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第 940 章 第九十九章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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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洲,清水下游。

超过八十万亩的稻田仿佛绵延到天际,不时可见鱼儿在水里游弋。但田间最热闹的还是青色的稻禾间活跃的超过一千万只的鸭子,捉虫,吃草,踩幼草,令稻田里少见杂草,一眼望去就知道会有一个好收成。

星羽牵着小崽道:“种植稻田的收益还挺丰富的。”

不同于元洲因为气候、冰期等条件导致的稻麦轮作,炎洲可以种植粮食的地方大多不适合种植小麦,主要粮食作物是树薯与稻。

人族在炎洲开发的农田最初种植的都是树薯,种稻需要的基础设施条件太高,随着人手与财力富裕起来才开始搞稻田的基础设施,种稻以稻为主食,树薯则向饲料作物转型。

清水下游平原的农田十只七八种的便是稻,一年保底两熟,没三熟是因为炎洲的土壤不够肥沃,需要种植绿肥肥地。

种稻的面积大了,农人自然而然开始挖掘稻田其它的价值,稻田里养鱼,既可以肥田又可以补贴餐食。

后来又学着同样有种植稻的古妖在稻田里养鸭,古妖地广人稀,没有足够的人手去除草,却又为了预防天灾需要一个人种十个人的土地,为了节省人力想了许多办法。

稻田养鸭便是古妖想出的除草之法,等禾苗长高后放一群鸭子下田,不费人力杂草便除尽,鸭粪亦可肥田。

人族觉得这不错,遂学之。

于是,走在田野里,鸭子的嘎嘎声仿佛无穷无尽,比闹市还喧嚣。

小崽激动的指着一群跑过去的鸭子。“呀呀呀....”

星羽伸手做出抓了一只鸭的手势,然后放到小崽嘴边。“喏,香喷喷的鸭肉。”

小崽开心的咬了一口,小嘴吧唧吧唧起来。

“阿布你真可爱。”星羽哭笑不得的亲了小崽白白胖胖的脸蛋一口。

小崽瞪圆了眼睛,不可思异的看着星羽,你怎么想吃我?

星羽左右瞧了瞧,与其它人都离得很远,遂掏出一枚骰子。“来,我们玩点好玩的。”

小崽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好奇的看着骰子,她对骰子有印象,星羽身上一直都带着它,从不离身。

掷骰子猜大小是最简单的赌戏,小崽学了没一会便明白什么是大什么是小,与星羽玩了起来。

朱颜巡视完良田转身没看到两只崽,沿着来路找来时两只熊崽坐在田埂上玩得正欢,小家伙白白胖胖的圆脸上、手臂手背上已画了十来只乌龟,星羽脸上只有一团不知道算不算乌龟的墨渍。

朱颜无声无息的行至星羽背后,坐在星羽对面的小家伙一眼便看到她,咯咯笑着伸手要抱。

“要抱抱?等会,再陪我玩两局就抱你。”

“她是在让我抱她。”

朱颜从星羽身后伸出手将小家伙捞起。

正摇着骰子的星羽整个人呆住,忙将赌具收起来。“师、师尊!我没赌钱。”

“我知道,但你拉着一个一岁的小不点赌博,你良心不会痛吗?”

为什么良心要痛?

星羽的眼神明晃晃的流露出困惑。

朱颜脑门青筋直跳,从地上捡起笔。“你喜欢什么花样?”

“....乌龟吧。”

朱颜提笔在星羽的脸上作画,一笔一只乌龟,一气呵成。“三天不准洗脸。”

星羽震撼的看着朱颜,炎洲这气候莫说十天不清洁,一天不清洁人都得受不了。“那要是出汗掉了呢?”

“那就补。”

朱颜怀里的小家伙看着星羽脸上一只又一只乌龟,激动万分,又叫又拍手。

给星羽画一脸乌龟,朱颜抬手准备擦小家伙脸上的小乌龟,却在仔细看了须臾后放弃,白白胖胖的脸蛋上一群乌龟还挺可爱的,先这样吧。

“行了,去吃饭。”

小家伙一听饭字眼睛马上亮了起来,高兴道:“次饭、次饭饭!”

