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担心。

那些担心，在了实质, 她的心情不比玖玖好多少。

她这些日子时常在想, 裴铮在京城, 可有受什么伤, 那严信, 可流言听得多了, 总会想入非非。

如今瞧见这前，朝朝那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松下来。

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最熟悉的人。

他的身上看不出什么病弱苍白的模样, 想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那严刑拷打果然是空穴来风。

朝朝想想也觉得有些可笑。

不是早已经笃定他不会有事, 为何还会被这些消息所欺骗？

她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关心则乱。

裴铮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和从前一般无二, 玖玖早就已经扑了过去, 扑到裴铮的怀中不住撒娇。

但裴铮却不为所动，视线悉数的落在朝朝的身上, 只是下意识的将孩子搂在怀中。

两人遥遥相望，相顾无言。

外头渐渐的安静下来, 朝朝已经听不见那些声音，只看得见面前的人，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裴铮那字正圆腔的呼唤, 让朝朝的心情变得恍惚起来。

她听得到裴铮在喊自己，也听得到裴铮和自己说的话、

朝朝想，这个时候, 自己应该说几句话才对的，只不过她的嗓子却好像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半句话来。

便是回上只言片语也没能办到。

裴铮却没有失望，只是温柔的看着她，耐心的等待着。

那双虔诚的眼眸给了朝朝一种错觉，就好像他等到天荒地老亦没有关系。

裴铮仿佛是感受到了朝朝的不知所措，他并未有什么强迫，没有非要朝朝回应的意思，心中虽然有着隐隐的失落，可更多的却是习惯，他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仿佛方才说的那句话，并没有什么深意。

抱起了一直在身边转悠的玖玖，将他举得高高的，“爹爹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有乖乖的听话？”

玖玖认真的点了点头，“玖玖一直都很听话，很听姨姨的话。”

裴铮不过随口一问，玖玖说的，他自然是相信的。

便出声问他，方才在做什么。

“和姨姨一起念书。”玖玖回答的很大声，在他叽叽喳喳的叙述当中，裴铮这才知道这些日子玖玖到底做了什么。

他在教自己的母亲念书。

并且已经初见成效。

他们母子俩时常坐在一块儿习字温书。

裴铮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要知道他先前也有这样的想法，但他只来得及教会朝朝识字。

裴铮看着玖玖得意的表情，只觉得这笑容是这般的刺眼，便不冷不热的开口问道，“玖玖，你自己的功课学好了吗？”

怎么还有时间做别的事儿？

这句话，裴铮很聪明的没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这话一旦说出口就会得罪两个人。

若是玖玖听到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反驳他，教娘亲读书怎么可能是不务正业？

明明是最要紧的事情。

而朝朝她虽然不会说什么，但裴铮也不想让朝朝误会，因为太珍惜，所以才小心翼翼。

“是吗？我倒是不知道，玖玖原来都这么厉害了。”裴铮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话，玖玖虽然还不知道皮笑肉不笑这个词。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瞧着亲爹，总觉得有点儿瘆得慌，“爹爹，你为什么这么看着玖玖？”

难道是他最近做错事情了吗？

“没什么。”裴铮幽幽的看了玖玖一眼，这一眼饱含深意，玖玖只觉得莫名其妙，但爹爹归来，他是最高兴的人，便没有去计较那么多。

玖玖拉着裴铮的手往屋里走去，告诉裴铮自己这几日到底学了些什么，裴铮被缠的没了办法，只能无奈的开口，“你好歹慢一些。”

“爹爹，你快一点，你快一点过来。”玖玖一边走着，一边催促着裴铮。

他进屋一瞧，才知道他们俩这几个月来，究竟是怎么过的。

屋子里垒着整整齐齐的字帖，有一些是玖玖写的，有一些是朝朝写的，裴铮看的有些惊讶，“这是？”

“这是我和姨姨一块儿写的。”玖玖骄傲的开口，看着他那高兴的模样，裴铮只觉得有些没眼看。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要人陪着你一块儿做功课？”裴铮的眼中带着一些谴责，玖玖原本还是兴高采烈的，但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他愣愣的看着亲爹，又呆呆的看着母亲，开始在心中想起反思，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真的太过于丢人。

