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带女儿上班日后, 乔琳发现波比居然很喜欢片场，只要让波比坐在导演身后，这小家伙就不会随便胡闹了,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过, 波比到底是个小孩子, 她的好奇心只能让她安静个一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还是要让温妮带着离开摄影棚出去玩和吃零食。可这点表现已经足以说服乔琳带着女儿继续一起上班了。

这些天剧组继续进行着《秘书奇妙日》的拍摄。故事里秘书小姐已经开始搞清楚自己的雇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自己的雇主周围围绕着三个男人, 现在却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到底是跟着向她求婚的迈克离开, 还是继续在名利场里打滚。

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闲暇时间剧组的几个主要演员也开始混熟了, 开始各自暴露本性。

杰克·达文波特倒是表里如一, 说话很温柔, 几乎温柔到让人觉得他有点厌世的程度。不过事实上他只是有这种风度而已。

乔琳常常觉得杰克完全不像是拥有演员人格的那种人——她必须得承认世人对演员们的某种刻板印象是对的, 演员们都分外地渴望关注, 而杰克更像是那种适合做编剧或者摄影师的人。

杰克自己也承认他做演员完全是机缘巧合，他父母都是著名的演员, 很容易就走入了这个圈子，并且一直从舞台剧做到大荧幕, 却一直不算向往聚光灯。

可乔琳的另外两位“情人”就是另一种风格了。她非常熟悉丹·史蒂文斯, 知道他可以非常深沉的同时变得非常傻兮兮的，而马修呢, 是个表面斯文内里促狭的捣蛋鬼，就像现在这样。

“乔，看，我可以这样做，”丹在身旁马修·古迪的起哄下从糖果盘里挑出了一颗圆形的巧克力球, “我把它放在嘴上，然后我可以让它浮起来。”

马修在一旁故意夸张地鼓励他：“快做！”

乔琳闻言好笑地把目光从刚刚和她交谈的杰克脸上移开，转而去看丹的小把戏。

丹向后往沙发上一趟，把那颗巧克力球放在了自己的嘴上，然后徐徐地吹气，那颗小球竟然真的缓缓地漂浮在了空中。

理论上乔琳知道这可以实现，可等她真的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这真的太好玩了！身旁所有围观到这一幕的剧组成员都在鼓掌叫好，有几个年轻人同样好奇地去糖果盘里找巧克力球，想要模仿这个技巧。

她好笑地捂住嘴，等丹停下来以后才问：“天呐，你为什么学会了这个？”

丹有点尴尬地笑着回答：“这个嘛……酒吧技巧。”

马修心领神会地在一旁补充道：“搭讪的时候女孩儿们一定印象深刻。”

丹立刻睁大双眼为自己辩白：“才没有，我只是跟朋友玩闹，骗他们买酒之类的。”

乔琳笑着摇了摇头，没把丹担心的事放在心上，她反而扭头去问看好戏的马修：“你的技巧是什么？别告诉我你没有。”

“哦，”马修故意朝着乔琳挤眉弄眼地开玩笑，“看看我这样子，我还需要吗？”

乔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可还是坚持说：“不，你肯定有。你简直是个酒迷，一定有自己的酒吧技巧。”

丹忍不住盯着这对漂亮男女说话，他知道乔琳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可这种事总是没有肯定答案。

马修笑着看乔琳，像是妥协了似的手一挥，“好吧，我来演示一下。”

他从旁边桌子上抓起一份不知道谁留在那里的报纸，认真地折了一下，把它折成一个长条，然后弯曲成U型状，又拿来桌上的没开封的玻璃瓶装气泡水，把报纸凹出的弯曲处对准气泡水的瓶盖。

“看，我可以用这个开酒瓶。”

话音刚落，那个金属瓶盖就弹飞了出去。

乔琳有点惊喜地说：“哇，我看过很多种不同开瓶盖的方法，这算一个！不过光看你折那份报纸就够无聊了，如果不是你的脸，没有人会坐在那儿一直等你折完的。”

马修做了个“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你要看”的无奈表情，然后又笑着问：“乔琳，你已经审问过我了，轮到你说说你的技巧了。”

“这个嘛……”

乔琳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她挑了下眉后回答说：“看看我，我可是乔琳·阿普尔比，我不需要技巧来让人记住我。”

说完她朝着他眨了下眼睛，就走开去跟导演说话了，留下了被其他同事们嘲笑的傻宝一人组。

这些拍摄间隙的小活动让演员们之间的关系越发亲密了，至少现在他们在接吻前用不着互相尴尬地聊天，只要导演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抛弃那些繁文缛节，直接上嘴。这动作实际上跟啃个鸡翅差不多，甚至还更简单一点。

表演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容易模糊虚拟和现实的界限，虚假的亲密、迷人的外表和和煦的性格三者相结合，足以让人觉得这份工作所代表的东西很不错。不过这种工作环境也不是每份工作都能有的，更糟的是上一秒还在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下一秒就要在镜头内爱得难舍难分，那才叫难受呢。