“吃货。”星羽嘀咕着爬了起来。

朱颜并不讲究,因此夕食是在距离最近的一家食肆里吃,既然只挑距离近,食肆条件自然也不会太好,只挂了两个幌子。

食肆提供的菜单里只有三个勉强算荤菜,一个是炖鸭子一个是炖鱼,最后一个是咸鸭卵,其余全部是菜蔬,田埂地头采摘的新鲜野菜。

一亩稻田约莫放养十只鸭、二十尾鱼,本地的稻田总数加起来有七八十万亩,养得鸭子加起来有一千万,鱼亦千万。而这样的地方在饶州很寻常,经过数百年的经营,饶州的农田皆以稻田为主,而稻田为了肥田与除草,放养鱼与鸭是普遍做法。

朱颜授田于氓庶很坚决的贯彻了辛筝制定的土地制度:按人头分,每人八十良田——当然,时代变了,再怎样努力也无法如辛筝时期要么八十亩皆良田,若良田不够八十亩,则折换成面积更大但土地相对贫瘠的中田与下田,但能保证人均占有田地绝不少于八十亩,良田若有不足也尽量用更多的中田与下田折换——人死则收回土地重新分配。

算一算,饶州境内每岁产鸭超过三万万只,产鸭卵数以万万计,而平均到个人头上,相当于人均六七十只鸭。

一个人显然不可能每年吃掉六七十只鸭。

一来小冰期期间别指望年年都是大熟,大熟时要囤下未来几年的食物以备必然到来的不时之需。

二来肉再美味再便宜也不能只吃一种肉,一只鸭子烹饪后的菜肴可以让五口之家吃两顿,完全可以从年头吃到年尾,但只有最底层的穷人会年头到年尾只吃鸭肉这一种肉食。

三来农人并非完全自给自足,至少盐铁不能,盐关系到体力,铁关系到农具,因此农人会鸭与鸭卵只留小一部分食用,其余皆与鱼一同换盐铁。

只挂两个幌子的食肆能提供炖鱼炖鸭与咸鸭卵完全是托这种稻田养鱼养鸭的福,不然能口热饭就不错了,但即便有荤腥材料,手艺也相当一般。

鱼、鸭、鸭卵无一不是味腥的东西,烹饪得好自然是美味,烹饪不好则腥得难以下咽。

阿布还好,对什么都好奇,给什么吃什么,如果是肉那就更不挑,左手一碗鱼羹右手一碗鸭肉羹大快朵颐,星羽却是吃了没几口便剥咸鸭卵下饭。

饶州的咸鸭卵是重要商品,往北出售元洲,往东出售长洲,深受好评,味道自然不能差,很是下饭。

用着羹的阿布闻到咸鸭卵的咸香味,圆溜溜的眼睛不由望向星羽,朱颜将小崽的脑袋掰回来。“别看了,那个不好吃。”

咸鸭卵里可是有个咸字的,为了保存得更久,能通过海运运到更遥远的地方,用盐非常足,腌得也入味,给一岁多点的幼崽吃这个无疑不合适。

阿布看向星羽胃口大开的模样,星羽见状做出吃得更香的模样。

“香,真香,好香。”

“星羽!”

“师尊你也要来一口吗?”星羽大方的分给朱颜一半鸭卵。

阿布见状完全不相信朱颜的胡扯,不高兴的伸手去够。“要次就要次....”

“好好吃你的饭,别逗她。”朱颜一巴掌拍掉阿布的爪子。

阿布的眼睛里顿时盈起水雾,你打我。

“行了行了,既然你不信邪,我也不拦着你。”朱颜在咸鸭卵中挑了挑,挑了一颗最咸的,剥壳,用箸挖了一小块,再不着痕迹的从芥子手串里弄了点辣粉沾在咸鸭卵上,最后送入阿布嘴里。

“呸呸呸....哇哇...”

朱颜舀了碗鱼汤喂小家伙解辣解咸。“都跟你说了不好吃,你偏不信邪。”

小家伙抽抽噎噎的喝着鱼汤。

星羽一边吃咸鸭卵配米饭一边笑,乐不可支。

小家伙气得不轻,哭得更厉害了,朱颜气结,一把将小家伙塞到星羽怀里。“你哄。”

“你生的你让我哄。”

“谁将她气哭的。”

“你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加了什么。”

“是谁先逗她的?”

一番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俩人忽然感觉有些安静,低头一瞧,小崽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与对方互相推诿,都忘了哭泣。

星羽捏了捏小崽的脸蛋。“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看热闹?”