毕竟他真的已经不是小孩子。

殊不知这一切只是他亲爹的阴谋诡计，只是为了让他不要那么黏着母亲。

但凡玖玖多读几年书，都不至于被裴铮这般的忽悠。

从那以后，玖玖便真的减少了自己和母亲一块儿做功课的时间，以此来证明自己真的长大了，直到后来，他瞧见爹爹和娘亲一块儿看书的场景，才惊觉自己被欺骗。

他们父子俩很快就熟悉了起来，玖玖拉着裴铮到处走动，而裴铮也好脾气的哄着他，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一直都陪在玖玖的身边一样。

朝朝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羡慕不已。

裴铮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朝朝说，这一路上，他已经在心中演练过许多许多次，婚书还压在箱笼底下，找了一个最妥帖的地方放着，阮氏拟的嫁妆单子和聘礼单子，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

只不过那些东西在裴铮的眼中并不值得一提。

在他心目当中，最重要的还是婚书。

裴铮很想告诉朝朝这些事情，只可惜他一直都没有机会，玖玖一直缠着他说东说西的，裴铮的心中虽然急切，但也不至于厌烦玖玖也不舍得让玖玖失望，便歇了心思，耐心的听着玖玖说话。

屋子里时不时传来他们父子俩的对话。

朝朝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发呆了，明明有很多话想要问的，可人当真站在自己的面前，她除了傻站着，什么都办不到。

像极了一个呆子。

她冷静下来之后，就看着玖玖和裴铮说话，他们就站在自己的不远处，说着一些家常话，无非就是这几日做了什么，要去做什么。

简简单单的。

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朝朝只觉得自己的心变得非常非常的平静，便是站在这儿看一整天，也是不会腻的。

只不过朝朝没有一直在这里。

很快就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发现。

朝朝走了出去之后，才看见跟在身后的福全等人，一个个气喘吁吁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朝朝有些莫名，“你们这是…”

“柳，柳姑娘，我们大公子走的太快了，我们追不上啊。”福全说的并不是假话，他们当真是一点儿也追不上。明明他们还都是习武之人，真的是太丢脸了。

“可是裴铮已经到很久了…”朝朝轻声开口，心说裴铮都已经开始忽悠玖玖了，他们怎么才到？

只不过这些话，朝朝没有说出来。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端倪，福全对裴铮的称呼变得不一样了，“大公子？”

他们不都是称呼裴铮为世子的吗？

福全没想到面前的人竟然会这么敏锐，竟然只听他说了一句，就发现了不同，他一时之间愣在了当场，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福全支支吾吾的看着朝朝，最终硬着头皮说道，“这件事儿，属下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要不还是让大公子给您解释吧。”

福全说完这话之后，只觉得满脸尴尬。

朝朝料定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福全不方便说。

朝朝也没有问什么，从福全身边经过，往厨房那边走去，福全只觉得自己根本就看不懂，冲着躲在暗处的甲一和甲二招了招手。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跑了过来，“老大，你回来了？”

福全随意的点了点头，冲着朝朝的背影努了努嘴，“柳姑娘是怎么回事？大公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难道两人之间没见着面？”

“见着了。”甲一和甲二幽幽的说道。

但随后无奈起来，“就是…世子爷这会儿在和小少爷说话，其余的都顾不上了。”

时隔许久，福全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无奈的皱了皱眉头，面前的人不是朝朝，他倒是可以毫无顾忌的开口，“日后慎言，大公子他已经不是侯府世子了。”

这消息并没有传到凉州来，福全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他总不能让主子自己去同甲一甲二说，这些事儿，只能他来说。

“什么？”

“怎么会这样？”

甲一和甲二显然是不能接受的，拉着福全问东问西，福全好脾气的开口解释，也同他们解释这是裴铮自己的想法，这才将甲一甲二给稳住了。

福全特意叮嘱他们莫要再喊错称呼。

他们只能答应下来。

随后福全去找了福财，府中这么多的下人，少不得要一一交代过去。

而朝朝却去了厨房，她和府中的厨娘都已经熟悉，厨娘们见朝朝过来，纷纷的让出了位置，“柳姑娘怎么过来了？可是小少爷想吃什么？”

朝朝摇了摇头，随后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没有再解释什么。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耐心的洗锅，烧水。