乔琳能从她自己跟同事们的互动中察觉出来他们的态度。杰克是个敬业的人，而且不太想跟她走得太近，这也是因为他既怕麻烦，又已婚。马修每天嘻嘻哈哈地来，又嘻嘻哈哈地走，看上去总是很好接近，却又始终隔着一层距离。他应该是不想跟她这个“大人物”扯上太多不必要的关系，可他又实在忍不住来靠近她，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捉摸不定，其实简直再好懂不过了。

就像是现在她知道他要找点事来跟她讲话了。

“看看你的口袋。”刚刚结束自己戏份的马修走到了她身旁。

“什么？”

乔琳低头打量了一下口袋，没发现什么不同。然后她一抬头，发现一枝带着六七个棉骨朵的棉花被他递到了自己面前。

“给我的？这是为了什么？”乔琳迟疑地接过。

马修微笑着回答：“这周是英国的全国树木周，而这是冬天唯一合适赠送的植物。”

“谢谢，这很……可爱。”

乔琳忍不住捏了捏那个棉骨朵，觉得手感好极了。

马修做完这件事后就又走开了。乔琳也没在意，倒是丹看到后生了点闷气。他要避嫌，在剧组反倒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跟她肆意亲近，不然人们很快就能看出来两种亲近间的不同。

于是，乔琳很快就在剧组收到了新的花束，只不过这束跟平常的花束不太一样，没有玫瑰、康乃馨和鸢尾之类常见的花材。可乔琳还是搞清楚了花材的名字，淡蓝色的飞燕草，深紫色的紫苑花，淡紫色的猫薄荷花，这些花的名字首字母连起来刚好能拼出DAN。

这是她的男孩在暗暗吃醋又示爱呢。

猫薄荷花着实让她为难了一下，花了点时间她才想起来猫薄荷只是这种植物的俗名，学名是荆芥，N打头的。

晚上他们躺在一起的时候，乔琳枕在他的手臂上，问他：“为什么不选水仙？它也是N打头的。我差点想不起荆芥这个名字。”

丹有点委屈地说：“我找的那个花店没有紫色的水仙，如果不是蓝色或者紫色，就不好看了。”

“谢谢，你是吃醋了吗？”乔琳支起上半身，扭头看他，笑着打趣。

“不，”丹一脸正气地摇头，“我只是需要用花表达对你的感觉。我希望你感到高兴。你高兴吗？”

乔琳不戳破他的谎言，只是笑着吻了吻他的脸，“我很高兴。”

这对腻歪了一整晚的恋人第一天回到剧组时又表现得像对纯洁的同事，像过去和接下来的每一天那样认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与此同时，剧本中的故事也在不断变化的场景中一点点地转印在了胶片上。从豪华的公寓到精致奢靡的时尚秀场，再从觥筹交错的聚会现场到纸醉金迷的上流俱乐部，佩蒂格鲁小姐在24小时之内见到了自己人生前几十年都没见过的事物，也做了很多她这个牧师家庭长大的女人从来都不会做的事——她自己都数不清自己这一天到底撒了多少谎了。

可她身上的华服和手中的鸡尾酒并没有改变她的为人，她仍然是那个乐于助人、善良理智的桂妮薇尔。她逐渐理解了自己的雇主拉福斯小姐所面临的困境，这个看似软弱天真的女歌手在攀附男人成就名利和跟爱人一同奔赴纽约这两条路中纠结、动摇，明明知道前一条路不过是不断折辱自己，却又因为对贫穷的恐惧而不敢断然放弃。

当空袭警报的铃声传来时，人群尽作鸟兽散，任是多有身份地位的人在生命威胁面前都一样显出狼狈。原本还传杯弄盏的奢靡宴会转眼间就变得空无一人，只留下那些被撞翻在地的家具。惊慌的拉福斯躲在了钢琴下，等到了佩蒂格鲁的安抚。

这位年长的女人温柔地看着她，安慰道：“黛莉西亚，我在这儿。我很确定，这只是演习。”

“桂妮薇尔，我很害怕，”拉福斯带着哭腔，“可总有一天演习会变成真的，对吧？我们就要打仗了，是吗？”

“是的，甜心，这就是为什么你不能浪费你宝贵人生中的任何一秒钟。听我说，我没有像你那样的远大理想，我只是有一个很小的愿望，结婚，拥有一间我们自己的房子，生子，组建一个家庭。那个男人，如果你遇见他一定会觉得他无聊极了，可他每次见到我都会笑。他死了，死在了法国的泥沼里。”

拉福斯的表情有了一点变化，这是佩蒂格鲁第一次提到自己的事。空袭的警报还在继续响着，灯光也没恢复，两个女人就这样借着一盏手提灯微弱的灯光，继续交谈着。

“你心里早已经有了选择，黛莉西亚。跟着你的心走吧，人生实在苦短。”

