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琳和保罗没再提刚刚的男女朋友话题, 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奇怪的默契一起在酒店餐厅用了晚餐。

乔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对保罗有好感的，也许从一开始就有。

她无疑非常欣赏保罗的才华，可她真的开始喜欢他还是在日常的接触里, 喜欢他工作的样子, 喜欢他对电影的热情，喜欢他看她的眼神, 喜欢他们一起工作时的默契……

总之, 很多东西。

乔琳不能否认她也知道保罗对自己有好感。他是个单身男人, 她是他的女演员，他们之间门的那种默契，很容易转换成异性间门的好感。

可她不能跟他约会。

他是她的导演。

她跟基努的3个月约定还有一个月才到期。

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么快就又进入一段新的感情, 这好像对保罗不负责任。

况且, 一颗蓝色的心能算作表白吗？

他们从来没有像正常男女那样约会过, 她也从来没有真的用那种方式看待过他。

Oh, 该死, 她真的有点糊涂了。

那天晚上他们没能继续聊感情关系的话题, 两个人好像都胆怯于继续前进，反而恢复了往日的常态, 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聊保罗喜欢的电影导演让-皮埃尔·梅尔维尔和马丁·斯科塞斯，聊戈达尔、新浪潮电影和《狂人皮埃罗》, 聊电影的视觉语言，聊那些不受大厂牌喜欢的独立音乐人, 聊安迪·沃霍尔和臭名昭著的Studi54俱乐部, 以及足够疯狂的70年代。

明天还要继续工作的保罗没喝太多酒，乔琳反而把自己灌醉了，具体表现就是离开餐厅时她一边拉着保罗的手, 一边哼着I Shuldve Knwn的调子，非常欢快地向外走去。

保罗被她这样子逗笑了，非常后悔手边没有DV机把她这样子录下来，等她清醒的时候放给她看。

两个人在门口撞上了里奥一行人。乔琳非常开心地冲着朋友们打招呼，“嗨，托比，里奥，卢卡斯，你们也来吃饭吗？真可惜，我和保罗已经吃完了。”

里奥眉头已经拧起来了，“乔，他是谁？”语气已经极力在克制了，却还是带着火药味。

“我的导演，”乔琳一脸骄傲地把保罗拉到身边，“你也许现在不认识他，可总有一天，你会非常非常非常地想跟他合作的。他会变得非常有名。”

所有人都能从乔琳重复“非常”的次数上看出来她真的醉得不轻。卢卡斯在里奥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收敛一点自己的表情，有些路过的人已经开始回头观察这帮围在一起的年轻人了。

乔琳根本没法注意到这些人之间门的眉眼官司，继续着自己的介绍词，“这是保罗·托马斯·安德森，我的导演。”

然后乔琳扭过头非常开心地对着保罗说：“他们是里奥、托比和卢卡斯，他们都是很棒的演员。”

保罗确实看过里奥演的电影，知道卢卡斯，却没看过托比的作品。他顺着乔琳的意思冲三个男人笑了笑，伸出手表示友好。

三个人也抬手跟他握了握，最起码表现出了表面上的友好。

乔琳觉得既然他们已经互相握过手了，那社交活动就可以结束了，于是她拉着保罗就要走。托比见状有点担心，提出要送她回房间门。保罗虽然觉得有点被冒犯了，但也默认了这件事。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房间门去。

第二天乔琳醒来后一边头疼，一边想找个洞钻下去。她不知道这群人送她回房间门后发生了什么，反正她自己一回到房间门立刻进入了睡前模式，天知道她居然还记得刷牙洗脸再上床。

完了，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保罗了，昨天吃饭的时候她真的说了很多话，还酒后唱歌。

天呐，这真的太尴尬了。

洗了澡冷静了一下的乔琳，一边等着客房服务送来早餐，一边努力把昨晚弄得乱糟糟的长发梳通。她现在的卷发每晚都需要好好养护，不然第二天就会缠在一起，很难梳顺。

等到乔琳喝上第一口咖啡的时候，她终于摆脱了宿醉的状态。她知道保罗现在肯定已经去工作了，不用担心在走廊上撞见就住在隔壁的他，于是她愉快地把昨晚的事都封存在心底，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还好昨晚她那个喝醉就乱亲人的毛病没发作，不然今天可就是真的糟了。

在乔琳有意的闪躲下，保罗一直没能在工作间门隙找到机会跟她聊聊。他真的太忙了，第一部电影长片的拍摄需要他的全神贯注，更何况他也需要一点时间门厘清自己的想法。

在这期间门乔琳抛下剧组飞往了加州桑尼威尔。她曾经投资过一家小商业公司Yah，主营业务是门户网站和搜索引擎Yah.，公司地址就在桑尼威尔。自从雅乎公司进入商业运行以来，网站表现一直很不错，去年秋天就已经累计拥有了第100万个点击。在互联网用户有限的大前提下，这个数字已经可以充分证明它的发展前景了。

