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荒庙。
一股气息正在勃然升腾，仿佛水涨船高一般。陈蒹葭猛然睁开双眼，而几乎同时，不远处的傅明也同样睁开眼睛。紧接着，俩人的眼眸中，充满了愕然。
只因为。
这股气息，并非来源于外界，而是从近在咫尺的顾长生体内传出。
几乎是随着十多颗灵环果入腹。
不仅仅分身的气息随之提升，本尊的气息也同样在疯狂的攀升着。
“看来要突破了！”发觉是顾长生时，陈蒹葭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虽然。
仅仅只是踏入炼气九重，但于他们而言，任何一人的修为有所增长，都会增加一线生机。
“有些奇怪！”
傅明摸着下巴。
他和顾长生待得时间更久，知晓对方踏入炼气八重才两个月左右。
“虽然有些快，倒也是在意料之中！”陈蒹葭以筑基中期大修士的身份点评了一句，“一些修士在生死关键时，足以激发潜力，修为足以大进。而顾长生每每对战的都是筑基强者，实力增长快速倒也正常。”
傅明闻言，顿时满脸亏了的表情，“我从炼气八重踏入九重，可是足足用了数年之久！”
相处这么久，陈蒹葭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性格，轻笑一声，道：“此法，虽然勇猛精进，但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一侧，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虽然有人能够渡过此劫，翻越高峰。但更多的人，却是粉身碎骨。”她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对方，“你若是人死了，境界没能突破，是不是更亏？”
果然。
这么一说，傅明顿时觉得好受多了。
不过。
由于二人被惊醒，此时也没了继续修炼的打算，这一夜都已经快要过去。虽然伤势还未完全恢复，但至少体力已经恢复巅峰，只待顾长生突破之后，便可以离开。
只是，陈蒹葭没有说的是，更多的人，只是依靠水磨的功夫，一点点的突破境界修为。
大世于争。
若少了那股勇猛精进之心，又怎能走得远？
“不过，此行他踏入炼气九重，倒也不错！”陈蒹葭补充道，“正好，借着此行外出，收集一下筑基丹的材料，回到古刹后，可以顺势冲击一下筑基，到时候也算是站住了脚跟！”
傅明点了点头。
的确。
于修士而言，奴役如蝼蚁。但于筑基修士而言，炼气修士也同样是蝼蚁。
他正准备说话，忽然见到陈蒹葭面色一变，只听对方道：“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
果然。
四周鸦雀无声，甚至连虫鸣鸟啼都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情况十分反常。
要知道。
临近天明时，这种深林之中，往往鸟啼不断。
不过出于对火猿的信任，傅明还是出声道，“火猿在外值守，若是有人靠近，它第一时间会通知我们。”
“你说的是它吗？”
话音落下，一阵阴测测的声音，忽然传来。
紧跟着。
就见到一道身影被狠狠的抛了进来，‘咚’的一声，砸落在地，溅起一蓬灰尘。俩人连忙望去，就见到那丢进来的，不是旁物，正是火猿。只是此刻，它已经仅如普通猴子一般大小，彻底昏死过去。
“小火！”傅明连忙叫道。
而陈蒹葭，则是死死盯着荒庙之外。
只见到。
昏暗的山道上，徐徐走来俩人。
为首的，一身丹师长袍，背负长刀，不是雷鸣，还能是谁？还有一位丹房的弟子，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倒是好主意，依靠这畜牲驻守，换做一般人，怕是早就被其发觉。可是你们忘了，我是一位炼丹师！”雷鸣背着手，满眼冷笑的走了进来，“炼丹师除了能救人，也能杀人！若不是怕惊动了你们，我早就一刀宰了这畜牲，倒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
他扫了一眼荒庙，见到三人俱在，脸上笑容越甚，满意点头：
“很好！”
“一个不落，都在这里，倒是省去了我一个个追杀的功夫！也足以够我炼一炉大药……”
两位筑基修士，一头筑基大妖。
往日里，从哪能得来这么好的材料？
“合则死，分则生，这个道理他们都不懂！”那位丹房弟子啧啧啧的摇着头，满眼嘲讽。
换做是他。
此时三人，最应当做的，便是分头行动。
到时候，他们就得面临追杀的困境。
不过。
随着雷鸣微微侧目，他立刻面色一变，迅速噤声不再说话。
须知：
‘炼丹师除了能救人，也能杀人！’
这句话，也包括他在内。
陈蒹葭默不作声的站了起来，而傅明也同样起身。对方追来的速度，远超他们所料，此刻已经无路可逃，唯有奋力一搏，从死境之中，博得一线生机！
哪怕这一丝生机十分渺茫。
