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 布洛克利，里沃利舞厅。

《秘书奇妙日》的剧组正在这里拍摄全部拍摄日程中的最后一组镜头。

“准备，开拍！”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 演员们又开始了动作。

乔琳看着扮演向她今早求过最后一次婚的迈克的杰克·达文波特, 眼睛里都是亮光。

“迈克，你的提议还算数吗？”

杰克一脸茫然, 几乎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心灰意冷地准备离开了。

“什么？”

乔琳有点紧张地强调了一下，“你的提议！”

还没等杰克给出肯定的回答，扮演危险的俱乐部老板的马修·古迪快步走了过来，这次他脸上那种常见的用来伪装他自己的绅士表情不见了，只剩下了寒意。

他一把抓住了乔琳的手臂，“你以为你能去哪儿？你得给我回去唱完那首歌, 没人能从我的俱乐部离开。”

乔琳被他吓到了，也被他拽了个踉跄，几乎不知所措，可心头的那股勇气还是激励着她继续望向杰克，追求他的答案。

“快回答我，迈克, 你的提议还算数吗？”

杰克这时已经反应过来, “当然！可你不是拒绝了吗？”

他快步走向马修, “她不想留下，放开她！”

马修冷笑了一下，“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说完就示意身旁的手下打了杰克一拳。

杰克捂着流血的鼻子, 重复自己的话：“放开她！”

正当马修要进一步动粗的时候, 扮演秘书的主演弗兰西斯大喊：“迈克，打他！”

杰克疑惑地望向弗兰西斯：“什么？”

弗兰西斯恨铁不成钢地喊道：“打他！她是要跟你去纽约！”

杰克这一刻才真正醒悟过来乔琳前面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她同意嫁给他了, 一种狂喜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转头看向乔琳，“真的吗？”

乔琳略感无语地回答：“当然！你个傻瓜！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结婚？”

“这太棒了！”说着，杰克就一拳打在了马修的脸上，把这个外强中干的家伙直接打倒在地。

乔琳见状兴奋地拍了下手，她轻巧地踢开了落在她鞋子上的马修的手，被杰克拉到了怀里。两人在众人面前接吻了。

这一吻后乔琳略带羞涩地望向弗兰西斯说：“谢谢，我爱你！”

然后，她就拉着杰克逃跑了。弗兰西斯看着这对小情侣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卡！”

“杰克，我们能再做一遍你挨打前面那段表情吗？那个机位有点问题。”

“卡！”

“乔琳，你踢马修的时候，能不能再稍微用点力？就是那种有点小恨，还顺脚踩一下的感觉。”

“乔琳，随便踢我，没关系的。”

“好的，我先说句对不起了！”

“卡！”

“完美，我们最后再加一个弗兰西斯的侧写镜头。”

“卡！我检查一下我们的底片……很好，我们刚刚完成了最后一组！”

片场响起了剧组员工们的欢呼声，这意味着他们这些天每天11-12个小时的加班工作终于得到了回报，成功在圣诞节假期前完成了拍摄工作。

乔琳笑着跟同事们一一握手和拥抱，表示谢意。

“这是次非常棒的合作，谢谢，弗兰西斯，马修，杰克，丹！希望我们日后还能继续合作。”

告别了同事们后，乔琳走到了自己的房车内，开始卸妆和休息。助理在她脸上操作着，她自己则闭目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秘书奇妙日》原声带已经录制结束，后期制作要拿回美国去做；《制裁者》明年4月初上映，宣传工作已经启动了，这个要过问一下；下周应该要宣布卢比孔河正式收购美高梅成功的消息，还有007重启的计划；要跟沃纳娱乐的董事会开会，要组建新的沃纳IP管理工作室，要去跟重启超人的新导演和新编剧见面……

“事情真的是太多了，一件一件地处理吧。”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乔琳从镜子里看到是丹，助理见状，非常知趣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完成后就离开了房车。

“瞧你把辛迪紧张得，我感觉她给我画眉毛时手都抖了。”乔琳打趣道。

丹笑着低头在她头顶上吻了一下，“她只是想快点下班吧？你真美，乔。”

“谢谢，你不跟他们去聚餐吗？”

“我告诉他们我有点事，一会儿再过去。”

乔琳拉住他的手，有点好奇地问：“你觉得他们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丹微笑着与乔琳对视，“我只是觉得这种事很难藏住，至少马修绝对发现我喜欢你了。他有一次说我就像只处在求偶期的孔雀，恨不得让人天天看到我漂亮的尾巴。”

乔琳闻言笑起来，“那你一定是最可爱的孔雀了。”

丹忍不住弯下腰在她的侧脸和脖子上亲吻了几下，“谁让我是全世界最鲁莽的小偷呢，我想从女王那儿偷走她的心，我非得最可爱不可。”

乔琳笑着站起身，把手环在他脖子上，认真地看他。

“怎么了？”丹被他她这种过于认真的目光看得几乎羞涩了。

“我不知道，”乔琳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很快乐，“我只是想看着你。”