然而问题也在这里，雅乎目前在免费提供服务，公司一直在烧钱，她的注资如今已经快要见底。这次乔琳飞到桑尼威尔，就是为了见见公司的两个创始人和同样想要投资这家公司的红杉资本合伙人迈克尔·莫里茨。

在跟投资公司的下属见面后，乔琳详细地了解了下情况，莫里茨想要注资200万美元，这会直接稀释乔琳的股份。然而一方面雅乎至今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商业模式，另一方面红杉资本的出现反而证明了他们看好这个目前只有亏损的项目。这下乔琳必须好好地衡量一下自己是否要追加投资。

答案当然是要。乔琳自己的矩阵网也还在处在亏损的阶段，可她有信心这种状态是早晚会得到解决的，关键是要建立公司的战略优势。靠大而全和优质服务征战的矩阵网是如此，雅乎网也是如此，它们都在互联网中自己的类目上有着明显的先发优势，这是最重要的。

最后乔琳说服了两位创始人拒绝红杉资本的投资，由她本人的投资公司单独完成了这次200万美元的注资。而且她的律师在新的注资条款里约定了对乔琳有利的条款，可以保证未来她的大部分股份都不会受到后续注资的冲击。

乔琳的另一项互联网投资则遇到了更多问题。这家公司发布了商用浏览器网景领航者后，如今正式改名为网景公司，在今年的第一个季度已经亏损了上百万美元，眼见这亏损的势头短期内根本不会停下来。

不过网景的优势也同样明显，它是目前互联网上最受欢迎的商用浏览器，市场占比非常可观，增长强劲。一个明显的事实是这家公司正在飞快地成长，员工数量每天都在上升，创始人安德森离经叛道的创业故事被登在商业杂志的封面上，市场显然喜欢这家公司。

市场有多喜欢这家公司，竞争对手就有多讨厌它。乔琳知道微软有意向网景施压，他们可能认为网景在浏览器市场上的发展势头威胁到了微软Windws系统未来的发展。这一想法不是凭空出现的，在互联网飞速发展的1995年，微软似乎后知后觉，没能第一时间门引领互联网发展。

无论如何，各种谈判是少不了。乔琳不参与网景的具体管理，可她知道网景眼下正在准备IPO上市，她必须出现在网景，跟CEO和高管们面对面，看着他们的眼睛，确保事情会如她想的那样顺利进行。

解决完这些事后，乔琳又飞到了纽约。

去年乔琳拿下了40号大楼的整体租赁权，如今乔治·纳瑞特正带领着阿普尔比地产有限责任公司的员工正在翻修这幢曾经的纽约地标建筑。乔琳跟乔治开了会，又到工地走了一遭，看了看进度。按照计划，今年年底40号大楼1-40层的商业区域就可以对外招租了，如果他们能找到每平方英尺20美元以上的租客就可以稳赚不赔了。

而乔琳名下的房地产信托基金公司星云信托也运行得不错。今年他们得找到100位股东，显然管理人黛布拉·卡法罗的工作做得非常不错，她们已经基本要实现这个目标了，基金管理的资金也达到了既定目标5900万美元。

乔琳曾经跟黛布拉商讨过未来的投资趋势。后者认为根据皮尤数据中心的调查，现在婴儿潮出生的一代人已经即将步入50岁，其中的富裕群体将会更关注医疗保健和改善型住房方面的需求。因此，她认为星云信托的主要投资领域应该集中在医疗保健房产上，这一领域不仅竞争者稀少，而且收益稳定，大有可为。在这方面乔琳没有研究，她觉得后者完全说服她了，接受了这一提议。

乔琳跟莎莉的见面则是半公半私的，她们既是非常要好的私人朋友，也是非常合拍的老板和下属。乔琳在公司跟高管们吃了饭，听了很多汇报，又私下里在莎莉的公寓里跟她一起吃了饭。

莎莉的公寓就在曼哈顿金融区里，她想离公司住得近一些，不想在纽约拥挤的交通上花时间门。两个人聊了很多有关公司和市场的话题，也聊了聊个人生活。

听过乔琳对保罗的想法后，坚持独身主义的莎莉陷入了迷惑，“你是说你喜欢他，可你不知道他到底对你是什么态度？还是说你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

乔琳把左手放在桌上，托着自己的头，忧愁地说道：“这么一说感觉完全是我在自寻烦恼呢，他说了让我做他的女朋友，这就是那个意思，对吧？可我雇佣了他，这总感觉不对劲。”

莎莉喝了口手边的桃红葡萄酒，挑了挑眉，简单地回答道：“那就开除他。”

乔琳闻言直起身子，“天呐，莎莉，我是喜欢他，不是要让他失业。再说了，他是个非常不错的导演！我的公司需要他！”

“那你只好接受睡他的风险了，”莎莉笑起来，“亲爱的，导演跟普通的员工不一样，你们之间门的职业关系没有那么复杂。”

乔琳皱起眉头，“真的吗？”

