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第 867 章 第二十六章青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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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蘅在人口更多的扬州尚且能轻易拿下城级乐会的头名,在更加偏远贫瘠的海州更不可能失败,这回倒是没有即兴创作,而是在比赛前就创作了一支浓浓海州风情的曲子,一局夺下郡乐会的晋选名额。

赭开心的带着青蘅在间海郡最好的食肆里定了两顿大餐,一顿现在吃,一顿下一届乐会时再吃,算是预定。

碍于对方是州牧,食肆只是无声的用眼神表示你莫不是有毛病?提前在食肆预定宴席是很寻常的事,但提前三年定席,闻所未闻。

青蘅亦是委婉表示就算海州牧的俸禄和福利补贴丰厚你也不能这么败家。

赭对此振振有词。“这是以防万一,三载后我要是忘了给你庆祝怎么办?先定了,这样就算看在钱的面上我也会想起来。”

青蘅无言以对。

说服了青蘅,赭又扭头说服食肆掌柜:“虽然没有先例,但你是做生意的,送上门的钱不赚岂非对不住自己?何况此事关系我的婚姻感情,还望掌柜给个面子通融一二,我愿意提前付全额定金。”

掌柜顿时被说服,给赭预定三年后的宴席。

赭也很实诚,说全额定金就真的给全额定金,甚至考虑到了物价的变化。

这会因为羽人狩猎巨兽后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将自己的猎物拖了回来,阴差阳错垄断了海州诸城的肉铺。

别人开肉铺卖的畜肉来自养殖的家畜,需要考虑成本,羽人却不同,人是受雇而来,本身就有工钱,狩猎的巨兽也是他们自己的,有权处理,因而开肉铺时根本不需要考虑成本,卖得比菜蔬还便宜。

碰上这么不讲理的竞争对手,海州的屠户们也是倒了血霉,纷纷改行,牧人也减少了豚羊的养殖,转而养牛牧羊(奶羊)。

如今家家户户每日都能吃一餐肉,海州的肉价不正常可想而知,但这种趋势不可能长久。海州境内的超大型猛兽、大型猛兽总有猎完的时候,而羽人并未养殖牲畜,肉价来日不仅会涨回来,还会比正常价格还要涨一截,直到豚羊的养殖恢复正常。

鉴于此,赭的定金多付了五成的钱,三年后多退少补。

掌柜看着赭如此认真的计划着三年后的宴席,眼角一直在抽,一顿饭都能这么早就开始做准备,莫非这就是自己只是食肆掌柜,而对方是州牧的原因?

预付了定金,夫妻俩终于坐到雅间等酒菜,雅间在二楼,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半座城的风景,但青蘅对窗外的风景完全没兴趣,始终看着赭。

“城级乐会你都定了三载后的庆功宴,过段时间郡乐会的庆功宴你不会也要定两份吧?”

赭理所当然道:“自然,郡乐会的庆功宴得更丰盛一些。”

青蘅服了。

“上菜还需要一点时间,我眯会,你一会喊醒我。”赭一边说一边在茵席上躺下,脑袋枕在青蘅怀里合眼休息。

为了挤出一天时间参加乐会给青蘅加油,他前几日一直都在疯狂的忙。

青蘅笑着伸手将赭的脑袋位置调整了下,让他睡得更舒服,想了想,又在赭的脑袋上按了起来。虽然上次给人按摩还是近百载前给濁山姮按,但玉主的记忆力很好,即便过去百载,记忆也不曾忘却。且就算记忆褪色,对人体构造的充分了解也让她深谙哪些穴位能让人舒服,再回忆回忆玉宫给自己安排的那些按摩医者给自己按摩的感觉,按了一会便找着了感觉。

赭显然也很舒服,睡得更沉,没多久整个人便进入最放松的深度睡眠,比寻常时进入深度睡眠更快。

赭睡了没多久,食肆伙计便带着菜进门,在青蘅的示意下悄悄的将菜肴放下,待菜都上齐了,青蘅伸手将菜都放进芥子珠里,酒仍在炉子上温着,她可不想一会吃冷食。

将饭菜收好,青蘅继续低头看赭,目光深情而眷恋。

一直安静看戏的元忍不住道:“天天看着这张脸你就不腻吗?”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最新章节。

“百看不腻。”青蘅答。

元有一瞬的沉默。

青蘅问:“怎么了?”