期间拒绝旁人的帮忙，均是她一手完成的。

厨娘们一开始不知道朝朝在做什么，看到后来才知道，她是在煮面条，厨娘们更是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朝朝拎着食盒离开，有消息灵通的人过来，说是大人回来了。

众厨娘们这才纷纷反应过来，原来那面条是为了大人煮的。

朝朝虽然煮了面，但却没有自己带进去，反而是找了在外头伺候的春荷，让她送去。

春荷看了一眼朝朝，谨慎的问道，“柳姑娘，这是？”

“别问了，你送进去吧。”朝朝的心情要多忐忑就有多忐忑，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她以前从来不是个会逃避的人。

朝朝是南方人，本不懂这些的，但在雍州待了许久，也学会了这些风俗。

所以，煮了代表着长远和长久的面条。

裴铮这一次回来的很着急，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上许多，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朝朝还记得，可临到头来，朝朝却退缩了。

春荷提着食盒，有些忐忑的进了屋。

裴铮和玖玖才看向她，春荷有点儿紧张，“大人，小少爷。”

春荷并不知道食盒里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食盒里的这些是柳姑娘顺手带过来的，还是特意去做的，虽然以春荷的机灵，早就猜出来里头是什么东西。

所以才一刻都没有耽误。

“这是厨房送来的面条。”春荷一边打开食盒一边说道，绝口不提这面条和朝朝之间的关系，“大人您趁热吃。”

裴铮不疑有他，牵着玖玖的手，坐到了桌前。

面前的是一碗素面，看起来和以前吃的没有任何区别。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朝朝的身影，心中多少有点失落，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端起那碗面吃了一口。

但是只吃了一口，裴铮整个人都愣住了。

春荷有些忐忑的看了过去，神情不知为什么有点儿紧张，“大人，可，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话语中多了一些试探。

但裴铮却没有发觉，只是轻声的问道，“这面是谁煮的？”

“奴婢不太清楚，是厨房送过来的。”春荷开口扯谎，说的有理有据，裴铮也没有追问，算一算时辰，厨房也的确是要送面条过来了。

只是裴铮的心中骤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他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朝着这个方向想去，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决。

也许是因为失望的太多次。

也许是因为，不给自己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裴铮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他很难和旁人解释这种感觉，因为他发现自己尝到了久违的味道，和自己记忆中的有一些相似，但是记忆中的味道已经很难去寻觅。

裴铮只能拼命的开始回忆，他全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不是自己太过渴望，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裴铮的表情却越来越平静，春荷伺候在一旁，整个人既期待又紧张。

玖玖完全不知道爹爹是怎么了，只是看着爹爹把曾经不喜欢吃的面条全部都给吃完了，惹得玖玖有些好奇，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

“春荷，爹爹吃的面条，厨房里还有吗？”玖玖有些好奇的问道。

春荷不知道厨房还有没有面条，但只要小少爷想吃，没有也会有的，便轻快的回答道，“还有呢。小少爷是不是也饿了？奴婢这就让厨房去煮。”

玖玖也不大爱吃面条，但是看着爹爹这模样，就让他有些蠢蠢欲动的，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好啊。”

春荷和玖玖的对话，裴铮已经全部都听不到了。

因为他看着藏在面条里面的荷包蛋，痴痴的笑了起来。

他轻轻的夹起了那个荷包蛋，如果味道可以欺骗。

那这些习惯，总是骗不了人的。

裴铮看着这碗面条，轻声的笑了起来，看的玖玖愈发莫名其妙，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离亲爹远一点吧，怎么回了一趟京城就变得那么可怕？

看着一碗面条都能笑成这样？真的那么好吃吗？

“春荷，你带我去厨房看看。”玖玖很理智的离开了这里，总觉得继续待下去，他会承受不住。

春荷自然是答应的。

因为她也不想在这儿待着。

偌大的屋子里面，只要裴铮一人在，他的心中似乎有了答案，飞快的吃完了这些面条之后，将那荷包蛋留到了最后。

很神奇的，他并不爱吃面条，但这会儿却吃完了。

同样的。

甚至连那些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至于那荷包蛋，被留到了最后。

他看着那只空碗，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他亲自提溜着那只空碗，去了厨房，厨房里很是热闹，院子里的小厮看到裴铮过来立刻迎了上去，“大人，您怎么过来了？”