莎莉点点头，“当然。你喜欢他，那就睡睡看，没什么损失。”

另一位朋友梅丽莎则给出了不同的回答，“乔，关键不是你们的职业关系，而是你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他？”

乔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缓缓地抖动着，“我只是看着他就觉得我想跟他在一起，我真的没法抵抗他看我的样子。”

她顿了顿，又抬头看着梅丽莎，皱着眉说：“可这真的太快了，我好害怕。我刚刚跟基努分手才两个月，我就喜欢上了一个新的男人。每次我很快地爱上什么人的时候，总是没有好结果。”

“哦，乔，别这样，”梅丽莎温柔地握住乔琳的手，“相信你自己，每次经历都是我们发自心底的选择，那就足够了。我和约翰都订婚了，你能想到我们曾经吵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吗？我们甚至分了手，各自跟别人约会，有的时候你只是需要多试试而已。”

“乔，真爱之路从无坦途，如果你真的想找到对的那个人，你总得试试看。”

乔琳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然后说：“别聊我了，说说你跟约翰吧，婚礼日期定在什么时候？”

“明年。”

这次纽约之行乔琳还跟这对未婚夫妇一起吃了顿晚饭。约翰留给她的印象还不错，抛开他和他家族的那些名气来说，他确实是个英俊而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结束工作回到洛杉矶的乔琳在去公司时被保罗堵住了。虽然他们今天其实是约好要一起看看剪辑成片的，但在乔琳的设想里，大家会在剪辑室那里碰面，而不是在公司的停车场。

“你在躲我吗？”

“保罗，我们应该在剪辑室碰面的。”

“回答我这个问题，你在躲我吗？”

“不，”乔琳先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点了点头，“是的。”

保罗被她这样子搞懵了，他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给出个解释。

“不，不是现在，我们先工作，然后再来说这个话题。”

保罗有点冒火，可还是压着火气跟她一起去了剪辑室。

结果两个人又在剪辑室吵了一架。乔琳认为成片的节奏太缓慢了，足足两个半小时，对于一部情节简单的类黑色电影来说太夸张了。保罗则力主捍卫自己的成果，认为片长太短就没法合理地塑造人物情绪。

剪辑师一开始还跟着捍卫自己的成果，没过多久他就闭嘴了，显然制片人和导演都已经吵上头了，两个人互不相让，没他发挥的空间门。

同样坐在剪辑室的制片人比尔却比乔琳冷静多了，他饶有趣味地看着乔琳跟保罗吵架，这场景还是第一回见呢。导演剪辑时长过长的事情又不是第一回发生了，可乔琳从来没有这么情绪外露过。

也许是周围的异常安静让乔琳和保罗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过激，两个人都知道自己有借题发挥的嫌疑，绝不只是因为片长的分歧吵架。当然，片长上的矛盾也是确实存在的。

最后比尔出面解决了问题，无论如何这个片长都太长了，保罗不管怎么样都得做出取舍，不然公司就得找别的剪辑师来剪。

保罗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乔琳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又攥紧了，希望借此能给他一点安慰。然后她就和比尔一起离开了剪辑室，她知道现在保罗需要一点他自己的空间门。这样一来他们也没能在工作结束后见面。

乔琳本以为今天就要这样过去了，没想到晚上十点房间门门口突然有访客。

打开门一看，是保罗。

她突然不觉得惊讶，只是想知道他来做什么。

这个25岁的男人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不服输的孩子气的表情，对乔琳说：“你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什么？”

“你回吻我了，然后你就好像这事没发生过一样，甚至离开了洛杉矶。我想，她对我不感兴趣，好吧，我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拍电影。我继续努力工作，我把电影拍完了，我做了我的剪辑。然后她回来了，继续躲着我。”

保罗这时候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有点恶狠狠的语气说：“该死的，我知道我不该想着你，可我没法不想着你。天呐，你要把我逼疯了。”

乔琳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把他拉到身边，然后抬头吻他。

他愣了一下，很快就回吻过去，狠狠地，带着无尽的热情和占有欲，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不愿放开。

门不知道被谁合上了，两个人倒在床上，喘着气，不愿让自己的眼神离开对方，十指交叉。

“你知道吗？”乔琳忍不住说，“你说话的时候，真的说了好多F-wrd。”

“我是在圣费尔南多谷长大的。”保罗狡黠地自我辩解道，把锅甩给了自己的家乡。

乔琳笑起来，“你知道詹姆斯·卡梅隆为什么和第二任妻子盖尔·安妮·赫德离婚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同一部电影的导演和制片人，这总是行不通的。”

保罗笑起来，他总是带着这种笑容，就好像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一样，让人汗毛直立的同时又深深地着迷着。

“哦，baby，我们会让这一切行得通的。”

“你知道吗？保罗，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女朋友。”

“我还没说要做你的女朋友呢。”

“不，你说你喜欢我。”

“哦，你不能这样。”

“我喜欢你，乔，做我的女朋友吧。”

“好吧，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现在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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