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第 853 章 第十二章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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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是个富庶的好地方,根据辛筝的调查,扬州这地方家产超过两百万金铢者有十家,超过一百万金铢者有三十五家,超过五十万金铢者七十家,超过十万金铢者数百家。

以上只是粗略估算,因为这些大户们的家产并不都是金银。帝国每岁发行的主流钱币是两铢的铜锱、三铢大铜钱,氓庶人家奢侈一把也不过用到银毫,市面上的交易根本用不着金铢。只大宗交易以及海贸时会用到金铢,用得少发行得自然也少。根据赭在帝都时了解的情况,帝都最近二十载每岁发行的金铢在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更早时发行得更少。

因而大户们的家产中金银占比甚少,而非金银的部分并没有一个固定的价值,只能估算。更别提估算也只是估算明面上的财产,私底下不为人知的部分,如地下产业,难以调查的,如收藏的奇珍异宝,埋藏的金银,这些都无法估算,因而鬼知道真正家产是多少。

赭一上任大户们便表示举办宴饮为其接风洗尘,虽然按常理这种宴饮是由当事人自己举办再邀请旁人,但扬州的大户们显然对赭在清水邑的事迹有所闻,宁愿自己出钱出人操持宴饮也不让赭劳累。

赭也不客气,欣然前往赴宴,先是委婉暗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伯鱼的事,以此敲打宾客们,然后表示,自己的侄子误入歧途,自己很伤心。

核心思想只俩字:加钱。

赭的敲打得到了满意的回应,宾客们纷纷表示之后还会拜访赭,宾主尽欢。

回到家后闲着也是闲着,夫妻俩开始拆宾客们送的本地特产并进行统计。

“直径半尺的大白壁总共二十双,直径两寸的小白壁四十双,玉鼎五十七只,玉钱一百一十枚,翡翠、玛瑙、珊瑚若干。”青蘅看着被自己归拢起来的玉器不由挑眉。“一大半都是王发行的代币。”

赭点头。“对啊,花不出去,不如送我,很有创意。”

代币分两种,一种是龟甲、布匹、珍珠这类在大宗贸易时充当钱币的东西,以此缓解钱荒;还有一种是辛筝为了捞钱而发行的纪念币,强迫大户认购,金银币还好,想想办法还是能花出去,但玉璧、玉鼎、翡翠币、玛瑙币、珊瑚币这些却是没法花。只能当收藏品,但辛筝每年都会发行新的纪念币,因而这些收藏品本质上一直处于贬值状态。

流氓得堪比青帝,青帝不许方国自己铸造钱币,又让诸侯进贡铜给自己,然后一半的铜拿去铸造武器甲胄装备王师,一半的铜铸成钱币,帝都再用铸好的钱币向方国采购物资,同时解决方国没有钱币的问题。

史书记载因为青帝仁德,所以这种流氓做法众口交赞,但参考辛筝,让人很怀疑夸赞青帝者脖子上是否有一柄剑。

赭将最后一份特产写到木牍上,“绫罗绸缎共一万匹,绫罗绸缎在本地的价值也就那样;茶叶三百斤,扬州是产茶大户,茶叶在本地不值钱,哪怕是上品茶叶也就那样;珠十斛,珠,这个还好,品相都不错,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珠;月光明珠十枚,有点诚意;房契十五份,也不知地段如何都是些惠而不费的东西,没诚意。”

青蘅随口道:“说不定房契所在那些宅邸里有别的东西。”送礼也不能送得再夸张,说不定重头戏会放在送的宅邸里。

赭嗤道:“无外乎几个美人,还不如多送点月光明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话音未落赭也反应过来青蘅的怪异眼神是怎么回事,却也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美人是财富的附属品,又与财富同为权力附属品,但这话不能对青蘅说,听起来仿佛自己准备以后左拥右抱似的,遂道:“我已有这世间最好的你,见旁人皆鱼目,鱼目自然不能同月光明珠比。”

青蘅的眼神转为正常,道:“莫要让财富迷了眼。”

虽然被权力迷了心也可能死,但肯定比被财富迷眼不容易死。

“那是自然。”赭理所当然道。“我的目标可是为王。”

虽然这些特产比他这些年的俸禄加起来还多,但古往今来只见人为权舍财,未闻有人为财舍弃权,足以证明财与权孰轻孰重。

青蘅闻言放下了心,与赭一同将特产归置,虽然是送给赭的,但这些东西最终要怎么处置还得辛筝说了算,为了前途也为了生命安全。

青蘅一边归置一边好奇的问:“看他们的模样显然是很提防你,你要如何打开局面?”

赭自信道:“扬州与清水邑的情况不同,清水邑的农场主们是无根之木,杀了他们便能解决问题,扬州却不同。王下令天下财富达到一定标准的大户都要迁居帝都,但这些地头蛇让家主迁居帝都,但家主走了,却分出部分利益给余子维持宗族,让留下的子女与旁支借宗族之力打理产业,不同宗族之间又联姻,盘根错节,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尽管不能围猎,然此路不通亦有旁路,你且看我如何驱虎吞狼。”

青蘅理解驱虎吞狼的含义,尽管不是自愿坐上玉主之位,但巫宗迄今又有几个玉主是自愿的,光是需要赐死父母这一条就足矣让正常人对玉主之位望而却步。然不论如何坐上去的,既然坐了上去,那么为了自身的安全,为了不被人当傻子玩弄,当傀儡操控,玉主都必须保证自己在位时权力在自己手中,她也不例外。昔日在巫宗时便干过类似驱虎吞狼的事,利用十巫之间的矛盾互相制衡或是处理掉自己不想看到的人与事。

