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没有犹豫，系紧隐形斗篷，快步跟进了破釜酒吧中。

盖勒特·格林德沃在距离选举只有半个月的时候忽然来到英国，没有透露出任何消息，会是来见谁？

而在去见某人的同时，他那双预知眼又看到了什么，驱使他来到这里？

梅林很难觉得这一切的发生与自己无关，作为一个曾经的预知者，他对于这类人的特质再清楚不过：他们每个举动都可能别有深意，牵动着命运的丝线。

至于和汤姆一起写作业的约定，已经被他干脆地扔到了脑后——就算汤姆生气，大不了之后可怜巴巴地赔礼道歉，被挖苦嘲讽教训一通了事；要是赔礼道歉也行不通的话，那就轻松地放弃吧，太麻烦了。

暑假里的破釜酒吧人来人往，披着隐形斗篷的梅林嫌麻烦地鼓了一下嘴巴，弯下腰弓起身，仗着体型小的优势，干脆利索地从巫师们的缝隙间挤了过去。

格林德沃的背影再次回到了他的眼中，但与此同时，另一个迎面而来的男孩也映入他的眼底。

那是背着书包的汤姆·里德尔！

梅林轻轻咋舌，不带感情地在心中评价：这小子的运气确实不错。

既然已经面对面碰上，那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干脆直接把他带上好了。

当汤姆·里德尔和盖勒特·格林德沃离得最近时，他的书包里仿佛有什么活物，剧烈地动了一下，冒出了一个鼓包。汤姆皱起眉，将鼓包按了回去，看也没看格林德沃，便从他身边走过。

格林德沃微微扬了扬眉，同样继续向前走去。

梅林小跑着跟了上去，就在他和汤姆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眼疾手快地一扬斗篷，然后单手一把将汤姆拽了进来。

斗篷的尺寸自动调整变大，将汤姆也完全罩住。

几乎同一瞬间，汤姆的魔杖抵在了梅林的腰间，眼神狠厉，让那张英俊的脸都显得格外狰狞。他看上去本来准备高声喊出什么咒语，看清楚梅林的脸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脸涨得通红，他恼火地将魔杖更向里戳了一点，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在梅林耳边问：“你做什么？”

梅林头也没回地将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仍然看着前方格林德沃的背影，用更低的声音说：“别说话，跟着我。”

满腹疑虑的汤姆和梅林一起跟着格林德沃从对角巷绕进了另一条昏暗的巷子里。

“是翻斗巷。”汤姆用气声在梅林耳边说，仿佛蛇嘶嘶吐信的声音。

梅林只留给他一个无情的后脑勺，但为防止这孩子自作主张惹出事来，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汤姆低头看了一眼梅林的手，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真凉啊。他心想。

他们跟着格林德沃绕进了一个翻斗巷的一个酒吧，又上到二楼，在格林德沃推门而入的瞬间，梅林抓紧机会，趁着门还没合上，带着汤姆一起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房间的角落里。

好在汤姆对这些偷偷摸摸的事很有经验，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不出梅林的预料，这个房间里已经有了一个戴着灰色兜帽的男人，大半张面孔隐藏在阴影中。

“很高兴看到你。”格林德沃以一种轻佻的语气率先开口，他自然地坐到了男人对面，好像这儿并不是英国翻斗巷的破旧酒吧，而是他的老巢纽蒙迦德。

伴随着他的话语，那头黑发慢慢变淡，变成了金色，他的五官也变得更加深刻冷峻，逐渐染上冰冷蓝色的瞳眸中毫无笑意。

格林德沃双手十指松松地交叉，放在桌面上，玩味地念出了对面男人的名字：“——阿不思·邓布利多，嗯？什么时候，你也要做这种打扮了？”

汤姆在隐形斗篷下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猛然紧紧反握住梅林的手腕。

这孩子手里真是不知轻重。梅林被他攥得眉梢一跳，几乎能确定等汤姆松开手，自己的手腕又要多几处青紫，在心里叹了口气。

坐在格林德沃对面的男人拉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那张汤姆与梅林都十分熟悉的面孔。

邓布利多抚平自己的衣襟，平静地看向格林德沃冰冷眼睛：“风光无限的盖勒特·格林德沃不也在日光下藏头露尾吗？”

他的语气淡淡，措辞却格外尖锐。

格林德沃听了这话后，居然笑了起来，他向后靠了靠，嗓音轻柔地说：“是啊，因为我的敌人，那个背叛了我的人，变得比从前更心狠手辣了。我不得不谨慎行事。”