裴铮看着面前的小厮，随口问他可有看到朝朝。

小厮前不久才回到厨房，并没有看到柳朝朝，很快的摇头，“奴才没看见柳姑娘，像是没来过。”

裴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小厮忙不迭的接过。

刚想说他去问一问厨娘们，但裴铮却没有留在这处，很快就离开了。

惹得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甚至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儿，为何他们家大人竟然亲自到后厨来了。

他尚未想明白，最终只是将食盒放了回去。

裴铮这个时候，很想见一见朝朝，只不过裴铮并不知道朝朝如今在什么地方，他开始不停的寻找。

见到过的每一个人，都说没见过朝朝。

有些见到过朝朝的，便给裴铮指路。

但是裴铮到了地方，却并没有看到朝朝，原本裴铮觉得刺史府很小，可如今却觉得，刺史府很大很大。

不然为什么他走了那么久，都没有见到朝朝。

而朝朝当真没有躲着裴铮，她只是不知道自己送出那碗面之后，裴铮会是什么反应。

想要亲眼去看看，但即将知晓答案的时候却心生退意。

朝朝知道，自己开始在乎了，所以她并未言明，却想裴铮可以自己发现，但她并不知道裴铮能不能发现。

这样纠结的心思，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几番之下，朝朝选择了逃避。

朝朝想，若是裴铮没有发现，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大概就不会有太多的失望。

可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的人，他们告诉自己，裴铮在找她。

朝朝听到这些话之后，心情变得纠结起来。

可裴铮不知道，不仅仅是他在找着朝朝，便是朝朝也在找他。

两人沿着刺史府一直走，却一直都没有碰到面，最终朝朝停了下来，坐在了廊下，看着外头的景色。

既然找寻不到，她就不找了。

她在这里等。

朝朝想，总是可以等到的，终归是会如愿以偿。

后来，她也的确如愿以偿，裴铮终于找到了她，在几乎将刺史府整个儿翻过来之后，终于见到了她。

“朝朝。”裴铮的声音中有着隐隐的激动，任谁都听得出来。

朝朝抬眸，看见了气息紊乱的裴铮，她冲着他扯出了一个笑容，“你怎么过来了？”

朝朝脸上的笑容，同样的感染了裴铮，他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我在找你。”

“是…吗？”朝朝轻声应道，看着裴铮有些忍不住的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裴铮本想说自己回来了，可这话他早就已经说过，如今再说就有词穷的嫌疑，而且这一回裴铮是来确定别的事情的。

“朝朝，那碗面条，是特意给我做的吗？”裴铮轻声的问道，虽是疑问的语气，但他的心中已经认定了，那就是朝朝做的。

朝朝有些惊讶。

心中隐隐期待的事情成真之后，她才惊觉原来自己是这么在意，因为她感觉到了自己是开心的，因为裴铮认出来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朝朝并不觉得自己煮的面条和厨娘煮的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同一个锅子，同一种水煮出来的。

便是那面条，也是素面。

“味道不一样。”裴铮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自己的确尝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起初只是猜测，待看见那个荷包蛋之后，就彻底的确认了。

就是朝朝做的。

“里头还有荷包蛋。”

在很久之前，他们还在东水乡的时候，就是如此。

家中也有不少的鸡蛋，可朝朝都是攒着去卖钱的，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拿来吃的，便是吃也总是偷偷的给他，藏在面条里面，只瞒着他一人。

裴铮一开始并不知道，毫无生活常识的他并不知道那是朝朝对自己的心意，只当这边的荷包蛋都是藏在面条里头的。

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言，直到某一天他发现这面条里的荷包蛋只有自己有，才知道那是朝朝对自己的心意，他将荷包蛋一分为二，他们一人一半。

从那之后裴铮吃面总是会忍不住的去拨弄，想要找到那份藏起来的心意。

只是那么多年，再没人会那么做。

也没人知道裴铮为什么每一回吃面条的时候，神情都是那么失落。

煮面条的时候加荷包蛋是很多人的习惯，但是藏在面条里面，却是朝朝一人的习惯，其实她早就已经戒了这习惯。

今日也不知为何会那么做。

却不曾想因为这件事被裴铮认了出来，这是否是她给裴铮的提示，朝朝也无从去计较自己的心思，只是她明白，若裴铮当真不在意，莫说自己藏了一个荷包蛋。

便是藏了十几个荷包蛋。

他也是不会发现的。

“朝朝，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面条。”裴铮说的都是心里话，并不是为了讨朝朝的欢心。

