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以北」

37. 第三十六章:喻书凰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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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南到山城那天,正值正月初三,刑五爷前一晚曾问过她要不要参加奚南的欢迎仪式,她委婉拒绝,不喜欢参加这样热闹的场合,倒是环儿,一大早便被这空谷回响般的爆竹声吸引,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她体谅环儿这种心情,十七八岁未出嫁的姑娘正是喜欢这样热闹的时候,于是同环儿商量好,只上午出去,中午便回来,不多停留,环儿欢欣雀跃的点头,于是她们回房整理,待整理完毕之后,便在十点多出了门。

今日天气十分晴朗,前天下了一场薄雪倒是彻底将阴郁的天气带走,一大早便晒到了暖阳,她难得穿少了一些,一想起要在人群中拥挤,便穿了一件方便活动的绒面洋裙,配了一件棕色的风衣,脚上穿了一双平底的皮鞋,最重要的是她将长发编起,变成长长的麻花辫子,为防有人认出还戴了一顶低檐的礼帽。

管家很快为她安排了汽车,在经过十多分钟的路程她们出了黄葛树林,一路上很顺利的朝城中心开去。

因为地处奚山脚下,在城中偏东的位置,远离闹市,所以一路上行进的还算顺利,但越到城中的位置便越堵塞,最后没办法,只能将汽车停到附近的小巷,她与环儿步行去到城中央迎接队伍的主路。

她们随着人流向前,几乎是被人群簇拥着向前走,正逢新年,街上的男女老少全部穿着崭新的衣裳,手里举着鲜花或者郴军的黄绿军旗,姑娘小伙子们格外精神,一如当年姑娘们看到五爷时的心思,如今奚南也成为了她们心目中令人崇拜的英雄。

她还记得多年前,刑五爷也是沿着这条贯穿山城的主干道,站在高大的军车上,一路从江口回到城中,接受众人的崇敬与欢迎,只是那时她还年幼,并未能亲自参加这盛况。

她们一路随着人流挤到迎接队伍的大路上,沿街的商铺也全部插着郴军军旗,有些茶馆和饭店二楼上也全部挤满了人,听到有人说:“瞧那楼上,听说那边的包间早就被人预定出去,抢都抢不到!”

她们两个个子不算高,要是前面站着个男人干脆什么都看不到,环儿又怕她被挤到只能用手臂护着她,一来二去被人挤的跌跌撞撞。

她干脆拉着环儿的手准备换位置,可是每个位置都被堵的死死的,她连插都插不进去,马路两边又有专门的警官拦着,是一点也不允许逾越的。

她有点后悔,早知道今天要来,就派人定个包房的位置好了。

环儿却已经开始抱歉,“对不起啊!奚小姐,都怪我......不如,我们趁早回去吧!”

她拉着环儿的手,“来都来了,回去做什么,你看我的!”

她又开始带着环儿找位置,向左蹭了数十步之后眼前忽然现出一个缝隙,她赶紧带着环儿插进去,面前站了一个带孩子的中年父亲,那父亲将孩子架在脖子上,她们所幸什么都看不到了,怪不得有人将这位置让出来了。

她不愿放弃,带着环儿蹭啊蹭的,总算是一步一步越来越靠近警官了,待到前面的警官一阵吆喝,“不准把女人举到头上!”警官持着警棍过去,人群忽然一涌,她和环儿还真就被换到最前面了,她开心的与环儿攥着手激动,那持警棍的警官又回来了,“你们两个,不准越过黄线!”她这才发现,她与环儿已经站在了黄线以外,于是急忙往回缩,整个大路上干净整洁,路边的警官们几乎以拉着手的距离维持秩序,最里侧还站着两排卫兵,没有人能冲到前面,她脑海中想象着奚南站在军车之上,手捧着鲜花朝众人挥手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奚南苦学多年,总算完成了自己的志愿!