丹要被她那双带着笑意的漂亮眼睛打败了，他觉得自己早就走入了爱情的迷宫，明明应该惊慌失措，却甘之如饴，不能回返。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我偏偏爱上了她，也只有她！”

这年轻的男孩幸福又惆怅地在心底不知轻重地感慨着，清醒地知道自己被爱情的诡谲之处捕获了。他明明知道自己并非百分百的完美，却能在爱人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这种自负自满与自卑自鄙的情绪同时纠缠着他，让他不知所措。

“乔，”他叹息着吻她，“我想要跟你去任何地方，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真心这么想。可是……”

丹想要解释他不想离开剧场的舞台，他还有太多东西需要学习，他想说他不能抛弃自己的导师和同事，也不能直接违背过去签订的合同。他想让她明白，他不是不够爱她，只是他还有太多其他的事需要考虑，他不想依附着她生活。可乔琳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没让他继续为他的拒绝辩白。

“我知道，我理解，我知道还有更多比我们的情绪更重要的事，期望、承诺、野心和冒险，这些东西都还在等着你。你才22岁，你应该去尝试你自己选择的道路，即使你失败了，那也值得了。你得明白，我的提议没有时间限制，无论我们最后如何，你仍然是我的乔纳森，我会一直祝福你。”

乔琳能看到丹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非常失落，他看起来误解了她的话，以为她是在宣告结束。

“乔，你是在跟我分手吗？”丹说完这句话后更失落了，他突然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甚至都说不上是“分手”。

“你这个小傻瓜，我没有，我只是……”乔琳温柔地把他的小卷发拨到了他耳后，“我只是给你自由，你不需要再属于我了，亲爱的。”

丹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是在有意识地与他脱离关系，她没让他通过她的情侣实习期，又一次把他踢回了情人的位置。

他想要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段关系里他始终都很被动，他从来都没法改变乔琳的决定。

丹沉默了一会儿，悲伤却又平静地说：“你知道我爱你的，对吧？无论这会变成什么样，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当我说我爱你的时候，我很认真。”

他真的像只被抛弃的布娃娃，乔琳看着他，饶有兴趣地想着，心底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为他感到难过。

她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立刻安慰他的冲动，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随便批发‘我爱你’了，这句话太沉重了。

她只是说：“丹，你得明白，我也确实非常非常喜欢你。如果我在20岁的时候遇见你，我会疯狂地爱上你，就像你是我的命运那样爱你。可现在，不是你不够好或者特别，而是我的心已经太疲惫了。”

丹听着这句话，只觉得这比她狠厉的拒绝还叫他伤心和绝望。他低头吻她，几乎像是狮子撕扯猎物那样吻她，想让她知道他有多伤心。

他们忘了时间，在这算不上宽敞的拖车内尽情地温存着，就像这是最后一次。

等到半个小时后两个人分别出现在剧组的完工聚餐上时，乔琳的联合制片人莱斯利立刻发现她突然换了件高领毛衣，在乔琳身边的工作经验让莱斯利知道，乔琳很讨厌穿高领毛衣。

之后，莱斯利扭头去拿蘸酱时，她又不经意间看到了丹脖子后突然出现了一道新鲜的抓痕，她嚼着开胃面包，心底饶有兴致地想着：挺激烈的嘛！

乔琳倒是没管自己这位前助理小姐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只是举杯再一次向各位表示感谢：“如今我们能够把这个几乎被遗忘了半个世纪的故事搬上大荧幕，这要归功于在场所有人的努力。希望你们能够享受今晚的餐点和红酒！”

酒足饭饱后，演员们告别了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也各自收拾行李，莱斯利要留在现场监督，而乔琳抓紧时间提点了她几句。

“莱斯利，我就实话实话了，莎伦在剪辑上可能经验不足，我需要你多费点心，好吗？”

莱斯利立刻明白乔琳在说什么，莎伦没有最终剪辑权，不过按照月尘工作室的惯例，没有终剪的导演也可以参与剪辑讨论，乔琳担心她这个新手制片不会掌控这其中的界限。

“当然，老板，我会做好的。”

乔琳点点头，莱斯利这孩子虽然有的时候看起来很不着调，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很专业的。

没想到她刚在心里夸了莱斯利，这孩子立刻就表演了下不靠谱是怎么回事。

“丹很可爱，在组里有几个女孩喜欢他呢！”莱斯利说完还特意朝着乔琳挤眉弄眼了一番。

乔琳翻了个白眼，“怎么？你现在对男孩感兴趣了？暗示老板的私生活是不是也违反了我们工作室的人事政策来着？”

“别生气，”莱斯利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你知道我的，我就是你的秘密树洞。”

乔琳无奈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去干活吧！我们两什么事都没有。”

莱斯利俏皮地用食指和中指做了个军用的告别手势，“莱斯利走了。”

