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小荷觉得眼眶好热好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他伸手去摸，发现竟然是眼泪，一时有些发愣。
之前他撒泼耍赖时流的泪水都是法术变化出来的，因为妖精不会轻易落泪。
记得一个很老很老的妖精语重心长的告诉过他：当有一天，你从人类哪里得到了眼泪，你就可以算是一个人了。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后来那个妖精就淡淡的笑了，充满了怀念和悲伤。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始终不懂得她为何那么伤感，因为成人是所有妖精的愿望。他们首先要拥有人的样子，然后修炼的速度就会提升一倍，接着拥有一颗人心，修炼的速度更会提升三倍。所有的妖精都希望自己早日拥有一颗人心，虽然碍于规则不能闯入人界破坏那里的平衡，可还是有很多妖精通过一切办法希望早日获得一颗人心，于是很多妖精都走入了歧途，在天罚下灰飞烟灭。
他当初跟着三人离开生活了五百年的家园，何尝不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原因呢。
只要被人类庇佑，不使用法术杀人，就不会有天罚，而他又可以早日拥有一颗人心，然后就能得道成仙，获得永世的生命和无尽的力量。
他当然渴望如此，他从拥有智慧的那一刻就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而努力的。这几乎是他的一种本能。
可是在这一刻，当他从千阳那里得到了眼泪，却明悟了那个老妖精嘴里的“可惜。”
可惜，当成了一个人以后，再没有妖怪的平常心，不能安乐的去看待这个世界，拥有人的悲欢离合，拥有人的喜怒哀乐，拥有人的生离死别，就再也不是原本的自己。
拥有了人心，却失去了本心……
但是小荷却不觉得后悔和可惜。
他反而笑了，那样欣喜和骄傲。
因为他终于知道自己是爱着她的，爱着这个给了他那么那么多体会的人。
所以他很高兴，他总算找到一样可以献给千阳的东西。
什么都不能回报给你，除了我的爱。
小荷擦掉自己的眼泪，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如往常的明媚。
爱一个人就要给她快乐，哭泣什么的没有必要。
这眼泪流一次就够了。
千阳看小荷又哭又笑的，有些诧异，但能感受到小荷对她的善意和亲近，看来自己的拒绝没有伤害他，那就最好了。
她很怕自己伤害到这个善良快乐的妖精。
小荷抬起手，极快的在身前形成手印，嘴里念念有词。
雪白的手指在身前有些透明的晶莹感，渐渐变得模糊，越来越快。
千阳虽不能明白小荷在做什么，但她能从身前一片雪白的光芒中感受到一股巨大的能量。
这能量纯粹得发出耀眼的光辉，却并不刺眼，让人觉得温暖得想去亲近。
小荷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有一些不支的摇晃，可眼神却坚定得让人难忘。
那是怎样一种决绝的眼神，带着天地一般不可动摇的意志，似乎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完成眼前的一切。
雪白的光芒慢慢向千阳飞去，最后将千阳笼罩其中。
千阳站在原地没有躲避，一来是她知道小荷不会伤害她，二来是知觉告诉她，如果躲开，小荷反而会受到伤害。
然后千阳感受到身体在这光辉的包裹下非常地温暖和舒服，似乎可以忘掉一切的烦恼，什么都不用去想，身体好像跟天地融为了一体，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妙滋味。
小荷看着光芒渐渐融入千阳的体内，笑得无比满足。
这是妖精一族的秘法，可以将自己的寿命跟人类的寿命通过誓言的力量连接到一起，当千阳受到伤害时，会由他来承受，当千阳死去时，他便会灰飞烟灭，但是反过来，千阳却不用承担他的一切，可以说对千阳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呢，正是因为如此，千阳就不能丢开他了，这一生千阳都要带他在身边呢，呵呵。
千阳渐渐清醒过来，见小荷笑得像个偷腥的猫，便也跟着笑了出来。
这小荷最强大的地方不是他身为妖怪，而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副快乐开心的样子，似乎天地间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烦恼。
看着他，自己的心情也会不自觉的放松了。
“你刚刚做了什么？”千阳问道。聪明如她，自然明白小荷施了什么法术，而这法术肯定是对她有好处的，她此刻觉得疲惫尽去，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不能说。”小荷嘻嘻一笑，并不想让千阳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
有些事情只要做就可以了，说则不必。
千阳知道小荷的性子，看似随和，其实骨子里很固执，想逼他说出来几乎不可能，而且自己又没有什么损失，不知道也罢，便也没有追问。
“你困吗？”千阳摸摸小荷的头，问道。
“你忘记我是妖怪了。”小荷歪歪头。妖怪只需要修炼，是不需要睡觉的。
“那就陪我一会儿。”千阳说着躺在了地上，双手枕在头下，望着头顶的夜空。
“好。”小荷巴不得千阳多待一会儿，便也有样学样，躺在千阳的身边。
“人界好玩吗？”千阳随意地跟小荷聊着天。
“好玩啊，有很多很多没见过的东西呢。”小荷点头。
“其实也有很多很多伤害呢，你以后要小心一点。”千阳叮嘱道。小荷很聪明，就是太单纯，如果碰到奸诈的坏人，肯定要吃亏的。
不过，这个世上还有比翔瑞更阴险的人吗？
千阳忍不住歪头看了小荷一眼，突然觉得放心了。
在两妖孽的熏陶下，估计小荷也不会再吃亏了吧。
当然，除了在两人手里吃亏以外。
“嗯，知道了。”小荷看千阳这样关心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嘴上连忙答应着。“你有没有受过伤啊？”不过好在有自己的法术，千阳不仅以后不会受伤，之前受伤留下的疤痕也会消失掉。
千阳突然怔了怔，似在回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大概，不算受伤，因为心甘情愿的伤害便不算伤害。”然后笑了笑，那么甘之如饴。
“那是为什么呢？”小荷不懂。他虽然明白了什么是爱，可人间的感情太过复杂，不是他一时间能够体会的。
“因为啊，一个傻子爱上一个妖孽，其实事情很简单……”千阳看看小荷，一边笑着，一边讲述自己的故事。
小荷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夜晚，他从千阳的口中知道很多很多的往事，一些埋藏在千阳心中的事情。听她讲她多么的爱那个人，心里觉得有些痛，可他知道从此以后他更靠近了她的心里，便也觉得满足。
只要在她身边就好，小荷从来都不贪心。
看着千阳嘴边因为回忆而带起笑容，尽管口中的故事让人觉得伤心，可却能从她的述说中明白当时的她是幸福的。小荷也因为千阳的幸福而幸福着。
而千阳从未对别人说起过自己的事情，对这小荷，却不知为何觉得安心，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可以和盘托出，将自己的故事讲出来，便觉得无比轻松。
于是这个安静的夜晚，便永远的停留在两人的心中。
很多年之后的夜晚，两人一起回忆起这一夜时，不免相视而笑，原来很多东西已经在那一夜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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