元道:“哦,我方才想问一句他要是鸡皮鹤发你还能不能百看不腻,却又想起以前的事,就算了。你们这些神子个顶个的奇葩,爱情中凡人会在意的你们偏不在意,凡人不在意的你们却格外的在意,甚至固执。”

你自己仍旧年轻,肌肤鲜嫩紧致,你爱的人却已白发苍苍,皮肤松弛褶皱如鸡皮,你能不能忍?

正常人必须忍不了,独这些神子....祂们不是能不能忍的问题,而是发自内心的能接受,甚至还会认为鸡皮鹤发的对方也充满魅力。

凡人对爱人说,就算你老了,我对你的爱不改丝毫,这是非常标准的语言派。神子是行动派,同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不论是亲吻还是上床都会很享受,如同凡人与绝世的美人亲昵一般享受,内心不会有一丝的恶心。

玉主丹与玉主执夷这俩奇葩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神之爱,前者爱上一个人时完全无视性别,很有你是男人我就喜欢男人,你是女人我就喜欢女人的神性。而执夷....爱人肌肤白嫩,肌肉紧致时他睡得很享受,爱人鸡皮鹤发时而他容貌未改,他仍旧睡得很享受。

跟这俩比起来,爱上敌族将军的无光的感情都显得无比正常。

青蘅也知道自己这俩前辈的事迹。“不是我们奇葩,是别人想得太多,计较得太多,当一个人将感情当成做生意一样衡量得失利弊,每一个因素都标上价格,自然不可能剩下爱。”

“神子不是不衡量得失利弊那么简单吧,就算是不衡量得失利弊的人也没法似执夷一般很享受的同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上床。”元由衷道,炎帝的配偶众多,与不少人也相伴了一生(配偶的一生),但配偶年迈后炎帝也不会再与人上床,纯盖被子聊天,执夷却是让元大开眼界。

不是没见过和老人发生关系的年轻人,但那些不是年轻人变态,强女干老人,享受的是欺凌弱小的感觉;便是老人有权有势,年轻人心中觉得恶心,但权势财富太迷人。

执夷那般的,没见过。

青蘅道:“美与丑,年老与年轻亦是一种衡量。神力改造了我们的身体,令我们看不到常人能看到的东西,知情者以为诅咒,但那是一种祝福,令我们不收世俗因素干扰。当一个人能看到所有人皮肤上爬满的螨虫等微生物,倾国倾城与丑若无盐有何区别?”

元:“....炎帝也能看到,但她做不到执夷那般。”

“那你呢?”

“我?”

“你若爱上一个人,可会因为对方变老了便介意发生关系?要知道常人不似玉主般能完美控制自己的身体。”青蘅道。

玉主能控制自身激素分泌,完全不受生理影响,自然也不会有所谓常人的生/理需求,如此一来执夷会与老人发生关系的原因不难猜:执夷没有需求,但他爱的人是常人,而常人无法控制自身激素分泌,会有生/理需求。虽然也有的人年纪大了后因为修身养性以及精神需求得到满足等缘故对异性没兴趣,但再修身养性的老人对着自己爱了一生的人也不可能没有需求。也不排除都有需求,执夷能控制身体的激素分泌而没有生/理需求不代表他没有心理与精神需求。

元思考须臾,回答:“我不知道,我又没有身体,不处于同样的处境,我也不知自己会是什么反应。”至于炎帝的反应,只能参考。祂与炎帝物种不同思维不同,很难算同一个人,就算是同一个人。同一个问题,人在年轻时这些想并不代表年长后还是如此想。

青蘅笑,元会思考会犹豫本身就证明祂大概率能做到执夷同样的事。

***

赭一觉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颇为不可思异,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

青蘅倒觉得很正常,就赭这些日子的工作量与休息时间,放松下来肯定会熟睡。能在两个时辰内醒来都是赭意志过人,潜意识里还惦记着庆功宴,不然能睡一天一夜。

“可酒宴不能吃了。”赭肉疼道。“放了两个时辰,味道一定会受到影响。”

青蘅笑着将饭菜从芥子珠中取出,与放进去时如出一辙,甚至还冒着热气,芥子珠中仿佛没有时间的流动。

“忘了你的芥子珠,没受影响就好。”赭给自己舀了一碗鱼汤给青蘅。“喝个汤暖胃。”

青蘅接过鱼汤疑惑的看着给自己按腰的赭。

赭解释道:“你都坐了两个时辰,腰背肯定很累,我给你按按,身体舒服,用膳时也吃得舒服。你先吃,我一会就吃。”

青蘅闻言一边喝鱼汤一边享受按摩,坐了两个时辰腰背确实有点累。

赭给青蘅的腰背揉开后也坐了下来与青蘅一起饮酒吃菜,约定郡乐会、邑乐会、州乐会、帝都乐会时都要庆祝,比赛时也要为青蘅摇旗呐喊。

青蘅讶异:“帝都乐会你也要去?”

