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流转到顺命三年的起始。

不知不觉，“顺命”这个年号已经用了两个年头。

如今是第三年。

然则。

大概没有人能想到，这也是“顺命”的最后一年。

而且。

是极度不完整的最后一年。

元旦堪堪过去，才到第二日。

楚帝江晨瑜昭告天下，改元“启天”。

顺命三年就这般草草结束，楚国的齿轮划入了启天元年。

若仅仅是改元，倒也没什么。

毕竟，新帝登基，换个年号并非什么稀罕事。

可是。

真正震动整个楚国的，是随着改元而大刀阔斧施展开的一系列的事情。

其中有一件事，甚至可以说，让整个天下都惊起涟漪。

不幸抑或是幸运，被陆念情言中，江晨瑜对张离繁动了手。

以莫须有之名将张离繁下狱不过是第一步。

江晨瑜想要连根拔起的，是整个张家，是张离繁全部的门生故吏，是在张离繁这棵大树底下乘凉的所有人。

其实，当初陆念情的判断还是错了。

他说，江晨瑜会因为专心对付张离繁的缘故而无暇北顾，至少在三个月内不会对辽州动手。

事实已经证明，这是错的。

江晨瑜比陆念情想得还要嚣狂一些。

当然，某种程度上说，也是陆念情从未想过，薛谌喻会去寻求楚国的帮助。

无论如何，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现实就是，江晨瑜对张离繁的突然发难，在楚国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未来会如何，江晨瑜到底又有什么手段尚未施展，却只有交给光阴来书写了。

******

相比于楚燕动乱连连，秦地却是四海升平。嬴归惘的谋划虽在肃州连连遭遇挫折，但实际上也根本无伤大雅。至多可以说，是未曾上心的小打小闹失了利。

承羽殿外，嬴归惘望着眼前的宫阙万间，心中并无半点滞碍，反倒是满怀豪气。

很显然，肃州的失利并没有消磨这位年轻帝王的雄心。

离上次倪红烟带着暮璎珞告诫来寻他其实也没有过去多久，但洛阳的变化却是极大。大抵就是真正意义上展现出了都城的气魄。

身在雄城之中，立足宫宇屋阁环绕之下，嬴归惘无时无刻不感到自豪与骄傲。

他深感，洛阳即如大秦，将凌云起矣。

当然，嬴归惘并没有因之而骄纵自负。

这位年轻帝王依然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

一统天下，永远是每一任秦帝汲汲追求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年轻，确实是自己可以倚仗的资本。

嬴归惘伸手轻轻拂过白玉栏杆，心间思绪电转。

就在前不久，他得到了江晨瑜将张离繁下狱的消息。

说实话，他也很震惊。

因为在他的心中，张离繁始终是比江晨瑜还要棘手的人物。

自毁长城？

肤浅地看，或许确实是这样。

但嬴归惘能走到这一步，目光当然不会那么短浅。

他知道，必须再一次重新审视江晨瑜。

此前给其人的定位，恐怕还是低了。

嬴归惘屈起手指轻敲栏杆，目光重新落向远处。

红墙黄瓦，高高低低，时不时有人影穿梭，却又显得那般渺小。

比起江晨瑜，陆念情是更可怕的敌人。

这个认知，在于肃州的第二次失利后变得愈发深彻。

他不得不承认，暮璎珞某些方面的见识确实要强过他。彼时她让倪红烟带的话，此刻想来，再没有觉得是大题小做，反而还能品味出更多意义来。

只是，重视陆念情与重视燕到底是两回事。

哪怕陆念情再强大，就现阶段来说，他都不会认为，燕的威胁会比楚要大。

一人，毕竟不同于一国。

这世上，从来不存在一个人就能改变天下大势的。

天下势，因天下人而动。

所以，无论是辽州的残燕，还是肃州的北秦，在嬴归惘眼中，都不过是海上孤舟。

就算置之不顾，也未必能翻起什么风浪，甚至本身即有沉默的风险。

当然，二者唇齿相依，确乎是不容小觑，但终究不及楚国。游蛇与卧虎，本来就是很难相撼的。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说，肃辽两州，没有也就没有，对于秦来说，意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毕竟，肃辽苦寒，实在太过贫瘠，哪里能比得上淮扬富饶？

嬴归惘不是死脑筋的人，自从两次图谋肃州失利，他就准备换个思路。

没必要死磕着肃州不放，甚至没必要盯着荆襄不放。

试着将川蜀全数收归囊中，未尝不是一条可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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