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梁飞雪挣脱其余人的钳制, 疯了般地往上跑。
“卡！”李淳的声音乍然响起，赵子枫到高台上的动作定格。
一群人凑到导演身边看回放。
“好样的！一次过了！不过等下还是要再补几个镜头。”李淳拉完回放，招呼化妆师来给几人补妆。
北玺口中呼出一口凉气, 余光发现之前站在台下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玺儿, 喝点水。”叶小桑将一杯温水递过来，顺便往北玺手里塞了个暖呼呼的暖手宝。
喝了热水，嘴里被冰块冰到呼吸都冻住的感觉总算是褪去一些，但很快又要上场补拍镜头。
“玺儿, 最后一幕了啊, 你躺在那儿别动就行。”
李淳指了指屏幕里她一开始站立的地方, 沟通好后，又让道具赶紧把血包弄破了撒在地上。
因为天气太冷，所以血包都是加热的。
北玺躺在雪中，任由西十二将剩余的红色液体都顺着太阳穴滴落在自己的侧脸和耳廓。
“会不会太冷了？”西十二顺带着用手贴了贴她另一半干净的侧脸。
“没事, 早拍完早收工。”
考虑到演员的体质, 李淳也没有拖拖拉拉，很快就将白小曦杀青的最后一幕拍好。
等到宣布杀青的时候, 北玺拿到了比其他人更多的红包。
“这个红包用来去一去晦气, 这个就是杀青红包了，每个人都有。”制片笑眯眯地将两个厚厚的红包塞到北玺手里。
李淳和李铭也给了两个。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连同样杀青的赵子枫和戚言都一人给她塞了一个红包。
等到上了车, 张宿也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
北玺：“……？”
抱着满怀的红包, 小姑娘满眼都是问号。
这是什么特别的仪式吗？
“不是, 就是觉得领盒饭要有仪式感一些才好。”张宿解释道：“而且今天几乎都是一场过，和开机仪式对应，算是有头有尾了。”
成年人的迷信往往都能用几个词来形容：图个吉利，讨个彩头, 去去晦气，得个心安。
巧合的是，北玺身边的人把以上理由都占全了。
正说着，剧组那边的场务也抱着一大束花来敲车窗。
“玺儿，恭喜杀青，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一下我们一起去警局门口拍个杀青合照。”
说着，将一束五颜六色的花递进来，又匆匆忙去给别的主演送花。
举着花拍完了大合照，又和剧组好多找过来签名道别的工作人员单独拍了合照，北玺这才坐上车准备回去休息。
今晚的杀青宴戚言和赵子枫都去不了，北玺也就干脆推了，等之后回了京市后再补上一餐。
到了酒店，张宿就给团队其他人放了假，只有他和北十八北十七守着北玺。
“玺儿要不要也出去逛逛？”
说起来，他们还没在这里逛过呢，每天两点一线除了休息就是拍戏。
北玺看了眼窗外纷飞的雪，摇头拒绝了他的建议。
“雪太大了，我再看会儿直播就休息了，你们逛吧。”
酒店房间的门一被合上，北玺就坐在沙发上，带着小妖的魂体一起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神明无声无息地驻足于苍穹之上，垂眼悲悯又漠然地看着脚下满目疮痍的世界。
祂距离这世界越近，那抹跳跃的红色便越占据了银白色的眼瞳，为冰冷的神性添上几分诡谲妖气。
北玺最终停留在这个世界不断坠毁崩塌的边缘。
祂站在那里，世界的毁灭便停滞在她脚下，不敢再进哪怕一分。
祂慢步前行，身后完整的土地便随着她的动作一寸寸崩裂湮灭。
祂远远望向前方的那场大火，滔天的火焰便愈发势大，火舌欢快地舔舐着世间仅剩的小片天幕，将万物的挣扎映照得清清楚楚。
祂看到那抹小小的身影，自大火中冲出，跌跌撞撞的急切奔跑着。
北玺藏身荒芜的夜色之中，安静倾听着白小曦的声音。
“反正他们都要死了，每一个人都会死的，早点死掉，我就能早点将他们收容进叶子里，我只是……想要早点安心。”
四周空旷寂静到诡异，白小曦的声音随着风在这片狭隘破漏的土地上飘荡着。
她哭喊：“这是不对的，我不能这么想！”
远处高大的建筑物缓慢倾斜倒塌，最终以一声巨大轰然的哀鸣对她作以回答。
北玺站在她不远处的夜色之中，平静地听她崩溃呜咽，听她绝望惶然地说着自身的无能为力。
距离北玺和她上次见面，在现实世界中才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在这个世界里，却已经过去了快六年。
早上还只是天真懵懂的小朋友，现在却已经比自己还要高，被重担压垮稚嫩的肩膀，满身狼藉失声痛哭。
身后世界的崩坏停滞不前，北玺走出这片浓重的夜色。
“曦宝，很想救他们吗？”
神明的目光温柔地望向坐在路边抹眼泪的小女孩。
“……玺儿姐姐？”白小曦声音飘忽，眼睛睁得大大的，被泪水氤氲的雾气蒙蒙。