赭道:“当然,你的比赛我怎么能错过?”

青蘅:“....我的意思是,乐师去帝都参加乐会是舟车代步,往来至少一岁,你如今是海州牧,不可能离开那么久。”

赭笃定自信道:“我说能就能。”

青蘅闻言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之后的发展很快证明了她的预感无误。

赭每日以近乎自虐的精神拼命处理公务,两天乃至三五天的工作一天做完,只在青蘅参加比赛时休一天,青蘅看得很怀疑自己老死之前赭会不会先猝死。

“不会,我的工作量还不如王,她都活到了两百多岁,我一定会比她长寿。”

青蘅纠正道:“你如今每天的工作量不是不如她,是已经赶上她了。”

“那她也活到了两百多岁,我可比她年轻。”

青蘅看着赭眉目间不容置喙的坚持,最终没开口劝阻,而是将赭的饮食全数换成药膳,每日给赭按摩脑袋,弹奏助眠与修复精神的音乐,本来还想用神力给赭梳理身体,但很快被赭察觉不对。

“就算你是玉主寿命长也不能不拿寿命不当回事,一日一个时辰一刻的寿数也是寿数。”

青蘅无奈的忍耐了赭长达半个时辰的唠叨,再三保证没下次才让赭消停。

赭紧赶慢赶终于在海州乐会前将需要安排的事都安排好,然后给自己写了请假的公文,再用自己的印玺批了一岁的长假。

官吏可以休假,但活得有人干,正常休假还好,官吏本身就是轮流休假,只要不是集体休假就不影响什么。便是辛筝这个王,每个月都能休两日假且不影响朝廷运转。但非正常的休假,必须提前做安排,州牧非正常休假,还是休一年,更需要找个代班。

赭委任身体经过调理后硬朗许多的九方燮在自己休假期间代班。

九方燮惊呆了。“我已养老。”

赭道:“你如今扔任着职,我不在时诸属官中你最适宜主事,安定海州。”

废话,老子干了那么多年的海州牧,你也没换掉我任用提拔的下属,海州境内怎么可能能有比我更适宜安定海州的人,九方燮腹诽不已。“就算领着俸禄我也是养老之人。”你不能丧心病狂的剥削一个已经养老的老人。

“你不会很累的。”赭努力说服九方燮。“需要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公每日只需工作两个时辰,事情也不多,您仍旧可以每日垂钓。”

九方燮也知道自己不会像以前一样累,赭安排得很好,代州牧甚至都不需要动脑,按部就班即可,重新干海州牧的职位无疑轻松无比,但凭什么呀?

他领着俸禄养老,原本可以玩一整日,如今却要挤出两个时辰办公,养老的意义何在?

九方燮倔强道:“那也没有州牧休假一休便是一载的。”

赭祈求道:“帝都与海州相隔太远,乐师带着乐队又只能乘船,只几日休沐如何够用?”

九方燮将自己的抗拒坚持到底。

死活劝不了,赭只能道:“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参加乐会,我不想错过。”

九方燮愣住,下意识在心里算了算青蘅的寿命。“她才一百五十余岁。”

“她用过神力。”

九方燮默然须臾,道:“罢了,你去吧,这段时间海州我替你坐镇。”

有一年的充裕假期,又提前大半年出发,赭非常悠闲的同青蘅边走边玩,南溟大洋上的岛屿,不管是有人的还是没人的只要见到都要上去转转。

下海拜访丹青,看鳐鱼放牧鱼群,亲手种植海藻,又往海国的海底王城与陆地王城游玩数日。疍人与人族修建的城邑也没有厚此薄彼,一一前往游玩。抵达豫州的时间毫无悬念的比预期的晚了半个月,上岸后城邑聚落比海上更密集,俩人遇到每座城每个里聚都要转转,走得更慢。

尽管一路玩得很欢,但青蘅还在抵达帝都前完成了自己的新曲。

“这是我写给你的曲子。”

赭讶异。“难怪你写这支曲子神神秘秘的,死活不给我看一眼,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奏给我听了?”

