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没有回答。

她睡着了。

……

等到顾长安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一个人靠着墙，面前站着两个人，013，还有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夏恪。

“我们——出来了？”

013嫌弃地用手指在脸上蹭了蹭，示意她擦擦脸。

顾长安顺着他的手势擦了一下半边脸，结果摸到一手的灰。可能是刚刚靠着墙睡，不只是脸上，身上也全是白灰。

刚刚对夏恪有些感激，结果什么玩意儿嘛，案件结束了就把人往墙角一塞，她是什么巨大型玩具吗，随手一丢完事儿。

顾长安拍着灰从台阶上站起来，感觉自己应该是睡了很久，脚和腿一致酸麻，如同很多小刺轻轻地扎着。

“013，案件进行到一半那会儿，你去了哪儿？”

顾长安随口问道，013却没有直接回答：“哎呀你们在正面战场，我到别的地方去了一下，起了一点儿辅助的作用。”

“这是什么话？”顾长安还在拍着身上的灰，感觉有些白色的灰死活拍不下来，用力了些，又觉得疼。

她看着外面的天空。

天已经暗了下来，不知道在游戏中过了多久，大雨变成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地上有些积水，溅起小的水花，在路灯的光辉下折射着不同的颜色。

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撑着黑伞站在实验楼外，本来已经和背景融为一体。但是那个人身上挂着不知道什么亮晶晶的挂饰，在黑夜中闪着光，让人能够很自然地在黑色中勾勒出人的形状。

仔细一看，那个人还在朝这边移动。

“那个人你们认识吗？”

伴随着三个人目光的注视，那个人收伞进了实验楼，低头弯腰擦了擦靴子上的水珠。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先发制人倒是顾长安事先没有想到的。

那个人甩了甩手上的黑伞，然后大踏步走进实验楼。

“你们知道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命案吗？”

“知道，怎么了？”

“不是命案。”夏恪走上前，“是意外的火灾吧？”

顾长安看向夏恪。

这个人来得突然，让人毫无防备，但是夏恪的这句话提醒了她。无论是在帖子里，还是各种传闻里，这里只是发生了一场意外的火灾。这个人这样开口问，说明他知道一些什么。

顾长安打量起来人，这个人的皮肤非常白，看起来保养得很好，但是眼下还是有遮掩不住的黑眼圈。衣品看上去也不错，格子的围巾用着很花哨的系法，眼睛小小的，鼻子却占比较大。

崔静远在奶茶店买的黑色曼陀罗已经喝完了，从口袋里面摸了一块口香糖嚼着。他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都是学生模样。但是这个戴眼镜的小孩儿倒是警惕性很高，居然先来质问自己。

他的视线扫过周围的环境，声控灯因为他们的声音一直灭了又亮。看起来是年久失修的样子。青苔铁锈诉说着荒废的日子，他弯腰去查看被扔在铁门前的锁，这把锁现在已经成功变成了废铁。

他嚼着口香糖问道：“你们刚刚上了楼？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你指的是什么异常情况？”

这小子的警惕性也太高了，他不停地在引诱自己说出信息，同时回避问题。虽然刚从警校毕业没几年，但是他倒是有了种后生可畏的感觉。

“你小子别跟我绕弯子啊，这把锁原来应该是挂在门栓上面的，现上面的铁锈——”他捡起地面上的锁，挂回原处，“看这，本来应该是一体的，现在被拿掉了，说明不久前有人动过，是不是你们拿的？”

“你们上楼了？有什么发现吗？”

“你指什么发现？”

“火灾现场……”崔静远刚刚开口接了一句，发现自己还是被绕进了那小子的话里，咳了咳掩饰了一下自己作为警察在专业方面失利的尴尬，“那上面应该被烧得差不多了，你们大晚上乱逛什么，还到这里来，万一现场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到你们几个怎么办？”

“学校没有封锁这里，那只能算是意外事故。”夏恪认真地回答。

“我没有跟你扯谁担责！”崔静远抓了抓头发，“算了算了，都天黑了，你们还是回家吧，这种探险以后还是少做。”

他刚抬腿准备上楼，夏恪叫住他：“你要去现场？”

崔静远把口香糖放到口腔的一边，说：“我去现场怎么了？剩下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他想了一下，这里是C大附中，便又补了一句：“你们是C大的？回你们自己寝室，别在这呆着了。路上注意安全。”

“喂你这也太双标了吧，你可以我们就不行，凭什么啊？”013说道。

顾长安只是沉默地看了崔静远一眼，转身离开。

“诶你走什么啊？”

013跟了上去，夏恪却没有动。

他站在楼梯最后一级台阶上，仰头问那个正在上楼的人：

“你是警察？”

崔静远挺意外夏恪有如此敏锐的直觉，不过按照刚刚的几段对话，他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也是情理之中。这么想了一下，也不再隐瞒：

“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现在去火灾现场应该看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夏恪说，“我给你提供一个。”

崔静远停住了嚼着口香糖的动作，等着夏恪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很少去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但是面前的这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眼中有一种坚定和坦率，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倾听。

……

“顾长安？你是叫顾长安是吧？等等我！”

顾长安没理，C大的校园路灯隔一截就有一盏，但是光线都不明亮，只能照到灯下小小的一块儿。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大学校园里恋爱的情侣们铺路。

013追了上来：“你怎么走这么块？夏恪还没跟上，我们要不等等他？”

“等他干什么？”顾长安步子没停，“我们俩也不太熟吧，你愿意等就你去等。”

“咱们今天不是一起进了游戏吗？怎么着也是有过交情的伙伴了啊。”

“什么交情？”顾长安目不斜视，“玩个游戏就有交情，那你游戏里遇到多少人全叫哥哥姐姐爸爸妈妈好了。”

“不是，顾长安，你他妈怎么讲话这么冲？”

“我讲话本来就这样。”顾长安停下脚步，直视他，“咱们以后最好不见。”

最好再也不见。不管是夏恪也好，013也好，再也不见，或许就能远离这些事情。本来以为这只是游戏，但是很多东西已经渐渐超出了她的想象。

从当时在电梯中遇到的那个长指甲的boss开始，一切已经不再受控。如果说这一切只是游戏，为什么会关联上命案，甚至扯上警方？

“不管是你还是夏恪，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组织……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顾长安平复了一下，用平静的口气说道，“我感觉我二十年都很平凡，我现在觉得，或许做一个普通的人也很好。至少，我不用怀疑现在的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幻，不用去思考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我累了，我想回家睡觉。可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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