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易然听到动静，喊声询问：“阿心，怎么了？”

顾心重新回到屋里，“我刚才在门口看到曹丽丽了，但没说上话，她就跑走了。”

“看样子，她可能来了好几回，只是没敢进去见你。”顾心揣测着说出自己的猜想，“也可能她自己也想不好，到底该怎么做...”

易然低垂着头，拿过手机，“那我给她发条短信吧，跟她说明早我就出院了，免得她跑空了。”

“好。”顾心察觉到易然的情绪有点低落，心不在焉的，可能是在思考曹丽丽的情况，她给莫深发了条消息，就先行离开了。

易然也不知自己发呆了多久，等她的视线从窗外挪回来时，才发现莫深已经不知何时坐在一旁了，安静得像不存在一般，给她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莫深低着头在工作，在他察觉到易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第一时间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淡淡笑道：“回神了？”

“好久了。”易然也跟着浅浅地笑，歪着头，静静地望着莫深，看自家美男子，是很治愈的一件事。

“好看？”莫深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起身来到易然身旁。

“有点好看。认真工作时，更好看 。”易然笑着如实回答。

“心情好点了。”莫深以肯定的语气询问。

易然点了点头，鼓了鼓腮帮，把头轻轻地靠在莫深的肩膀上，轻轻浅浅地开口：“我在反思...”

“嗯。”莫深表示自己在听。

“我好像总是投入了过多的感情色彩，为别人的事操了太多心，让自己的情绪也跟着他们所经历的事而起起伏伏...总想着，我或许可以力所能及地帮一把，但却忘了别人是不是需要这样多余的帮助...”

易然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也不用组织什么语言逻辑，想说什么，就畅所欲言。好像是在跟莫深说话，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莫深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易然的肩膀，仿佛是在给予她无声的回应。

等易然说累了，莫深才缓缓出声：“所以，你一直在克制自己去主动插手曹丽丽的事，你怕万一自己的插手，会毁了她原本的意愿和生活？”

易然没吭声。

“但事实上，毁了她生活的人，是躲在黑暗里的平台、是周围的嘲讽、更是一步走错的她自己，但唯独不是你。相反，是你奋不顾身救下了她，让她有了重新找回生活的机会。”

莫深的语气极尽温柔，一点一点安抚易然自我否定的情绪。

“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黑暗无处不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撕开一道裂缝，让光透进来，尽可能驱逐更多的黑暗。”

莫深轻抚着易然的发顶，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摸一只温顺的小金毛。

“嘁...你好像在摸一只狗诶！”易然坐直了身子，甩了甩凌乱的发型，莫深伸手帮她顺好。

“是你自己说的。”莫深笑着。

“莫——深——”

“好了。”莫深又伸手摸了两下发顶，“乖，明早就带你回家。”

易然的双臂恢复得不错，但还使不上太大力气，只能拿头顶莫深的手臂了，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钻头，呲呲呲就往前钻。

莫深一把环箍住易然的脖子，拉到身侧，顺势一躺，又掀过被子盖上。

“睡觉！”

“夜都还没深，睡什么觉哇。”

“动词。”

“……”

……

易然终于如愿出院了，她销了假，早早就到律所办公了，她时不时看看手机，始终没有收到曹丽丽的回信。

下午正好是去做义务法律援助的时间，易然准备了一些材料，坐在位置上耐心地接待解答不同民众的法律咨询问题。

易然时不时抬头望望坐在等候区排队的民众，里面都没有曹丽丽的身影。

难道她真的打算就此忍气吞声，受着对方的胁迫，被无尽勒索钱财，成为人肉提款机？

一直到了快收工，易然都没等到曹丽丽出现，等候大厅里也只剩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她解答好最后一位民众咨询的法律问题后，只得无奈地收拾整理手头的材料。

正当易然准备起身离开时，看到玻璃大门口徘徊着曹丽丽的身影，她东张西望，畏手畏脚，似乎想进来又犹豫着站在原地。

门口的曹丽丽一个抬头，就恰好撞上了易然投望而来的视线，不知为何，望着易然明亮的双眸，她心底的恐惧也在一点点退散，她终于鼓起勇气，跨过那道门，来到了易然的面前。

“易姐姐...不是，易律师...”曹丽丽乖巧地站定，双手十指拧成了一股，在不安地搅动着。。

“我更喜欢前面那个称呼。”易然的语气自然而熟络，尽量不给曹丽丽增添压迫感。

曹丽丽点了点头，又唤了一句“易姐姐”，又立马低垂了头，十分局促。

“坐一会儿。”易然的手随意地搭向曹丽丽，本想安抚她坐下来，没想到在她的指尖才刚刚碰到曹丽丽时，曹丽丽惊慌地弹跳开来，似乎十分害怕他人的肢体接触。

“抱歉。”易然立即道歉，缩回了手，自上次一别，曹丽丽似乎更像一只惊弓之鸟，她的神经紧绷着，好像竖起了全部的防备，来警惕这个世界。

“对...对不起。”曹丽丽连连道歉，眼里含着恐惧的泪水，紧张地解释道：“易姐姐，不是因为你，是因为……”

“没事。”易然温和地浅笑，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给曹丽丽，“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谢谢。”曹丽丽捧着水，细细啜饮，平复了好一会儿，她才哽着声音开口：“易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我后悔了，我这几天到处借钱凑钱，还了一部分钱给对方。但是……”

“但是他们却说，我还的那些只能算利息的一部分，要么本金和利息一起还，不然就只能先还完利息，才能还本金。可是每过一天利息就滚上去了，我这样怎么都还不完...”

“我跟他们说，这么多钱，我还不出来...他们就说...说...”曹丽丽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似乎难以启齿后头的话。

“他们说了什么？”易然耐心地引导着。

“他们让我去挣钱还，还说...会给我安排赚钱的工作机会，还说，还说那活来钱快，只要去做几次，就能还清了...”曹丽丽情绪激动地直哭，她无比懊悔当初点击那一下时的选择，就仿佛魔怔了般，一步错，步步错，走向无边黑渊。

易然沉默地听着，虽然曹丽丽没有说明那工作的性质，但很明显，无非就是用身体来交换金钱的肮脏交易。

这些事，绝对不是对方口中说的，做几次就结束。只怕，那是坠入另一个深渊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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