“当然。”青蘅取出一把箜篌奏了起来。

宛若昆山玉碎的空灵之声骤然响起,明亮,温暖,带着对未来岁月的无限期待。

一曲毕,赭久久无言。

青蘅问:“感觉如何?”

赭想了想,问:“这曲叫什么?”

“期,期以岁月的期。”

“可我听着有点葛生的味道。”赭疑惑道。“明明你的曲子很温暖很明亮。”

葛生是葛天兆所作,很感人,却谈不上温暖明亮。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一听就能听出这首歌是葛天兆写给井稚的悼亡诗,可青蘅的曲子温暖明亮,与痛苦的悼亡诗完全不沾边。

青蘅笑道:“你真是我的知己。”

赭:“....我还没死,不用这么早给我作悼亡曲,还是这么欢快温暖的悼亡曲,期以岁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感情不好,盼着我早些死呢?。”

“你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青蘅道。“我这个期是我先往黄泉幽冥,演奏乐以获取财富,营建屋舍、种植喜欢的花木,创作更好的曲子。你留在人间,不必那么早来寻我,过你想过的生活,做你想做的事,快活的过完一生,了无遗憾后再来寻我。我希望那时你能与我诉说我走之后你的生活,遇到的人与事,要精彩要有趣,若无趣,我可不喜。”

赭笑道:“我喜欢这个期,你放心,来日我与你相聚,一定会带给你很精彩很有趣的故事,必不负你所期。”

青蘅闻言放下了心。

赭嘴唇翕动,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出口的却是明天去哪玩。

***

因为沿途玩得太开心而遭到了海州乐师们团队的嫌弃,上岸没多久便分开走,赭与青蘅抵达帝都时比海州乐师团队要迟,离乐会只剩下两日时间,理论上帝都中应该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乐会,现实却是都在讨论玉宫。

玉主将亡,玉宫正在筹办新旧玉主的交替仪式,邀请王与帝国公卿、群巫参加,帝国的附庸与邻居也收到了帖子,令万人见证玉主的死亡,这是一场注定万众瞩目的大典。

玉主被称为神灵化身,玉主的死亡与凡人的死亡自然也不同。

凡人死了是真的死了,玉主的死亡却是回归神灵,不是真正的死亡。

死亡的结果不同,身后事自然也能按常理来,早期每一任玉主的死亡都要被万人见证,旧玉主的死亡与新玉主的继位合二为一,越热闹越张扬越好。然玉主们不喜欢这种政治作秀味道浓郁的葬礼,因而随着玉主对巫宗的掌控加深,神权集中,这一传统很快被抛弃。

玉主们自己定下了自己的身后事:死后放入棺椁,送入地宫,不举行任何葬礼,也不需要万民守丧,所有人该吃吃该喝喝,越安静越低调越好。

这次巫宗却要重启旧制,赭进城听说此事后不由看向青蘅。

青蘅叼着糕饼道:“看我做什么?”

赭问:“你的弟子有多无能要你用自己的身后事给她增加筹码?”

青蘅道:“幽篁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好到要利用你的身后事?”

“这是我的决定,与她无关。”

“那就是无能啰?”

“不是,她很有能力,我只是怕她来日忍不住与王冲突,而且她能力虽出色,有时却有些天真。如今不比往昔,往昔神权强大,她怎样都行,现今却不行,玉主需要谨慎低调。”青蘅总结道。“我只是希望不论未来如何她都不会与望舒一般。”被叛乱逼得跳冰涧。

青蘅结束关于自己身后事的话题,问:“不说这个了,接下来去哪玩?”

赭抿唇盯着青蘅须臾,道:“凤凰林,那里的景色是帝都一绝。”

吃吃喝喝游玩,时间很快过去,乐会之日到来。

这回青蘅抽签抽到的排名是第三,不需要长久等待,赭带着庆节坐在台下等她上场表演。快到时间时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也没在意,眼睛仍旧盯着青蘅会出场的高台,却听到庆节高兴的说话声音。

赭不由扭头,这才发现坐同一张茵席的是辛筝一家子。

“王怎么来了?”赭不由问。

今天不是休沐日子吧?

