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波开赶到粮仓，便看到一地的沙石。
他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粮食呢？」苏玄问道。
「都在这了。」常波开回答道。
苏玄弯腰，抓起一把沙石，冷声道：「吃下去。」
「千岁爷，这沙石怎么能吃？吃了会出人命的。」常波开哆哆嗦嗦的说道。
「你既然知道沙石不能吃，为何将这些沙石冒充成粮食放在粮仓里？用来欺骗本官？」苏玄冷声道。
「下官……下官也是无奈之举。」常波开小声道。
「难怪这几天的米越来越少，粥越来越稀。二十万石粮食，都被你吃了？」苏玄冷声道。
「千岁爷恕罪，下官确实有将化州城的确切情况上报，年前余粮一共就八万石左右，千岁爷来之前用掉了四万石，近几日又用了两万石，目前这粮仓内所剩的粮食，也就两万石了。」常波开说道。
苏玄闻言眉头紧皱。
户部管钱粮，若是常波开真上报过具体的情况，那么户部肯定有存档。
苏玄在京城那几日忙的不可开交，心思都用在各地如何解决灾患的问题上了。
若常波开所言属实，那么他后面告知苏玄有二十万石粮食，而苏玄又相信了，还真无法全怪常波开一人。
他是户部尚书，他也有一定的职责。
「既然你上报过真实情况，为何又要哄骗本官？」苏玄问道。
「下官只是想，想让千岁爷您放心。」常波开说道。
「去年是丰年，既然官府没有粮食
，百姓家里也没有粮食，那么收上来的粮食上哪去了？」苏玄问道。
这个问题，苏玄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
粮食都被那些地主豪绅垄断了。
他们那些人可不会管老百姓的死活。
常波开有点吞吞吐吐的，小声道：「申……申王……」
他不说苏玄都没想起来，化州地界内还有一位亲王。
申王萧护，景阳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早在景阳帝登基之前，萧护就来到了封地化州。
萧护是一个闲散的王爷，手中没什么实权，但是他有封地啊。
萧静寒的兄弟姐妹不多，两个皇兄已经见先帝去了，就剩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
所现在存留的藩王，都是老牌藩王。
他们都有很多的封地。
身为皇室宗亲，他们并不需要缴税。
若是朝廷恢复征税，这些亲王地主们也不需要出钱，需要出钱的还是老百姓。
推恩令才推行下来，起码要几代人之后才能看到效果。
至少影响不到现存的亲王。
「原来化州还有一位大boss啊……」苏玄喃喃说道。
这下苏玄感觉到头疼了。
周全忽然出去了一趟，不久过后回来了。
「大人，朝廷的赈灾钱粮到了。」周全说道。
「到哪了？」
「马上进城了。」
「嗯，都押送到知府衙门来。」
「遵命。」
不久过后，一队马车开到了知府衙门后门，一箱一箱的物资卸下，摆放在衙门后院。
周全对照着账册清点了一下物资。
「大人，三
十万两白银，两万石粮食。」周全说道。
「两万石粮，也能解燃眉之急了。周全，你先带人把粮食全发下去。具体要发给什么人，你心里有数。」
「大人放心，下官清楚。」
「常波开，把户籍册调出来，本官要查阅。」
「遵命。」
苏玄翻阅了一天的户籍册，化州城一共六万户，三十万人。
除去官吏、地主豪绅之外，其余人的生活过得并不是很好。
而这些人占绝大多数。
城中肯定还有存粮，只是官府没有存粮罢了。
现在赈灾的银子到了，苏玄打算将银子都发下去，让老百姓去买粮食。
不管怎么说，先让大家都吃上饱饭再说。
等天启暖和一些了，老百姓们可以干活了，这化州城的秩序也就恢复了。
按照当下的粮价，这三十万两银子可以买到十五万石粮食。
若是老百姓们节约一点的话，十五万石粮食也能当三十万石粮食来用了。
撑两三个月不是问题。
两三个月之后，天启肯定就好转了。
这个差使苏玄并没有让常波开去做。
三十万两银子交给他，鬼知道他要贪墨多少银两。
苏玄还不想将常波开给砍了，现在还需要他来干活。
晚上，周全回来之后，苏玄与周全一块核算发钱的事情。
「大人，三十万两银子，全发？」周全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知道苏玄大方，但没想到苏玄对老百姓这么大方。
三十万两，就算平均到每个人手里，
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两银子。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一两银子可不少了。
在艰难时期，这一两银子就能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苏玄心中的这份大义，震撼了周全。
他虽然不是出身名门望族，但祖上也是几代为官。
他所接触到的那些当官的，倒是也有为民着想的好官，可好到苏玄这个份儿上的，他从来没遇到过。
「全发，但是你要记住，你必须要亲手将每一两银子都发到老百姓的手中。」苏玄说道。
「我明白，我办事，大人您尽管放心。」周全说道。
「嗯。」
「大人，时候不早了，这都后半夜了。」
「是啊，该歇息了，明天还有做不完的事情。你说，化州城尚且如此，其他地方该怎么样了？」苏玄问道。
「化州城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其他地方应该是比化州好一些的。」周全说道。
「但愿如此吧。」苏玄叹了口气。
躺在床上，苏玄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想要缔造一个盛世，就得去解决这些根深蒂固的问题。
可是上面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下面却阳奉阴违。
政策压根就没法有效的渗透下去。
以前苏玄不懂，现在真正深入老百姓，他才明白这个道理。
隐隐的苏玄甚至有一种自己在螳臂当车的感觉。
这大炎王朝，还能救么？
思绪万千，怎么也无法入眠，就这么熬到了天亮。
于是苏玄起床，继续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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