小崽欢快道;“热闹热闹。”

巡视完了各处承担着粮仓重责的邑郡,确定今年只要老天不捣乱降大灾一定会有一个好收成,朱颜很快开始巡视下一个目标。

水利。

炎洲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从年头到年尾都可以种植作物,以及,雨季时涝死,旱季时旱死。

不同于元洲的旱涝无常,炎洲是稳定的雨季涝旱季旱,毫无疑问,不管是稳定的旱涝还是无偿的旱涝都对作物生长不友好。

毗邻河流与湖泊的土地还好,没有水源困扰,其它地方就没有不为水源困扰的,更别提人族在炎洲推广的作物以稻为主,也因此炎洲这些年修水利比修路还勤,大大小小的蓄水池开凿了无数个。

星羽抱着阿布,行走在堤坝上,眼前是一片烟波浩渺:“这是湖泊吧。”

朱颜道:“是蓄水池。”

“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蓄水池。”星羽由衷道,瞧着与天然的大湖无甚区别。

朱颜自豪道:“动用四十万人力,耗费五载而成,可灌溉良田三百万亩,自然大。”

星羽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账册,很快想起这座蓄水池所对应的支出,非常恐怖,但在朱颜的整个水利预算中只占了千分之三。“四十万人,耗费五载,师尊,我好奇的问一句,你的整个水利计划预计要动用多少人?修多久?”

“前后要动用大概三千万人,耗费三百载左右,三百载后炎洲定然会是人族最大的粮仓。”朱颜仿佛看到绵延万里的良田与牧场,情不自禁张开手臂似将之拥入怀,但眼前仍旧是烟波浩渺,什么都拥不到。

星羽打击道:“说得好像师尊你活得到三百载后,等你死了,后继者可未必会坚持你的政策,史书字字,有几人不是人亡政息?”

“我自然活不到,玉主即便一生不用神力,寿命也不过两百载,但我活不到,不还有你吗?”朱颜笑道。“你不成也还有你的弟子,一代接一代,总能成,你是不是想说你不一定会延续我的政策?若是那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倒不是对师尊的政策有什么疑问,主要是我做玉主没什么兴趣,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碰上天灾,哪怕是深更半夜也要爬起来处理,整宿整宿睡不着是常态,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星羽畅想道。“三五好友,每日玩玩赌戏,那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你不想太累也成,只要会用人,将活都分配给底下人,再看好他们,不让他们在干活时唱歪经,你自然轻松自在。”

星羽回以呵呵。“师尊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那样的生活不累。”管几百几千人还好,管整个帝国要保证所有官吏与巫在干活时不唱歪经...哪怕是帝国最鼎盛时的文宣武襄终其一生都没做到的事居然指望自己,还不如期望太阳从西边升起。

朱颜摸着良心重复了一遍,星羽一脸你的无耻令我服输。

检查完了蓄水池,朱颜又往别的还没修好的水利工地去。

氓庶根本没有修水利的能力,而让地方大族修....朱颜并无让人架空自己的兴趣,因此炎洲所有水利都是官方征发徭役与雇佣非徭役的劳力修建,不管是徭役还是雇佣,工地上都管饭。

为了避免劳力在沉重的水利工程中废掉,工地上有巫医随时待命,伙食也有标准:重油重盐。

为了防止底下人糊弄自己,朱颜每至一处工地都会尝尝该工地食堂,多年吃下来习惯成自然,每餐都吃得津津有味,星羽与阿布却被食堂伙食搞得生无可恋。

朱颜给每个劳力的伙食是每日最低半斤咸鱼/咸肉、一只咸鸭、三枚咸鸭卵,菜蔬、粮食与做为干净饮水的葡萄酒——尽管炎洲因为气候太热适合种植葡萄的地方不多,但几百年过去人族也培育出了更适应炎洲气候的葡萄品种,扩大了葡萄种植面积。而热带的水源生饮死亡率太高,将煮沸又费柴薪费事,物美价廉的葡萄酒自然而然成为最优选。——不限量供应,除了葡萄干与粮食,其余要么咸要么油,要么咸油兼备。

阿布从出生起食用的食物都是不加盐的羹汤,星羽偏好浓油赤酱的饮食,却也没重到工地食堂的境界,但不吃又饿,方圆十里也找不到别的地方吃饭,两只崽只能看着朱颜吃肉喝酒,自己委屈的啃菜叶。

水利也巡视完,朱颜回到炎洲政治中心的祝融半岛,将阿布扔给从生洲回来的崽她父,自己拉着生无可恋的星羽复盘各地的情况。

“有没有看出什么?”

