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帝王身边还坐着珠光宝气的董氏妃嫔，董门还是家门显赫的朝之重臣，陵王也能与太子平分秋色

不过一年而已，淑嫔成了黄泉路上的一捧灰。董氏家族一夜倾覆，而陵王，经过了贬罚召回，早已不复当年神采。

年宴之上，还能笑着的人，仅东宫一脉而已。

正瞧着，已经嫁作人妇的舞阳公主，一袭糖棕色的礼服，衣摆处勾勒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乌润黑发高盘于顶，戴的是皇家订制的金步摇，流苏垂落，与白色的毛领相呼应。一颦一笑，绝代风华。

在她的身边，是舞阳附马，这位北齐穆家的传奇，凭借着美人倾心，从此平步青云。本以为只是一个依附裙带关系的白脸书生而已。

不想人家披战袍，上战场，百战百胜。精通军法，率兵布阵，威风凛凛。

他与舞阳公主坐在一处，当真是绝配。

在他们的坐席上处，自然是东宫太子与太子妃，两人穿着同色系的礼袍，正交谈着什么，太子附耳倾听，不时淡笑。

年宴没有太多拘束，歌舞表演一上，大家各自喝酒吃茶，席间一片欢乐。

长乐没什么胃口，穆川给了她夹了一盘子的佳肴，她看过后，摇了摇头，“不想吃。”穆川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你不会是怀孕了吧？”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长乐扫了穆川一眼，忽略他眼里的期待，一盆凉水泼下去，“我前几日刚来月事。”经这一提醒，穆川也想起来了，不可避免的失望。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卖力了，难道这事真讲缘份吗？

又见李长琰与谢妫也没有动静，心里有些平衡了，这事可能真讲缘分吧。

穆川给长乐倒了杯水，“不吃东西就喝点水，不然晚上撑不住。”长乐一早就跟穆川提过，今年要留在皇宫里，跟父皇一起守岁。

穆川心里还是有些小别扭的，毕竟这也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一个年头，守岁这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他挺想跟长乐一同度过。

但考虑到前阵子，长乐与永康帝的关系，他自然要大度起来。

毕竟他和长乐来日方长，以后还会一起过很多很多个年，不急于一时。

经穆川一提，长乐也意识到了，看了眼盘子里的糕点，拿了块在嘴里尝了尝。绿筠说过，那避子的药丸长时间服用会让人有厌食的副作用。

最近穆川是卯足了劲在她的身上耕耘，她有些害怕，于是服用的药量多了，次数也频繁了很多。

现在估摸着，就是绿筠所说的副作用了。

年宴散后，永康帝照例封赏了一些，皇子与朝臣们各赐了菜，其中以东宫为首，永康帝看着菜单，犹豫了一会，“陵王也最表现不错，朕交给他的几件事都办妥帖了，嗯，这个天山雪莲就赐给陵王吧。”

高公公点头称是。

陵王站出来谢恩，表情都是宠辱不惊的样子。

长乐打量了他一眼，她的这位七皇兄，现在也是学会笑里藏刀了，徐广权贪污一事，她如今也全部弄清楚了，就是这李长煊从旁协助。

虽然事后皇兄没有什么事，但在东宫软禁的这段时间里，父皇将一切事务全权交由陵王来做，那个时候，朝堂之上，没有了太子，只有陵王。

他便是趁此机会，再行状态，招揽人士。

等到一切封赏完毕，众朝臣也吃饱喝足，准备回家守岁。

长乐在穆川的护送下，去了永康帝所居的宫殿，却只碰上了高公公，“公主，附马，陛下并不在乾清阁。”

穆川问，“可是去了御书房？”

高公公摇头，“也不是。”

“我知道父皇去哪了。”长乐顿时有了主意，“穆川，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分寸。”

穆川见长乐主意已定，没有坚持，两人道别。

长乐离开了乾清阁，径直去了芳华殿，那是母后生前的宫殿，至今无人居然，还保留了曾经的模样。

德元皇后刚去世那阵，永康帝一度悲伤，将此宫封锁，不让任何人进来，过了两年。他终于从悲伤中醒悟过来，又吩咐人将其打扫干净，里面的东西不能有任何变动。

人人只道帝王无情，却不知，有情无处诉的悲凉。

长乐独自去了芳华殿，宫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下，一串稀疏的脚印，深深浅浅。

抬头，屋内烛光微弱，独影垂坐。

胸腔涌出一股酸意，长乐提裙进了宫门，院内的梅花还开着，寒梅飘香，梅香依旧，故人却离去。

她走近石阶，抬手欲敲门，突然又没了勇气。

父皇，必定还是恼她的，她那日口不择言，事后想来，连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那是她的父皇，给了她天下举世无双宠爱的父皇啊。

身负天下，却依然将她挂在心间的君王啊。

她低头，忽听一声，“阿兮。”

正是父皇在唤她，长乐微怔，随即推开了门，迈脚进了屋。屋内，帝王正坐曾经母后最后的那把檀木椅上，慈爱的看着她。

眼睛突然模糊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只能跪下，想开口请罪，但一张口尽是呜咽之声。

“朕的阿兮啊，罢了罢了……”他撑着椅边的扶手站了起来，走路的步伐渐显老年蹒跚，灯光下，那银丝怎么也藏不住了。

那双手也布满了细纹，再也不似曾经教她拉弓射箭般伸驰有力了。

长乐被永康帝拉了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父皇，她不得不承认，他苍老了。

“父皇……”像儿时那样，她扑进他的怀里撒娇。

永康帝抱着他，“怎么又哭鼻子啊，你母后可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长乐擦干眼泪，“父皇也想母后了吧。”

“想啊，一直在想啊，你说她多狠心，抛下我们一个人，就那么走了。”说着，帝王也似乎带了哭腔。

哽咽一声，“去，给你母后烧柱香吧，她向来疼你，知道你来，必然开心。”

香炉里还有一根未燃烬的香，正是方才永康帝点的上。

在这根香的旁边，长乐插上了一根，然后拜了三拜，“母后，若您在天有灵，请您一定要保佑父皇……”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就不要讲这些了，让你母后耳根子清静一些吧。”

长乐没再继续说下去，但在心里默默说完。

然后回身扶着帝王坐下，“父皇，您一定要好好的。”

“那是自然，朕还想活着见见阿兮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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