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伙计声音放轻了一些，微笑着回答说：“看过了，方才不久前我下楼的时候，几位贵客还在欣赏这套周匠师的新手艺。”

那她们怎么不买？既然这套首饰是当季限量款，还非常抢手的话……

馨宜没明说，可是女伙计很懂得意会，立刻就主动解释了一下，说道：“来我们店里的贵客们但凡看过周匠师亲手打造的首饰，基本没有不喜欢的，大多想要带回家去。可是一来周匠师精工细作精益求精，一年也出不了几套成品，能抢到的人不多，二来因为是精品中的精品，所以价值不菲，有时候贵客进门虽然遇上了，可是因为事先不知道所以并没有带太多现银出来，也只好失之交臂了。我们这里的惯例，凡是买周匠师的手艺，是不兴记账的。”

原来是这样啊。

馨宜明白了。豪门贵户的人出门，遇到好东西却手头没有现钱的情况也是常有，挂账并不罕见，比如国公府里每个月盘账清账的时候都会把外面挂的账销掉。

但这家金毓斋若是把周匠师的精品立下只收现银不赊账的规矩，那么客人看到了想买却没钱也只能遗憾。

“不知道这套首饰要多少金银呢？”馨宜便问了一下。

女伙计谦恭地说：“这套是今年新春之后周匠师的第一套成品，工艺比往年的更加精美，可是价钱却并没有上涨，为了酬谢贵客们一直以来的厚爱，这套城南芳草依旧是两千六百两银子。”

好家伙，馨宜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过是一套银首饰罢了！

两千六百两！

折合成她上辈子的货币，要一百五十多万呢！

就算是首饰上镶嵌了珍珠宝石，可是馨宜在国公府里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了，对这个世界各色珠宝的价值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她能看得出来，这套城南芳草上所有的珠宝加起来，顶多也不超过一千两银子。

溢价也太高了吧。

售价比成本翻了两倍不止。

当然，这要是跟馨宜上辈子那些奢侈品牌的溢价率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馨宜在雇主家里见到过几十万上百万的限量奢包，什么小鳄皮小牛皮之类的，又是哪位顶流设计师的新灵感什么的，馨宜也不是很懂，总之就知道那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境界。

有了上辈子的经验，馨宜看到眼前这套溢价两三倍的所谓大师精品手工首饰，惊讶的倒不是它的溢价率了。

她最惊讶的是，原来古代也有这种限量饥饿营销。

金毓斋的老板也不知道是谁，还挺会做生意的。

“两千六百两？”旁边萧庄宜接了话，轻轻笑道，“我们可是也没带这么多现银呢。东西是不错，不过，我们去看看别的好了。”

她说着便已经将目光转到了别处。

女伙计温柔地微笑着，顺着萧庄宜的目光看到一套红宝石的对钗，便开始介绍那套钗。

丝毫没有对姐妹俩不买城南芳草表现出不悦，也不惋惜自己介绍了半天生意却没做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是让馨宜很是刮目相看。

于是馨宜就更感慨这家店的老板了。

不知道是只有这家的老板比较会做生意，能培养出这样的服务人员呢，还是京城里其他好店也都是这个水平？

一时间馨宜就特别想把京城大大小小的铺子都逛一遍。

不是为了消遣，而是像弄清楚这里的社会商业水平，看看和自己预想中的有多大偏差。了解得越多，她以后要是做点什么生意来谋生也才越容易。

可是，她现在身份所限，要想天天出门逛、到处逛可是有难度。

能被姐姐领着到这种精品店来走一圈已经很难得了，下一次逛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馨宜就更加珍惜这次的机会，走在姐姐身边，听女伙计介绍听得津津有味。

出乎馨宜意料，这家银楼不但卖首饰，还卖香露。

装在一个个精致的小瓷瓶和小玉瓶里的花露，香香的，类似于馨宜上辈子的香水。

女伙计介绍说，原本是不卖香露的，但是随着周匠师的限量版首饰越发受欢迎，应很多贵客的要求，店里就做出了配套周匠师的首饰的香露。譬如去年暮春时节周匠师推出了一套名为“人面桃花”的首饰，店里也相应推出了一款桃花香露，只做了一千份，三天就销售一空。除了配合周匠师成品的香露，店里也有其他精品香露，各种芳香都有，可以满足贵客们不同的喜好。

这时候，一行人恰好走到靠近三楼楼梯口的位置，馨宜听到有人交谈着从楼梯上走下来。

“……可是如果再重新做，就错过了城南芳草上架的日子，这款梨花香原本是打算今天或明天便上货的。”

“与其勉强凑数，不如再等一等，这味道的确浓了一些。”

“所谓香露，如果太淡，几近于无……”

“正是要这几近于无。梨花若雪，花露自然要轻而又轻才合适。”

一个声音稍微苍老一些，另一个却是年轻的声音，都是男声。

馨宜总觉得听着耳熟，自然就忘了避嫌的规矩，疑惑地循声望了过去。

这一看，就觉得意外。

竟然是……

是那个照舅舅？

老太太娘家的子侄程照嘛。

腊月里去府里，还送了姐妹俩一人一个价值不菲的洋货妆盒呢。

馨宜对程照的外形和他通商南边海运的生意都很印象深刻，再也不会认错人的。

可是程照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从三楼下来，还跟人家讨论城南芳草和花露？看起来倒不像是来买东西的。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楼梯上，程照转过楼梯拐角往下走，眼眸无意间一抬就直接看到了馨宜。

他瞳孔顿时一缩。

妖妃竟在这里？！

面上却什么也没显露出来，脚步也不曾有所停顿，自若地继续下楼，还含笑对同行的老者说：“稍等，我遇见了亲戚。”

他随即朝馨宜露出一抹温煦至极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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