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顾长安把他那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挪开。
“疼……疼疼疼！”
“和他们放狠话，就你？”顾长安上下打量着男生，“我看你面熟，前一次撞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把我扯进你们的争斗干什么？”
车厢里并不拥挤，后排还有几个座位空着。男生轻巧地跃到靠近后车门的座位上，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搭在台阶上，说：“你要去哪？”
“关你屁事？”
“对，确实不关我的事儿。反正他们现在也认得你的脸了。”
“好笑，车窗外面看一眼就记得脸了，他们是监控摄像头？”
顾长安正眼都不屑于给，走到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男生回头说：“……你要去哪？”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我都不认识你好吧？”
真是无语，怎么撞了人没有赔礼道歉还理直气壮地问别人去哪，这种人真是罕见。
她懒得再回复，戴上耳机，然后低声骂了一句——耳机刚刚撞到广告牌的时候，在地上滚了一遭，这让本就不太灵光的耳机雪上加霜，这下终于宣告了罢工。
今天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起早赶讲座遇上各种破事儿。
男生拍了一下椅背：“喂，你刚刚不是说我眼熟？”
顾长安装作没听见。
呵呵，无语，我眼熟的是个网友，你姓甚名谁跟我一丢丢关系都没有。
“问你话呢？你去哪？”
没完没了，这个人烦不烦？顾长安装模作样地把耳机声音调大，眼神飘向窗外。十九岁就跟那帮人混在一起，估计不是什么正经学生。
“人家小姑娘都说了不认识你，你这个大小伙子还老缠着人家，不太好哇。”
“我看你就别跟着人家了，这样追女生行不通的啦。”
后座两个阿姨你一言我一语地为顾长安帮腔，男生踹了一脚栏杆打断了阿姨们的话语，然后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两个阿姨看见他下了车，继续说道：
“这个小伙子没什么礼貌的呀……”
“那个小姑娘一看就是乖学生，不可能跟他在一块儿的嘛。”
“也不一定，现在的小孩子哦，就喜欢那种坏坏的男生……”
顾长安闭眼深吸一口气，耳机一坏，啥隔音效果都没有。
她装作听不见，实则听着阿姨们聊了一路。
早晨出来的时候还有阳光，现在全部都被收敛进云层，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顾长安望着车窗外，出神地想着今天天气预报说下雨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十五。
好容易下了车，来到c大的门口，没看见和她约好碰头的曲国强，倒是一眼看见人群中靠着墙装得很的十三岁。
不一定是十三岁，但感觉心智只有十三岁的少年。
妈的，阴魂不散。
周围还有女生谈笑推搡，一眼看过去，手上拿了手机，估计是想上去要联系方式，犹豫着还没上前。
他大抵还算得上是个帅哥，虽然鼻头两侧的肉多了点儿，但是因为眼睛细长带来的那种疏离感被这小小的缺憾中和了许多。当然也只能说是身高有些优势，让脸上的瑕疵不那么明显而已，在顾长安眼里，完全无法弥补他素质的不足。
顾长安心中叹气，真想拿个喇叭站在人群中间喊“姐妹们擦亮眼睛”。
她准备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结果那人居然径直走了过来，脸上溢满灿烂笑容：“诶呦，好巧，你怎么也在这？”
无语，什么好巧啊真巧啊，这种开头的对话注定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交谈。
顾长安抱着刚刚车上翻看的资料，闪身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请。这边路宽敞，你自己走好吧。”
“咱们相识一场，你这也太不客气了。”
“那我说什么，‘请这边滚’？”
男生没有理会她，瞟了一眼校门口的牌子，“你是C大的？”
“关你屁事？”
这人好像铁了心想摸清她的来路，再加上之前车上的接触，她觉得这人动机不纯。
顾长安朝学生中扫了一眼，随手拉了人群中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生人勿近的男生：“这我男朋友，你们谈。”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又响起来。
“大二的夏恪？”
“牛逼……牛逼。”
“咱们院院草就这么沦陷在了女人手中，没想到的。”
“女生也好看，夏恪藏女朋友藏这么久？”
“女朋友好看所以藏得深呐。”
男生吊儿郎当地打量着这个横空出世的眼镜兄弟，这兄弟比他矮一点儿，但是相貌比他优越许多，好像没有精心打理的刘海乱乱地搭了几绺在额前，眼睛藏在反光的镜片后面，但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那双眸子的漂亮。他咳了一声，整了整衣服，说：“你是她男朋友？”
金丝边眼镜沉默地看了一眼女生潇洒离去的背影，说：“你觉得像吗？”
“有点。”
金属框又沉默地扫视他一眼：“也行吧。”
“什么叫也行？”
夏恪望着这个男生，潇洒不羁的气质，无法无天的问话方式，看起来是纠缠没错了。他拍了拍十九岁男生的肩膀，然后也走进了校门。
“喂，什么叫也行？你说清楚啊？”
……
顾长安按着手机上面的消息找到了阶梯教室，她在心中暗暗赞叹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
太强了顾长安，一般人估计没那么有胆量，随手拉个人去解决这种莫名其妙的怪人尾随。这种解决方式最巧妙的一点在于，自己不需要掺和这当中的任何一步，毕竟只是来C大听个讲座，结束以后拍拍屁股就走人。
这两个人，以后估计都是无缘再见。
而这一招，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兵不血刃”。
她内心狂笑，然后装模作样双手合十：
那个不知道为什么被拉进漩涡中央的人，祝你好运。
柯教授走了进来，调试着今天的投影设备，顾长安兴高采烈热情洋溢地上去帮忙。
柯教授看了她一眼：“小顾你今天心情不错？”
“还好啦！上次迟到不好意思啊教授，我前一天晚上精神状态有点差，第二天起晚了。”
柯教授摆摆手：“你平时也不怎么旷课，点到都在，不要紧的。这次算个小惩罚，以后记住就行。下次要是不舒服了，直接让你室友请假就好了。”
“好嘞老师！这个投影弄好了吗？”
“你去拿个遥控……哦不用了，刚刚他们有个同学去拿了。”柯教授点开自己的文档，浏览了一下界面。
“柯教授，您要的遥控。”
“诶好，辛苦你了。”
顾长安的手脚一下子僵住。
那个声音是如此熟悉，似乎十几分钟前才见过。
她沉默着移动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手里快速滑动手机屏幕，渴望逃离这个场所。直到男生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这儿有人吗？”
“有！”她条件反射地抬头回复。
片刻前出现的那副眼镜，还有金丝边眼镜下长且密的眼睫进入她的视野。
眼睫下的眸子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草，社会性死亡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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