邓布利多的神情毫无变化：“你的话语看似清白无辜，藏在你心中的阴谋盘算却诉说着真相。现实就是现实，格林德沃，无论你的话语多么冠冕堂皇，那些无辜者的累累白骨又岂会说谎？”

格林德沃轻轻哼了一声：“无辜者。”他挑起眉，笑着说，“你想说他们因我而死，但是，邓布利多，你又凭什么说他们不是因你而死？”

他的话语仿佛意有所指，邓布利多的眉头皱了起来，又很快展开。

“我从不否认这一点。”邓布利多语气温和地回应，“他们相信我，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我，我也将尽全力不辜负他们的信任。”

格林德沃的眼神落在邓布利多镇定自若的蓝眼睛上：“我对我的人也正是如此。”

邓布利多心平气和地指出：“你知道自己的人杀死过多少尚不知事的婴儿，难道这些孩子该死吗？”

格林德沃淡淡地说：“总是要有所牺牲，去拯救更多的人。”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你视生命如棋子，又怎么会在乎更多的生命。”

格林德沃反唇相讥：“为他们落泪又送他们去死，难道不是一种伪善？这难道能证明你在乎生命吗？现实就是现实，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我们今天还会见面的唯一理由，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

格林德沃冷冷地提起嘴角，意味不明地说：“是啊。假如你我处于同一边，更多的人会活下去。他们都是你我斗争的牺牲品，你会为他们哀悼吗？”

“他们对抗你是因为他们不认同你，而你在试图消灭他们的声音，用非法的暴力。”邓布利多说，“是我选择站在他们的这边，他们又选择了相信我。”

格林德沃彬彬有礼地说：“恕我冒昧，是他们先使用了暴力，就在巴黎。你最喜欢的学生，纽特·斯卡曼德，他没有告诉你吗？”

邓布利多眯了眯眼：“一场成功的作秀？我知道。我还知道，最先使用暴力的赏金猎人格利蒙森是你的人。”

格林德沃像是厌倦了这样的争吵：“让我们回到这次的正题吧，聊聊选举和引渡。”

汤姆被这两人对话中巨大的信息量惊呆了，他不自觉地看向梅林，但梅林仍然注视着针锋相对的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仿佛正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汤姆咽了咽唾沫，听着自己的心脏正紧张地砰砰直跳，按捺住这些恐慌与惊愕的情绪，屏住呼吸继续听了下去。

他的背包里，不知什么东西又鼓起了一个包，撑开了书包的袋子，露出一截鳞片闪烁的尾巴。

毫无疑问，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在这两件事上都没有任何可回旋之处。格林德沃熟练地使用着威胁与诱骗的话术，邓布利多则一次次戳破他的话，冷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汤姆越听越后背发冷，不仅因为他听到的机密，更因为他几乎把自己代入进了格林德沃的位置，威胁和诱骗都是他最喜欢使用的手段，邓布利多既然不会被格林德沃欺骗，那他真的没有看透汤姆的谎言吗？

他背上的衣料被冷汗浸透了。

为了稳住心神，他握着梅林的手攥得更紧了。不论如何，只要他不伤害到这个白痴，邓布利多总不会就像戳破格林德沃那样戳破他的伪装——梅林说过，邓布利多并不严苛，愿意给很多人机会，他必须在邓布利多还没有察觉的时候隐藏得更深。

就在他略微有些走神的时候，忽然听到格林德沃状似无意地嘲笑邓布利多：“你试图培养一个预知者对付我，利用一个孩子？你弟弟对我怒吼的时候，知道自己的哥哥在背后进行什么样的勾当吗？”

邓布利多的脸上笼罩上些许阴云，他冷冷地说：“我不会让克雷登斯的悲剧再发生到任何孩子身上。”

格林德沃残酷地说：“哦，命运可未必这么说。可怜的奥瑞利乌斯……”

他的话音未落，汤姆的背上突然袭来一阵猛力，一条巨大的蛇从他的书包里窜了出去，仿佛带着刻骨的仇恨，扑向格林德沃的面孔。

“纳吉尼，不！”汤姆简直要被气疯了，连手指尖都在哆嗦，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

斗篷被掀了起来，梅林心道不好，但反应极快地藏到了汤姆身后，避免了第一瞬间露出脸。

下一刻，巨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格林德沃冰冷的眼神扫向了这个角落，邓布利多仿佛不需要思考，已经幻影显形到了汤姆的身前，伸手将他护在了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很严厉，但这样的声音对汤姆来说仿佛是天籁之音。

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向后一摸，却摸了个空——

梅林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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