北玺走到她跟前，垂眼看清她从火中逃生的狼藉，用指腹轻轻帮她拂去脸颊上花掉的泪痕，而后朝她伸出手。
白小曦从呆愣中回神，看到北玺的动作后，第一反应是藏起自己被火灼伤的手，没有去牵北玺干净白皙的手。
把两只脏兮兮的小手都背到背后，白小曦微抿着唇，仰头无措又委屈地望着北玺。
北玺没有收回伸出去的手，而是翻过来温柔地拍拍小朋友的头顶。
“曦宝还没有回答我，真的很想救那些生灵吗？”
“曦宝想救的！玺儿姐姐，我想要把他们都救进我的叶子空间里~”
白小曦像是看到了希望，眼眸晶亮地回答着，顺便不顾形象地抱着街边的路灯杆站了起来。
“陛下，这个小朋友都比你高了诶！”
小妖新奇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北玺无奈地发现面前这个呆愣愣的小朋友，似乎也正在为这件事惊讶着。
摇了摇头，北玺朝一旁敬畏的天道微微颔首，而后牵着白小曦离开了这个地方。
再出现时，她们已经来到了一片混沌之中，目之所及尽是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光的砂砾星海。
“陛下，这是……”小妖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许久都难以回神。
这里的每一颗砂砾，上面竟然都覆有陛下的神力气息！！
这代表着，它们全都能够为神明所用，为祂提供一切，包括自身的生机！
这些，就如同帝王的属地，是完完全全只属于祂一位神的私有世界！
小妖要是有人形的话，现在几乎是和白小曦一模一样的表情，傻乎乎呆呆愣愣地望着北玺，眼睛都不记得眨一下。
陛下……竟然拥有如此广袤的无尽世界吗？
那祂当初为什么会死守启天？
明明……启天也只会是这万千世界中的普通一员啊。
小妖想不明白，但它所受的震撼绝不比当初眼睁睁看着北玺为启天耗尽神力失去神格时低。
曾经它以为北玺只有启天一个世界，所以才会耗尽一切守护启天，以祂自身所有神格神力为代价，只为了维护启天的安稳。
可现在它才发现，不是的！
纵使它跟随陛下数千年，纵使它已经成为了陛下唯一的灵契者，它也根本不了解陛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神明，更不了解陛下身上到底还掩藏着多少秘密。
正如眼前这片以砂砾做世界的渺渺星海。
北玺没有回答小妖震惊之下脱口而出的猜测，她在两株草地注视下，伸手托住了一颗深灰色的砂砾。
“这是……？”白小曦心中隐约有所猜测。
北玺笑着点头，动作轻柔地将这颗砂砾放置到白小曦的手心中。
“这就是你身处的那个小世界。”
她的话音刚落，白小曦便惊讶地睁大眼睛，细细打量着手心里这颗看起来并不规则，也一点都不闪亮，反而外表像是蒙上了一层乌云浓雾般的砂砾。
这就是自己的世界吗？
那我现在……用手托住它了是吗？
北玺温和地鼓励道：“曦宝，试着将它靠近你的心脏。”
闻言，满身狼狈的小朋友没有任何犹豫地托着砂砾缓缓靠近自己的心脏位置。
当砂砾化作溢彩的流光慢慢融入她心脏之中时，北玺笑着提醒表情懵懵的小朋友：“曦宝，现在再试着召唤它。”
“……它、它不是要毁灭了吗？”白小曦看着再度出现在自己手中的小世界，满眼茫然。
北玺揉揉她软乎乎的头发，轻笑道：“毁灭过后，也还能再迎来新生啊。”
白小曦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了，语气都一下子欢快了许多，紧紧握着手心里的砂砾，眼眸晶亮的一再向北玺求证。
但当北玺提到这个世界的两个天道时，她脸上灿然的笑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她说她不适合拥有朋友，她说自己好像很糟糕，她说……是她当初毁灭了这个世界。
“姐姐……它应该很讨厌被我陪伴吧？”
白小曦说这话的时候，失落的声音很小很小，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
看着她这幅落寞自责的模样，北玺却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进入世界见到白小曦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披着红色的斗篷，斗篷下藏着染血的刀，怔愣愣地望着那间躺满尸体满是鲜血的屋子。
就算是灵魂被修改，但以人类身份再活一次的她，仍然是当初那个会伸出手小心翼翼去触碰窗外野草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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