待她们站定不久,人群忽然沸腾起来,随着鞭炮齐鸣,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鼓声,一列车队自西向东缓缓开来,先由两辆吉普军车开道,而后奚南和一众将领站在后面的卡车上,颈上带着花环,手里捧着鲜花,由远及近的朝众人挥手。

她不由得热泪盈眶,一众说不出的感动油然而生,奚南变了,说不清楚哪里变了,也许是更加成熟沉稳了,这场战争已经让奚南变的既熟悉又陌生,好像不再是从前与她在郴州河里捉鱼,和给她梳辫子的奚南了,但是万幸,他没有受伤,她仔仔细细将奚南能够被大家看到的地方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遍,他没有受伤,脸上没有,身上也没有,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短腿,她不由得觉得更加心酸,若是没有战争,该多好呢!

她双眼模糊之际,奚南却突然向她的方向看过来,她一眨眼,两滴泪水滑下去,正好看到奚南看到她时惊诧的目光,于是她用力的朝他挥手,更加努力的大笑,庆祝他得胜归来,庆祝他全然无忧!

奚南却弯下身来,对着他车下的卫兵说着什么,然后他们齐刷刷朝她看来,紧接着卫兵点点头,敬过军礼之后朝她走来。

“奚小姐,将军让我给你带句话,这里很危险,请尽快回去,他会安排车在路边接你。”

好你个奚南,看到她第一眼竟不是兴奋,而是叫她尽快回去,她弱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环儿,“看也看过了,如此我们便回吧!”

环儿兴奋的点点头。

由着卫兵开道,她们几乎很顺利的便回到了车上,卫兵将她送上车之后才放心离去,她挫败的叹上一口气,心里却觉得欣喜,还好,奚南还是从前的奚南!

她们回到奚山公馆的时候,管家递给她一封信,说是她们不在的时候有人送来的。

“奚北,亲启。”

她一看,便知道是喻书凰,于是急忙回房将信封拆开,拿出来一看,那上面第一句,“挚友奚北,与你相识,是我之幸......”

她心中霎时凉了半截,于是紧忙读下去。

“挚友奚北,与你相识,是我之幸。犹记得当初你我初遇,你以一枚银元解了我钱包丢失的窘境,我心中欢喜,怎会有如此可爱的姑娘,于是便想着,与你结为挚友应是多么快乐的事,未曾想,你我竟是同窗,乾江女子中学的求学时光,与你相互作伴,真是想念。我曾在心中默默作想,将来与你嫁到一处,一辈子不要分开,可是如今我们也走上了分别的道路,所有的路程,你很清楚,感念于心,不多赘述。

我走了,奚北,遥想这奚山之城,最不舍的便是你,但你我都有各自的路,远去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宿命,很抱歉没能当面对你说一句再见,但我想言于纸上更易诉尽心中之言,好多言语,当面说,反而说不清了。

我无法向你形容我的心情,就像在浊水中洗了一遍,我反而干净了,你定然不理解,不理解也好,证明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的那些事情。奚北,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我从未见过,甚至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未曾见过的世界。

我是谁呢?我曾经狠狠想过这个问题,我是父亲的女儿,是孩子的母亲,是待嫁闺中的女子,我在每个时期都有不同的答案,她们或多或少在我身上形成一些标签,可是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我,我是谁呢?现在我才知道,我只是我自己罢了!

我这一年,似将人间的沧桑过了个遍,作为一位待嫁闺中的女子,我为人□□,失去了我的清白,作为父亲乖巧懂事的女儿,我因着亲事与双亲反目,最爱的学业停滞了,我怀了孕,与□□了我的□□犯人成了亲,又失了子,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回头一望忽才发觉有些真理大道至简,原来只在一念之间。

作为一个女子,我们从小便被灌溉了思想,我们应遵从规矩,三从四德,他们从小便说,你是一个女子,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清白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他们不准我们黑天出去,不准我们在外留宿,甚至不准我们与陌生的男子闲谈半句,就好像我们生下来的意义就是为了嫁人。

可若是嫁不出去了,我们又是什么?

我们是丢人,我们是累赘,我们变成了一个麻烦,一个没有价值的东西!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们这一生都在为人掣肘,活在他人的掌控之下,他们随意的对我们的人生指手画脚,将那些剥夺我们灵魂的思想一点一点装进我们脑子里,最后却还要斥咄我们的无用。然而可悲的是,我们从小看到的世界就是那样,我们将来创造的世界也会是那样!

我不止一次为此感到心寒,我曾经以为我周围的一切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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