朝朝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又沉默不语。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朝朝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要问，可每一回都不知道要从是么地方开口，她对此很是无奈，也同样难受。

明明她并不想这样。

明明她真的很想和裴铮说话。

没有玖玖在场的时候，裴铮和所谓的正人君子，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朝朝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有关系，他来说就好，“朝朝，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你说。”

朝朝默默的点头，“我也有话想要和你说。”

裴铮冲着她轻轻的笑了起来，状若为难的问道，“那，我们俩谁先说？”

“你先说吧。”朝朝只是想了一会儿，就下定了决心，比起诉说，她更适合倾听。

就像从前那样。

“我已经不是镇南侯府的世子了。”裴铮说的话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

朝朝便是心中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不是镇南侯府的世子了？

“你回京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朝朝忍不住的追问道，裴铮也没有丝毫的隐瞒，将在京城发生的那些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朝朝。

面对旁人的时候，他多少都会懒得解释，唯有面对朝朝，他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朝朝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她如何能够想到裴铮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是皇帝陛下…”

朝朝不懂裴铮和皇帝之间的君臣情谊，只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危险，无异于与虎谋皮，虽然成功了，但没一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只是陛下还不允我辞官。”裴铮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也有一些为难，“他希望…”

“陛下是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一身才华，你心中装着百姓，这是多难得的一件事。”朝朝接过话茬，一语道破天机。

裴铮这会儿只觉得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而事实上，朝朝好似也不需要他的解释，自己就找到了答案。

“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事情吗？”朝朝出声问他。

裴铮的确想说这些事，但这并不是裴铮的目的，他这一次，是有另外的事情要告诉她的，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着急，已经等了许久并不急于一时，若是吓到朝朝，总归是得不偿失。

但巨大的喜悦摆在自己的面前，他还能够冷静自持到这会儿，已经很不容易。

于是，裴铮走上前来抓着朝朝的手腕，让她跟自己去一个地方，“朝朝，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裴铮的声音太过于喜悦，像是什么都无法掩盖，朝朝很是被动，这个时候她应该拒绝才是，但仿佛是被他的喜悦感染，朝朝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便跟上了裴铮的步伐。

他循规蹈矩那么多年，从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失礼的行为。

可这会儿裴铮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牵着朝朝的手，快步的穿过亭台楼阁，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近乎小跑起来，两人来到了正院。

裴铮所有的东西都已经送了过来，他看着那些箱笼，开始翻箱倒柜的找着，朝朝的手腕已经被放开，但上头还残留着裴铮的温度。

朝朝便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翻箱倒柜。

“你到底要找什么？”

朝朝的话音未落，就看见裴铮捧出了大红色的婚书，她一瞬间失了言语。

朝朝看着这婚书，愣了许久，“这是……？”

裴铮珍重其实的将婚书放到了朝朝的手上，朝朝忍不住的打开看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和裴铮的名字。

裴铮，柳朝朝。

两个人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写在一处，这婚书朝朝曾经见过一次，是她和阿阳的婚书，那时的裴铮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他们明明拜了天地，可裴铮不知道是听谁说起有婚书这么一回事。

便冲着朝朝撒娇，非要婚书。

那时候的裴铮很是善解人意，从来都不会任性妄为，说是撒娇也并不准确，他只是不说话，眼神中透露着渴望。

朝朝如何能够扛得住？

很快他们就去请人替他们写了婚书，那个时候裴铮什么都不记得，大家称呼他为阿阳，因为他的妻子叫朝朝。

他不记得自己的姓氏，故而连姓都是和朝朝一起的。

那时候，他叫柳阳，婚书上写的是柳阳和柳朝朝。

朝朝看着面前的婚书，只觉得虚虚晃晃的，有些看不清，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

可裴铮的本意根本不是惹她哭泣的。

但他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朝朝想哭。

“朝朝，若是你什么时候愿意同我成亲了，就告诉我可好？”裴铮将所有的选择权，都放到了朝朝的手中，他交给朝朝的不仅仅是婚书，还有聘礼和嫁妆。

他想告诉朝朝，他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

若她愿意只要点头就好。

若是不愿，他可以继续等。

等到朝朝愿意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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