乔琳忍不住喊住了她，“莱斯利？”

“嗯？”

“你听说过那个驴耳朵国王的故事吧？”

莱斯利摇了摇头。

“那个理发师对着树洞吐露他知道的国王有驴耳朵的秘密，最后树洞把秘密告诉了全国的人……”

莱斯利恍然大悟，“我不会再用这个比喻了。”

“嗯哼。”

等告别了自己的活宝制片人后，乔琳回到了家里，发现女儿正在跟家庭教师一起画画。

说是画画，实际上不过是拿着白纸和彩笔随便乱画。波比对这件事很有兴趣，经常拿起笔就到处“创作”，上一次差点毁了乔琳最喜欢的一盏维多利亚时期的孔雀图案刺绣天鹅绒灯，要不是温妮抱起波比的速度够快，那只一百多岁的孔雀可能就得换个颜色了。

为了消耗这小家伙无穷无尽的精力，乔琳只得再找个帮手来，她临时在伦敦雇佣了一位专业的幼儿家庭教师来教波比绘画。说是家教，本质上还是陪玩，顺便培养一下波比的颜色触觉和手脑协作。

“阿普尔比女士，你回来了。我们的课程也正好结束了。”

“谢谢你，戴维斯小姐，我的司机可以送你。”

礼貌寒暄后，乔琳快步走到女儿身旁，观察波比的成果。

“波比，你跟戴维斯小姐一起都画了什么呀？”

“这是妈妈。”波比指着纸上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图案说道。乔琳猜它头顶上那些红色的应该是她的红头发。

“这是妈妈的头发，对吗？”

在得到女儿的肯定后乔琳又指了下画面中央的图案，“这是梅尔吗？”

波比点了点头，“梅尔有尾巴和大耳朵，这是梅尔的床，梅尔总是躺在里面。”

乔琳理解地称赞道：“没错。”

梅尔现在不比从前了，它已经10岁了，在狗界算得上是老年了，活动量大减，每天除了规律的遛弯以外基本都不算活跃。这其实让乔琳和保罗都很紧张，还好宠物医生检查过多次，医生向他们保证它只是年纪大了变得懒散了，不是关节痛或者别的毛病。

乔琳又指了指画面角落里的一个黑色方形物，“哈，那这个又是什么呢？”

“是爸爸的工作。”

乔琳恍然大悟，哦，是保罗打字用的电脑。

她又指着一个比她的那个小人还抽象的图案问：“那这个是爸爸了？”

波比兴奋地点了点头。乔琳发挥了作为职业演员的专业能力才忍住没笑出来，虽然她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只会用线条和形状表达自己的观察，但是任谁看到前夫在女儿眼里是个方形套圆圈都会忍不住想笑吧。

她要把这幅画珍藏起来拿给保罗看，乔琳一边幸灾乐祸地想着，一边继续问：“那这两个圆形是什么呢？”

“是爸爸的眼镜。”

乔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波比对保罗外貌特征里印象最深的部分，她过去在家里总能见到保罗工作时的样子，因此抓到的特征都是跟他工作时有关的。

她忍不住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称赞道：“对，爸爸是家里唯一一个有眼镜的人，波比真棒！你想爸爸吗？”

波比有点犹豫，思考了一会儿后点了下头。她已经很习惯爸爸和妈妈一般只有一个人陪着她的生活了，从不觉得这奇怪，可她也真的有点想爸爸了。

“我们有两个选择，”乔琳仔细地给女儿解释，“要么我们回洛杉矶的家里，我们就可以看到爸爸、奶奶和姑姑们。你记得去年在奶奶家过生日吗？你记不清了啊，没关系，可是妈妈就不会在那儿了。要么，我们留在这里，可以看到下雪，我们可以堆雪人，妈妈和温妮陪着你，只是爸爸和奶奶不会来。不过这只是几天时间，我们之后还是会回洛杉矶去。”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差几天满3周岁的孩子来说着实有点复杂。乔琳看着波比开始咬手，几乎都能听到她的小脑瓜里CPU快要烧掉的声音了。

她叹了口气，只能继续问：“波比，这么说吧，你喜欢有太阳的圣诞节，还是下雪的圣诞节呢？”

波比有点失望地眨了下眼睛，“我们能不能都要？”

乔琳哭笑不得，“不行，这个妈妈做不到。”

“那可以让爸爸飞来吗？我想要雪人和妈妈。”

乔琳听着这个问题有点犯难，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说：“妈妈不能承诺你爸爸一定会来，他也会想跟他自己的妈妈在一起。”

波比嘟起了小嘴，失望地说：“他们不能都来吗？”

等晚上乔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又想起了白天这段对话，有点头疼地给保罗发了个邮件，大意为“你觉得你来伦敦过圣诞怎么样？”

她合上电脑就睡着了，根本不知道此时洛杉矶下午3点刚好打开邮箱的保罗有多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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