“物价上涨了。”星羽瞪着一双死鱼眼回答。“肉类,健牛与肥羊的涨得最多,但涨势并不严重,不符合囤积居奇的涨势,应该不是地方有人突发奇想想用全族的头颅试试师尊你对囤积居奇的刀利不利。”

除了怕死,星羽也不相信钻进钱眼里的人能跟朱颜抢货,修建水利需要后勤,氓庶手中的余粮一直都是朱颜的囊中物,氓庶在粮食丰收后也倾向于将粮食卖给朱颜。原因无它,朱颜出价稳定,不像别的人,前脚大规模买走粮食,后脚就粮食上涨,然后自己就得拿前不久赚的钱去高价买回自己卖出的粮食,并且只能买回两三成。

“那你猜是如何涨的?”

“不是本地的问题便只能是外来的干涉,要么元洲要么长洲,观师尊你如此气定神闲,我猜是元洲。”

“那你猜是元洲的什么事情?”

星羽思考须臾,不确定的问:“洛去劫垦荒?”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洛去劫任相是奔着王位去的,所有人都等着看他将现任王踹下去,然后....群起而攻之。

没办法,洛去劫的王嗣身份是个硬伤,给了所有野心家攻击他的借口与大义。

洛去劫的骨骼却很清奇,许是想积攒足够的政治本钱,任相后落去劫一门心思投入垦荒中。

垦荒是个苦活累活,一个青壮劳力垦荒几年,人也该废了,这点从旧时代留下的记载亦可看出。旧时开荒的主力虽然是中小贵族,但真正负责动手开垦荒地的是中小贵族领地内的氓隶。

荒地开垦了出来,中小贵族有了与占据好地的上层贵族叫板的实力,唯有氓隶一无所有且失去了健康命不久矣。然这对中小贵族的影响不大,草民草民,民如草,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只要颁布休养生息鼓励生产的政策,新一茬很快长出来。

辛筝废除了奴隶制,富人没法用奴隶的血肉去填垦荒的无底洞,加之辛筝的政策不允许私人垦荒,因此垦荒的欲/望不强,通过别的手段控制穷人分到的份地的欲/望倒是格外强烈。穷人倒是很有垦荒的欲/望,但开垦的荒地头两年只有支出没有收益,要垦荒需先攒够垦荒期间的粮食,但穷人要拿得出这笔粮食还是穷人?

但垦荒不能不垦,人口一直在增长,若不垦荒,资源迟早养不活人口,辛筝的解决方式是官方垦荒。

官方征发徭役与雇佣劳力垦荒,保证重油重盐的伙食与医疗、优质的工具,令垦荒的劳动力在垦荒结束后身体仍旧健康,而非垮掉等死。

荒地开垦好之后再授于没有土地的氓庶。

这一政策的优点是保证九成九(文宣时期)的耕地掌控在帝国手中,税赋不增一分,国库收益却年年增涨,而耕地代表粮食,当一国大部分粮食都控制在官方手里,想乱起来都难。缺点是成本惊人,也非常考验统治者对帝国的掌控,掌控力不够强,这项政策不免变成祸国殃民之策。

出于多种因素,这一政策在武襄后期时开始走下坡路,之后的岁月里日渐衰微,土地增长速度变慢,国库收入年复一年的减少,人口增长速度却没有下降,帝国的管理成本也没有减少。

另一方面,官方对开荒的积极性削弱,地方大族对开荒的积极却是增强。

也因为成本高、牵扯的东西多,去劫的垦荒是被所有人看作口号的,坚信会完美落实于纸面上,未曾想这人竟踏踏实实的将之落实到地面,真的开垦出了大片荒地。

也因为去劫过于踏实的作风,一门心思争权以图保住王位的王便被衬得落了下乘,去劫的名声越是好,本来就急性子的王便越急。

朱颜都在考虑要不要放弃支持王,终究不是每个人都是昭成王,平庸却沉得住气又有自知之明。

平庸不可怕,但平庸加没有自知之明加急性子....那是毫无悬念的灾难,反正朱颜已不确定未来去劫与现任王究竟哪个对帝国的破坏更大,唯一确定的是洛姜选了一块优秀的踏脚石。

