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衡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魂不守舍,似乎整个人都要脱离了这具身体去。
元衡的眸色深了深。
他从方才起便一直在关注她,自然知道,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定然不是因为忠勇侯和忠勇侯夫人。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原来的那个苏夏。
却不知,她现在怀念的是何人。
苏夏将手放在膝上,用力攥着那根垂在膝上的软罗腰带。
元衡看了她良久,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将手覆了上去。
“别难过。”
他的声音温和有力,清冷中带了几分磁性,直直蹿进苏夏心底,将她从恍惚中唤醒。
他的大掌温热,越发衬得苏夏的小手冰凉。
苏夏抬头,愕然地看着他。
她的眼眶红了,眼里也隐隐沾染了些许湿意。
她从来不这样的。
她更多的时候是淡淡的,极温和的笑着。
其他时候,也会生气,会恼怒,会被他逗得害羞,眉梢眼角都惹上微红,最后恼羞成怒落荒而逃。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含着泪的模样。
元衡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只觉得心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有点无力。
他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低沉而又温和的嗓音重复道:“别难过。”
苏夏蓦地低头。
一滴泪“啪”地打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还带着滚烫的温度。
“别哭。”元衡低声道。
苏夏赶忙抬起另一只手,将眼角残余的泪水拭去。
“我没哭。”
她的嗓音略有些沙哑。
她抬头看着元衡,仰起那张精致昳丽的面容,眼角被用力擦拭过,看起来有些红。
整个人带着几分委屈,又带着几分倔强。
元衡抬起另一只手,用拇指轻轻抚了抚她的眼角,替她擦拭干净那未干的泪珠。
他轻轻“嗯”了一声,话语里是平时全然见不到的温柔,“你没哭。”
苏夏就这般仰着头,元衡也只低着头看她。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温柔,抑或是他的手掌温度太过温暖,苏夏心里一酸,一下子没忍住,眼眶一热,眼里又涌上了些热泪。
元衡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
苏夏伏在他的肩头,声音哽咽无比。
“我又是独自一人了。”
她本就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孤魂,得了大机缘,魂穿到了苏大小姐的这具身体里。
到如今,却连这具身体也是孤独的了。
她不是舍不得忠勇侯府那帮人,她是心疼自己。
从此真的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了。
纵然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和她预想得差不了太多,结果亦如她所想,甚至连过程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却觉得格外孤寂。
她回不去自己原先的那个世界。
而在这个世界上,于她而言,再也没有所谓的亲情可言了。
元衡本想劝慰她,临到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摸她的长发,顿了良久,才轻声道:“你不是独自一人。”
你还有我。
苏夏伏在元衡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她情绪不稳,全然沉浸在自己怅然的思绪里。
过了许久,她觉得累了,才恍然发觉自己竟伏在元衡怀里哭了这许久。
苏夏一时觉得有些丢人。
但是都已经发生了,也无法改变,苏夏索性将她眼角的泪水一股脑地全都擦在元衡胸前的衣襟上。
元衡自然感觉到了。
他微微一顿,低声道:“哭完了?”
苏夏顿觉羞恼,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头来。
元衡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也恢复了那副淡淡的模样,道:“哭完了便起来吧。”
苏夏心底轻哼一声。
谁稀罕。
她将手用力从他的手中挣脱,便直起身子脱离了他的怀抱,恼怒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元衡只觉得胸前一空,他抬眼看去,便撞见苏夏恼怒的眼神。
他不由低低轻笑了一声,道:“你是气我呢,还是气你自己?”
苏夏是个爱面子的人,今日这般哭了一场,元衡担心她觉得丢人,是以才有此一问。
苏夏的心思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她的确觉得丢人,特别是在她抬眼看见元衡胸前那一片濡湿了的衣襟时,这份羞恼便达到了一个顶峰。
耳朵都红透了。
她怎么会气元衡呢,她感谢他还来不及。
元衡借他的怀抱给自己哭了一场,老实说,她觉得心里的淤积消散不少。
就连那种让人无力的孤寂感,也在元衡的声声劝慰中消散了。
若不是元衡,她恐怕今日都会沉浸在这种无力的孤寂感里。
思及此,苏夏便略微低了头,小声喊道:“元衡。”
她不叫他王爷,却直呼他的姓名。
“嗯?”
元衡抬头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只他微翘的嘴角和略显愉悦的嗓音出卖了他。
苏夏低着头,顿了顿,还是道:“多谢你。”
元衡嘴角扬起的弧度越发大,他微微垂眼,只道:“谢我的话,便不必多说了。”
苏夏仰起头看他,不明所以。
“那你想让我怎么谢?”
元衡微微挑眉,道:“暂时想不到。”
苏夏皱了皱眉,她不想欠人情。
元衡起身,负手站在她身前,只道:“姑且便先欠着吧,具体怎么谢,等日后我想到了再说。”
“哦。”苏夏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终究是元衡帮了她,提些要求,也不过分。
只要她能办得到,她一定会帮他做。
左右元衡也不会真的为难她。
苏夏如是想。
“走吧。”
元衡道:“偏厅那边,也应该结束了。”
他们在这里已经耽搁了许久。
那几个夫人恐怕早已经等不及了,他们若再不回去,永宁长公主便该杀回来了。
“哦。”苏夏点了点头。
元衡就要转身,苏夏却忽然出声喊住他。
“王爷,您的衣服……”
他胸前那片衣襟还是湿的,颜色瞧着比其他部分略深一些。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元衡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苏夏微微红了脸,将他推出去,道:“您去换一身衣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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