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谢三爷是庶子，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因此她劝诫是有，但也不会多劝，也不愿意深管。
这倒不是老太太不关心庶子，盖因劝得若是深了，当时谢三爷不说什么，可事后暗地里不定会衍生出什么想法来，终究有些不得体的抱怨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次数多了老太太灰心，只要谢三爷表面守礼敬着她这嫡母，其余的事她也不多管。
这眼下大过年的，两口子怎么又吵起来了？
老太太只觉得头疼。
“老太太！老太太您还是亲自去吧！我们夫人命在旦夕，我跑出来报信的时候，三爷正在打她呢！”
明儿一听老太太只是派香蔓去看情况，顿时急了，哀求着老太太亲自去。
琼芝喝道：“你消停些！有话好好说，别在老太太跟前大呼小叫的。”
“可是我们夫人……”
“你们夫人跟前伺候的那么多人，还能任由主子挨打？你要是再不肯好好说话，干脆把嘴堵上，一个字也别说了。”
琼芝板起脸来的威严，让明儿顿时瑟缩了一下。
“别，姐姐别堵我的嘴，我不嚷了……”她立刻服软。
琼芝让人按住她别松懈，回过身来安慰老太太。
“您老人家别生气，也别着急，三爷和三夫人也不是闹一回两回了，说句僭越的话，连我听说三爷要杀人都听了不下三回，但哪一回是真的，所以您千万放宽心，可别伤了自己身子，不然等三爷和三夫人闹完回过神来，见您受了冲撞，心里头不定该怎么后悔自责呢。”
这话是宽慰，也是说给明儿听，告诉她并不是老太太不关心儿媳妇死活，实在是三爷两口子经常闹得不像话，打打杀杀总挂嘴边。
琼芝一边说一边轻轻抚着老太太胸口给她顺气。
这时候香蔓已经带了婆子丫鬟去三房了。
老太太揉了两下眉心，缓了缓气，慢慢问明儿：“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明儿小心翼翼觑了琼芝一眼，到底压低了几分嗓子，但还是哭哭啼啼地说：“本来没什么事，我们夫人给少爷小姐们分东西，就是这几天老太太赏过去那些过年的吃喝玩物，夫人一边分还一边教导少爷小姐们要感老太太的恩，说老太太最疼爱晚辈，连那不相干的萧二姑娘都当亲孙女似的疼，何况是正经的孙子孙女……”
馨宜噎了一下，差点让点心渣子呛着。
明儿说话声音大，隔间听得清清楚楚。
她这个“不相干的萧二姑娘”好端端猫在里头隔间，吃着点心喝着茶，怎么猝不及防就被拉踩了？
真是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了。
就听琼芝不客气地打断明儿：“你只禀报事情经过，别说没用的。”
“我说的就是事情经过啊……”
明儿委屈辩驳道：“夫人正分着东西呢，不知怎么三少爷突然就生气了，狠狠推了五小姐一把，把五小姐摔得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我们夫人急了，说了三少爷两句，正好三爷进屋听见，就骂我们夫人苛待三少爷，说她把三少爷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大吵大嚷要休了我们夫人，把夫人吓得直哭，三爷又说她装可怜，没安好心，就动了手，把我们夫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打，连五小姐上去拦都被扇了一个巴掌，脸都扇肿了！”
明儿越说越激动，一个劲儿往地上撞头磕头，求老太太赶紧亲自动身去救三夫人的性命。
“五丫头怎样了，伤到要紧地方了吗？”
老太太被明儿哭得不耐烦，可是听到谢五小姐挨摔挨打，不能不关心。谢五小姐虽然不让人省心，可到底年纪还小，伤着要害不是玩的。
“我们五小姐肯定伤得不轻！三爷连亲生女儿都打，是真没把我们夫人放在眼里啊，一心只想让何姨娘顶替夫人的位置，让三少爷当嫡子……”
“住口。”
老太太面色一沉。
这三房从主子到奴才没一个拎得清的。
琼芝喝道：“先把她弄出去，等什么时候她不胡言乱语了，再进来回话！”
几个丫鬟连忙把明儿捂着嘴巴拽出去了，其中一个竟然还被胡乱挣扎的明儿咬了手，疼得“哎呦”一声。
因怕明儿再嚷惊了老太太，众人索性将她弄到正房后面的后罩房去了，隔着一道墙，任凭她再怎么嚷也进不到老太太耳朵里。
屋里终于清净了下来，琼芝连忙领着人给老太太端茶倒水，拍背顺气，又哄着老人家往开了想。馨宜虽然关心老太太身体，可这个时候也不方便留下来帮忙，免得一会三房的人闹过来，看她在这里戳着碍眼。
馨宜就从里间走了出来。
“孩子，你先回你屋里去，怕是一会儿那起不省心的会过来，你躲了吧，别理会他们。”
老太太还没等馨宜开口，先体贴地让她回避。
馨宜稍微劝了两句让老人家宽心，便赶紧告辞走了。
果然，回到自己屋里没一会，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由远及近进了院子，还不止一个人哭。馨宜正埋头绣一件大红色的肚兜，是姐姐萧庄宜亲自挑选的鸳鸯抱颈花样，她绣得仔细，并不理会外头的嘈杂。
后来那哭闹声就进了正屋，馨宜坐在厢房里都能听见里头大声的哭诉，是三夫人的声音，只是听不真切说的是什么。
没多久，萧庄宜回来了。进屋脱了枣红缎面斗篷，摘了头上观音兜，露出里面一身家常的松香色绣梅兰褙子来。她坐到火笼边去暖手，丫鬟帮着把脚上鹿皮靴子换成软底绣鞋，馨宜放了针线，给姐姐端来热度正好的茶水。
萧庄宜喝了几口茶，烤够了火，深吸一口气缓过劲来。
“今天真是冷得够呛，若是不戴兜帽，耳朵被风吹得生疼呢，都正月了还这么冷！”
“姐姐今天回来得比平日晚。”馨宜说。
萧庄宜道：“大舅母安排人准备二月里祭祖的东西，一时半会忙不完，我在那里看着，也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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