“还有个临阵突破的？”无视了俩人戒备的动作，雷鸣目光一瞥，落在了顾长生的身上。“入古刹不足三年，居然已经都要到了炼气九重，这修炼速度，比我当时何止快上一倍啊！”
“这速度，甚至都不逊色于梁霄了！”
一番言语中，难掩嫉妒。
他之所以修行速度快，还是占了自己是丹房弟子的缘故，暗中截留了不少丹药。
可顾长生却从料房崛起，由此可见天资之高。
“嘿嘿，天资再高又如何？筑基期都未到，连入丹炉的资格都没有！”摆了摆手，他讨厌天才，尤其天资比他高的天才！“处理了，见到他心烦……”
一旁丹房弟子见状，立刻目光一寒，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
手爪一舞，如钢勾一般抓来，五指带起劲风。
“铮！”
陈蒹葭已是目光一寒，翻手一拍，背后长剑已迅速出鞘。一剑逼退对方之后，然后再迅速转向雷鸣。
“还不死心？”
雷鸣狞笑一声，不退反进。反手一握，一道冷冽的刀光猛然乍现，
而这时。
傅明已经迎上了另外一位丹房弟子。
一刹那之间：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整个荒庙瞬息间化作废墟。
“哇！”
黎明前尚未褪去的昏暗中，无数崩碎飞溅泥胎、石像中，两道口吐鲜血的人影亦是同样倒飞出去。但立刻，他们便是用着更快的速度，朝向着对方扑去！
……
几乎在雷鸣出现的同时，顾长生便已经感受到了。
只是。
由于境界突破的关系，本尊根本动弹不得。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分身也同样遇险了！
不错。
虽然，大量的水族，因为黑蟒和水鳌的战斗，早已经逃向了远处。但还有不少水族来不及躲避，被双方的气息震晕。或者是躲藏在附近岩洞中的水族……
都被顾长生的气息吸引过来。
在很多时候，妖兽突破的气息，更类似于灵果成熟。
而一头正在蜕皮，同时还在突破修为的蛇妖，比起灵果成熟时所带来的诱惑，还要更加的巨大！
当它们看见，一头黑色灵蛇，半截身躯缠绕在水底的岩柱上，正拼尽全力要从枯死的蛇皮中蜕出时，各个都惊呆了半晌，然后就如同嗅着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有巨龟从中撕咬身躯，要将其咬断成两截。
有鱼群，蜂拥而至。
甚至还有一头青色水蛇，盘曲而上，准备做那巴蛇吞象之姿！
这些水族，非但没能够帮助顾长生挣脱蛇蜕，反而使他的体力进一步的耗损。而不断的撞击，虽然没有撕开蛇蜕，但力道却不断渗入身躯，震的他喉间腥甜。
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嗅着了血腥味的水族，一时间更加疯狂。
“吼！”
一阵怒啸。
水波翻腾，气息爆涌。
哗啦！
原本围聚在顾长生身外的水族，顿时吓得惊慌逃窜。
甚至。
就连撕咬着他身躯的巨龟、以及准备将顾长生一口吞下的水蛇，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一度认为顾长生要挣脱而出，连连后退。
可是……
当它们暴退一截后，发现顾长生仍旧在那时，甚至因为刚才的一声咆哮，气息反而开始有减弱的迹象时……
顿时用着比先前更加猛烈的姿态围聚了上去。
“不行，再这样下去，分身反而会比本尊会更快的坚持不住……”
感受着逐渐消减的体力。
以及。
荒庙之中，即便是拼尽全力，仍旧节节败退的陈蒹葭、傅明，顾长生的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深深，深深的无力感，他已经预想到了自己的结局：
分身无力挣脱蛇蜕，最终被困死在此，沦为无数水族们争抢的食物。
本尊亦会在陈蒹葭、傅明二人落败后，尸骨无存。
自己拼搏了这么久，依旧难逃这最终的结局吗？
早知如此。
不如早早的死在锁龙井内算了，也是一种变相的解脱。
何必如此痛苦？
顾长生亦是闭上双眼，亦是不再挣扎着，身躯缓缓的朝向水底沉去。就连神念都已经彻底收回，被封闭五感的身躯内只剩下了无尽沉沦的深渊。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当日在锁龙井中，方锐见到我时才会那般……’
‘他也累了！’
忽然间。
顾长生的脑海，浮现出当日在锁龙井中，与方锐擦肩而过的一幕。
据说：
人之将死，所有回忆，会如同跑马灯一般的浮现。
不止是方锐。
苏青、王铁山、金松、任乐……
一位位料房弟子。
认识的，不认识的，他们被带走时，眼中的绝望和挣扎，无不一一涌现。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死在这里！”
“即便是死，我也要像是苏青那般，要死的轰轰烈烈！”
嗤！
顾长生猛然睁开双眼。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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