然皇帝驾临，要宣召姐妹两个见驾，两人匆匆赶到之后，皇帝反而晾着她们在屋外站了很久才让进去。进屋之后谈话的气氛很不好，皇帝揪着嫁妆官司的事情不放，连越王来了调节气氛都不行。

还是皇后故意发难，将馨宜呵斥了出去。

萧庄宜当时在皇后的疾言厉色之中下跪，暗暗感激皇后先将馨宜给摘了出去。

此时虽然已经出了宫，但是一想到当时她面对皇帝怒意的情景，心头还是忍不住发颤，脸色苍白。

太可怕了。

一个掌握着全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君王，摆明了是要追究她的责任。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件扯皮的官司生气，也就不知道如何才能正确应对。

只能尽量撇清国公府和越王，自己硬着头皮一力承担下来，绝不顺着皇帝的意思说是谢家蛊惑她和萧家作对。

皇帝自然是更加生气，而且并没有掩饰他的怒意。

皇后和越王在场，他也没有给他们面子，不管两人怎样周旋，只是一句一句逼问。

萧庄宜和外祖母学了很多京中权贵人家的习惯和秘辛，对许多人和事都有了解，好方便做王妃之后与贵眷们打交道。可是，外祖母可没教她怎么应对皇上。那是君，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不是能私下议论的，何况外祖母自己也并没有见过皇帝几面，并不熟悉。

越王妃是弟媳，按理说，和皇帝的交集不多，见了面谨守礼节就是了，所以不管是萧庄宜本人，还是外祖母老太太，都没把怎么应对皇帝当成重要的事情来谈。

结果这还没出嫁，萧庄宜就遇到了这样的场面。

她不知所措，只能凭直觉去应答。

每答一个字，都觉得自己行走在刀尖上，也许下一刻就要被刀洞穿，大祸临头。

她跪了那么久，浑然不觉膝盖生疼，最后起身的时候踉跄着差点摔倒，才发现腿硌得没知觉了。

幸好太后派人来叫她们，幸好。

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君王的怒意之下坚持多久。

君王呵……

萧庄宜仔细回忆，把皇帝当时和她说过的话一句句讲给馨宜听，包括她自己是怎么答的。

讲给馨宜，也是她自己在梳理思路，想通过复盘来揣度皇帝真正的用意。

“你给太后按揉的时候，我并没有一直在皇后跟前待着，越王爷离开的时候我去送了。”讲完皇帝的事，萧庄宜又告诉馨宜另一件事。

“还记得我们在皇后宫里等待她写字的时候吗，有一个送茶的宫女，悄悄用茶水写字给我看。那是越王爷安排的。”

馨宜惊讶，睁大眼睛。越王竟然在皇后宫里有内线？

但萧庄宜对此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也许她自己也不知内情，也许她并不想多谈。馨宜识趣地没有追问，皇家内部关系复杂，有些事知道就好了，弄明白也没有用。

萧庄宜接着说，“那宫女写的字很简单，写了个二十，叉掉了，却圈住了二字。我当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见驾时被问及嫁妆数额，我才忽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所以明明是二十万价值的嫁妆，你才说了二万不到？”是因为受到了事先的提醒，而这提醒还来自越王。

“是。”萧庄宜点头，“从太后宫里送越王爷出去的时候，他屏退左右和我聊了一会儿，我才知道皇后宫里那位宫女是他安排的人。”

馨宜思忖道：“也就是说，越王爷在我们进宫之前已经知道皇上要问姐姐什么了。那……我们被召进宫之前，那个去提醒姐姐穿得家常一点的人，果然是王爷叫去的吗？因为他自己和贴身侍从走不开，所以让方公公安排了手底下的人去传话？可是为什么要穿得家常一点呢？”

馨宜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其实还有更多的疑惑团在心里。

萧庄宜回答说：“因为在宫里不方便，越王爷并没有告诉我太多事。那传话的的确是方公公安排的……他今日一直在宫里，而且有段时间在御前，诸事不便，只能通过辗转传话和暗示来提醒我……我想，他是要让我显得‘穷’一些。”

穷一些？

馨宜忽然明白了。

她问：“二十万嫁妆，是很不寻常的吗，超出了同等人家嫁女的花销太多了？”

所以被皇帝盯上了？！

馨宜以前在影视里看过一些类似的剧情，比如臣工开销巨大，生活奢靡，这银钱的来源就让大家侧目怀疑，圣上下旨清查清算之类……

是萧庄宜光想着为母亲讨回嫁妆，却忘了二十万银子是一笔巨款，闹开了之后会惹朝野关注吗？

萧庄宜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这二十万么……若是放在现在，公侯伯爵府里娶媳嫁女，是不敢放在明面上宣扬了，朝中查贪查腐查了这些年，外头人都盯着官宦之家，谁的开销出格一点都要被说道。虽然说勋贵们吃用的都是祖宗军功挣下的家底，与那些文官不一样，不是官位上捞的民脂民膏，但风气如此，大家也就一切从简。若是家里底子厚，想要多置办聘礼嫁妆，也多是把钱花在看不见的地方，所以，二十万嫁妆放在现在算是比较多了——但也不是出格的多，前几年简国公府娶长孙媳，聘礼多少暂且不提，女方陪嫁了四五十万的嫁妆，也并没有人说闲话，国公府的规格摆在那里，历代都是这样，母亲的二十万嫁妆放在当年，其实是颇为寒酸了。正因如此，打官司的时候我才没有想到这一层……”

不曾想，竟然惹了皇帝不快。

听越王的意思，是皇帝嫌勋贵们开销太过，要找一个收拾收拾……

难道皇帝是想拿兴国公府开刀吗？

送走越王之后，萧庄宜一直在琢磨皇帝的用意。

君心难测，越王透露的也只是模糊的意思，萧庄宜还想询问更多，可是当时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允许。

她心头惴惴不安，担心真的是因为自己和萧鹏举打擂台而连累了兴国公府。

“我看这件事，应该去问一问二舅舅。”馨宜思考了一下，轻声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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