朱颜道:“是去劫,他向炎洲采购了一千万的牛羊豚、十万万的咸鸭卵,分批交货,用以补贴垦荒队的伙食,以此保证伙食的膏脂肉类摄入,让他们能在垦荒结束后健康的回家。”

“有舍才有得,加之做七分说十分。”星羽笃定道:“王输定了。”

有洛姜压着,王根本做不了什么,而去劫心性手段又太高,王完全不是对手。

“师尊,你说洛去劫会等王死了再继位还是让提前王禅让?我们打个赌如何?”

“我赌会提前禅让。”

“为何?王年长洛去劫二十六岁....话说王姜真会选人,别人的继任者都是比自己年少的,偏她的继任者比自己年长。”

“选个年轻的,去劫不一定熬得过。”

“可你压会提前禅让。”

“以防万一呗,玩政治的,别的不多就是心眼多。”

星羽一脸玩政治的心真脏。“既然师尊压会提前禅让,那我就压王会被熬死。”

赌约在新王继位的第四年分出胜负,新王向洛姜与威望日渐深重的去劫妥协,禅让于去劫。

星羽这个赌输了的人没怎么着,朱颜倒是差点气吐血:“他怎么怂得这么快?那不是王座吗?王座不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吗?居然就这么妥协了?他就是死都不松口禅让,洛姜与去劫还能杀了他不成?”

有生以来头回见到这么怂的王,以前的哪个不是恨不能抓着王权直至死亡?哪怕是洛姜,名义上禅让了,但权力一分都没松。

赌输了的星羽淡定无比:“有希望坐住的王位才能令人死不松手,坐不稳的王座如何比得过实打实的利益。”

“历史上王位坐不稳却宁愿死在王座上也不愿妥协的王一抓一大把。”

“这怎么一样?如今的人都是在安逸的环境中长大,对生命格外爱惜,而过去的人....生命是最朝不保夕也最贱的东西,比起爱惜完全不靠谱的生命,人们更注重如何在有限的生命中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星羽总结道。“温室花盆中的花与野外峭壁上的花就不是一个物种。”

“你真正想说的是亡命徒与富贵子不是一个物种吧?”

“一个意思。”星羽问:“师尊要开战吗?”

朱颜摇头。“去劫养了数十载的望不是白养的,他也没有违反现有的法律,我若率先挑起战争,在人们看来我不占理。”

朱颜抓了抓脑袋。“我得将法律改回去。”

星羽不解:“你之前没想过?”

“努力过,但我与洛姜不分伯仲,谁也奈何不了谁。”朱颜咬牙,破坏规则很容易,重建规则却要十倍百倍的努力。

星羽很想说你就不可能成功,就算你将洛姜拉下去,取代他的王也还是会支持被修改过的王位继承法,这是人性决定的,不因个人意志而转移。但看着朱颜的模样,星羽犹豫须臾,将心里话咽了回去。

大道理,朱颜未必不明白,只是拒绝低头。

不论心中如何气,朱颜还是出席了去劫的继位仪式,以最冷淡的态度走完了继位的流程,流程一走完就要离开,根本不打算参加之后的告庙。

“王今已四十有七,不知可有务色下一任王的打算?”

已经召唤鲲鹏准备离开的朱颜不由看向台下,谁这么勇?居然在新王刚继位时与之提下一任。

去劫也有一瞬的不悦,很快控制好表情望去。

一看,竟是熟人,文宣王嗣。

“吾刚继位,尚未思虑此事,王女莫非有推荐。”

无忧胸有成竹道:“王以为我如何?”

朱颜挥手让鹏鸟先去玩,自己突然不想走了。

去劫脱口:“王女是王嗣。”

无忧挑眉笑道。“可王您也是王嗣,既然王嗣能继位,我难道不可以?”

去劫噎住,旋即笑道:“王女自然也可以,只要王女能胜过旁人。”

无忧笑得自信:“我对自己有信心,定不辜负王之厚望。”

活了近两百岁,虽然得罪人很多,但论人脉论名望,短生种只有几十年资历的满朝文武拍马也比不过自己。

去劫面上露出期待的笑容:“王女乃文宣王嗣,孤王亦是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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