就辛筝的工作量,非正常休假绝对很麻烦,寻常小吏翘班一天不会耽误什么事,辛筝却不然,小冰期以来旱蝗雨雹没完没了,救灾如救火,拖延的每一息都是无数人命,而一方有难需要调动八方的人力物力,只有王才有权力调动那般资源。

“来捧场呀,听说她这回作的曲很有新意。”辛筝答。

赭露出了迟疑之色。

辛筝见状问:“她作的曲不好吗?”

“不,她作的曲很好,不一定绝后,却一定空前。”赭期待的看向辛筝。“但是,我总觉得她有事瞒我。”你认识她比我认识她早,也算看着她长大,能不能看出一二?

辛筝道:“我不知,但你有问题直接问她不就可以了?”

赭道。“她不想告诉我。”

“那你就不问了?”

赭看向正在给无忧整理头发的君离。“大都护有事不想告诉你,你可会追问到底?”

“不会。”

“为何?”

“我问他任何事他都会告诉我,如果死活不肯告诉我,必定是问不出来且多半与我有关的事,一味追问伤感情,闹到离婚就不好了。”

“我亦然。”赭道。

辛筝继续道:“但我私底下会查个底朝天。”

“我查了,但我什么都没查出来。”顿了顿,赭补充道。“是没查出符合条件的事,她是玉主,有很多事不能告诉我,但我能查出的那些她没告诉我的事都是与我无关的事,但那只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够,不能知道那些事,而非我所感觉的,她不愿我知道的秘密。”

辛筝闻言只能表示爱莫能助,这些神子身上离奇的东西太多了,她只是与望舒青婧交好,而非神子,并不能完全理解神子。

闲聊中青婧终于上场,不同于上次的编钟合奏,这次青婧没用乐队,只一人一箜篌,悲伤的乐声自箜篌冰蚕丝绞成的弦中流淌而出,一两节后转为温暖明亮。

辛筝捧着柘汁道:“这是悼亡之曲吧?和《葛生》的味道有点像,不过听着怎么有一种莫名的诡异之感?”

台下观众多为资深乐迷,更有甚者干脆就是乐师,是这世上最会品鉴音乐的人,皆露出与辛筝差不了多少的表情:这悼亡曲感觉有些诡异呀。

君离道:“可能是《葛生》是失去的悲伤,只能寄望于百岁之后归于其室,而这支曲子,仿佛死亡只是一个新的开始,终会再遇,归于其室后更有新的未来,充满期待与希望,听着便格外温暖明亮。”

辛筝点头。“对,就是这个感觉,都已生死相隔却还能充满期待与希望,离谱到家了。”

赭道:“不离谱,《葛生》是生者怀念亡者,《期》是亡者怀念生者。”

周围人皆惊之,悼亡之乐还能这么作?

青蘅作的曲与演奏的乐都十二分的情真意切,但以亡者角度作曲以怀念生者,期待未来,过去从未有过这类悼亡曲,在头回听到这种风格的时人听来不免觉得诡异。

亡者的期待是与生者地下相聚,但生者却没几个是想死的,遑论死者在地下期盼自己下黄泉。尽管这位亡者的期盼是生者在人间快活的渡过一生后团聚,而非早日团聚,不免令人不适。

青蘅最终的得票比之上回少了一万多票,所幸这回的投票中出现了大量的弃权,因而青蘅得票少,其他乐师亦然。

青蘅最终以比第二名多两百票的成绩夺得头名。

拿了铜鼎与奖金,青蘅与赭准备离开帝都,辛筝再次挤出时间去送行。“你们打算去哪玩?”

“我们商量了下,去苴邑。”青蘅笑道。“那里的风景很优美,我们准备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

辛筝觉得苴邑很熟悉,不是平时在公文上看到或巡狩时经过的那种熟,回忆了下,很快翻出对应的记忆:魏兕曾任职的地方。

“祝你过得开心。”犹豫了须臾,辛筝支吾道:“有个事想与你商量一下。”

“你说。”

辛筝笑道:“你看,你这不是准备自己办个葬礼吗?咱们干脆点,要办就好好办,别人有的也给你整上,比如灵堂。”

青蘅瞧着辛筝,辛筝微笑回视,互相凝视须臾后青蘅颌首。“好,都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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