拉福斯的脸上已经流下了眼泪，这一刻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答案。这时候她听到了她期盼着的那个呼喊她名字的声音，一股精神一下子鼓舞着她从钢琴下钻了出来。

“迈克！”

“卡！”

导演的声音唤醒了还在戏中的人们。乔琳从戏中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又回想了下自己的表现，觉得似乎没有什么需要重来的。导演也是这么认为的。

“好了，今天上午我们的工作就到这儿了。”

这时候助理导演开始给自己负责的演员和工组安排下一步工作，“午餐结束后我们有30分钟重新搭灯光，化妆和发型不要迟到……”

乔琳则回到了自己的房车歇息，又跟助理和女儿一起用了午餐。等到下午化妆师来了，才去化妆间化妆。她本来是在自己的拖车里化妆的，可孩子总是打扰她，她便只能“屈就”于公共化妆间了。

等到化妆师们离开，乔琳才有空跟自己的实习男友打趣。他一会儿就要表演一个被她当场捉奸的男人了。

“丹，你穿着这套30年代的西装，看起来很可爱。”

乔琳站在化妆间里，看着丹对着镜子整理他的胸花。

“谢谢。还得感谢这个时期的穿着风格已经在向40年代靠拢了，更多肩撑，我看起来是不是更英武了？”

乔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果你没带着牙箍的话。”

丹有点无奈地耸了下肩，这是导演坚持的，莎伦认为这能打造属于菲尔的“成年的孩童”的形象。

他转而夸赞起了乔琳的服装：“你的服装设计得很棒，我发现他们为你的角色变化找了不同的色调，从一开始的粉色丝绸，到后来的雾蓝色和金色，亮眼极了。”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时代剧的原因，”乔琳靠近镜子检查了下自己嘴上的口红，“我们总是能扮演一个跟现实完全不同的角色，往往还有现实生活中除了主题舞会以外就很难再穿上身的特定风格服饰。谁不喜欢漂亮衣服呢？”

“还有金发。”丹忍不住动手抚摸了一下乔琳那头被精心染烫出卷的金发。

乔琳飞快地把他不安分的手打掉了。

她笑着抱怨道：“嘿，年轻人，如果你被我的发型师看到了，我可不会救你！”

丹完全没被她这举动吓退，反而笑着说：“那你会从你的化妆师手里救下我吗？我可能会弄花你的口红。”

乔琳娇嗔着瞪了他一眼，却揽上了他的脖子。

“我现在确实需要一个毁掉我的口红而不是睫毛膏的男人。”

丹从善如流地低头吻她，还不忘打趣着追问：“所以答案是肯定的咯？”

“这取决于，你到底有多会接吻了……”

两个人忘我地在这个不算隐秘的化妆间里亲吻了起来。这种随时可能会有人进来的感觉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刺激感。乔琳觉得自己明明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却乐此不疲。

至于丹嘛，这年轻男人很矛盾，他非常想要让大家知道这个女人跟他在一起，可他也知道如果消息传出去了，事情看起来会像是什么样。他们的年龄差在演艺界算不上什么，可他们之间的地位差距就像是休·赫夫纳跟他的兔女郎一样大。

看看那些聚光灯对瑞恩·高斯林和桑德拉·布洛克之间的关系做了什么吧，它们会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做出更糟的。

他有的时候甚至想过他们这段关系到底会怎么结束。他开玩笑地自嘲，如果他能像《诺丁山》故事的原型那样，把他们的关系永远保留成一段被称作最佳爱情电影的故事，那似乎也不错呢！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毫无信心可以把这段关系持续下去，他只是尽情地沉浸在里面，把乔琳当做自己最深的秘密，在午夜孤寂时拿出来默默咀嚼一阵。他的朋友们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不再跟他们一起出去喝酒或者见见新的女孩，他们都以为他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并且为她感到痛苦和疯狂。

事实上，这比爱上有夫之妇还糟，最起码，那种情况他还有勇气试图从别的男人那里夺得她。可事实是，他的对手是乔琳本人和她的生活，他如何能在这场竞争中赢下来呢？

不过，他还没那么绝望。在一切结束之前，他只想尽情地沉浸在“情侣”这个虚幻的概念里，用力地引诱她。

乔琳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哦，亲爱的，这可太难了！你的牙箍总是划到我的舌头。现在我们两个人的化妆师都要恨我们了！”

她一边笑，一边试图从他的怀里逃出去。

“既然如此，”丹则收紧了自己怀抱着她的手臂，“那就让我们再做得过分点吧。”

他抱起乔琳，把她的后背靠在门上，然后顺手扭上了门锁。

乔琳只能紧紧地抱着他，却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可真是个坏家伙，不是吗？”

“是的，”丹笑着仰头吻她，“这取决于你到底需要我有多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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