驱虎吞狼是个技术活,一个不留神便是虎狼两败俱伤而是被虎狼群起攻之,青蘅看了眼自信的赭,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真有什么问题自己再出手好了。

青蘅的想法很好,却很快发现赭不需要自己出手。

在新友们上门补礼物时赭委婉表达出了一个意思:想击败你的竞争对手吗?想吞并更多织坊吗?我可以帮你哦,只要钱到位。

州牧再怎样也是州牧,会因为地方势力的架空而被削弱,但再削弱也还是有保底权力,倒不是尊重州牧,而是州牧的背后是辛筝,地方官吏的保底权力得不到保障,王师就该杀过来了。

若得州牧的权力帮助,商场很难不所向披靡,因而大户甲很上道的给赭送上了重礼,都是真金白银,赭欣然收下。

赭表现出了十二分的信誉,拿钱办事,绝不只拿钱不办事,收钱后马上给大户甲出主意:降价。

大户甲是家产超过两百万金铢的纺织大户,赭建议大户甲联合另外九家同层次的,以及家产超过一百万户的大户一起降价。

大户甲表示扰乱市场犯法,辛筝抓这方面抓得很严,动不动杀人全族。

赭表示,你要是扰乱粮油蔬菜盐这类生活必需品的价格,我肯定得执法,但布匹又不是生活必需品,辛筝管得没那么严,关键还得看诚意。

大户甲心中一边问候赭祖宗十八代一边联络其它大户,很快送上让赭满意的厚礼。

填饱了赭,大户们很快行动起来,四十几家联手,只两个月那些家产十万金铢的大户便破产,家产超过五十万金铢的好一点,却也只多撑了一个月,纷纷变卖掉自家织坊退场以及时止损。而他们退场留下的织坊大半被四十几家大户分食,小部分被赭暗中派人吃下。

吃掉了小鱼,家产超过两百万的十家大户再次联手,这一次剑指三十五家大鱼。

一直看热闹的赭立马跳了出来表示你们闹得太厉害了,我准备颁布政策平定物价,然十家大户上道的为赭送上重礼,赭顿时恢复安静。

持续四个月的大乱斗后十家大户迎来胜利,却仍未停手,大户甲联合了另外八家对付其中一家。

被针对的大户乙经过长达七个月的铲除异己,还没来得及回血便迎来盟友的围攻,如何是对手,万般无奈下向赭求救。

赭明确表示,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大户乙咬牙让钱到位。

赭非常有节操的出手帮助大户乙,让大户乙得以喘息,大户乙也很果断,趁着这个机会挑拨离间从八家中拉了几家倒戈一起打击大户甲。

大户甲如何能甘心,再次给赭送特产,送得比大户乙更厚,赭很有道德节操的瞬间倒戈,帮助大护甲打击对手。

大户乙反应过来后也给赭送上更丰厚的特产,赭再次倒戈。

青蘅目瞪口呆的看着赭三个月中倒戈八次。

对于青蘅的惊讶,赭理所当然道:“有什么好惊讶的?你是玉主,难道群巫没有教你历史上那些能成功的人都有多无耻?”

青蘅道:“有,但史书上看到与现实中真的看到,感受不一样。”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枕边人,这么多年也不是不知道赭没节操,但这回着实是突破下限。

赭不以为耻:“胜者为王,不过这十家够大户底子可真够厚,这都折腾十个月了还这般活蹦乱跳。”

青蘅觉得活蹦乱跳很正常,每次别人想握手言和时赭马上就会给予其中一家刺激,到如今这份上这十家已然不死不休,便是赭收手他们也无法再停下。

“再这么折腾下去扬州就要大乱了。”青蘅提醒道。“扬州从事纺织相关行业的人口众多,这场商战中受到最大伤害的便是被波及到的织工与绣娘。”

之前那些大户哪怕退场了,剩下的财富也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的过完一生,但那些织女绣娘却不是,降价时为了降低成本,大户们纷纷压低织工绣娘的工钱。唯一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的是对那些单干的绣娘影响不大,这些盘根错节的织坊在赭到来前便垄断了扬州的纺织业,为了保证自己最大的利益,他们连养蚕的农户都给控制了,联手压价,不允许蚕户将丝卖给别人。蚕户尚且如此,织工绣娘们更不可能容许她们单干。

织坊给的工钱本就低,再压低,一个不慎可能分出胜负前就先有人饿死。商人不会在乎别人是否会因此饿死,但赭是州牧,必须在乎。

赭道:“我知道,我准备分地,扬州境内从事工商业的人太多了,远远超出了扬州本地农人的供养能力,从其它州进口的粮食一岁比一岁多,这很危险。最近两百岁旱蝗雨雹没完没了,各地粮食生产很脆弱,说不定哪天就不卖粮或少卖粮,扬州必定出大乱子,正好趁这次的事清退一批人回去种地。”

青蘅见此道:“你心里有数便好。”扬州不是地广人稀且得天独厚的清水邑,怎么折腾都行,青蘅就怕赭玩脱。

大户们斗法的十个月中赭也没闲着,趁机丈量了土地,说要分地也是真的要分地。分地分了没多久便发现申请分地的人比估算的少很多,一打听,赭脸都气青了。

很多织工绣娘家里有地,只是抛荒了,如今织坊越来越过分便回去捡起抛荒的土地,也因为已经分了地,便没再申请分地。

“我真傻,我光看出桑茶争地,扬州的耕地数目低于王规定的底线,却没想到抛荒问题也这么严重。”

“我太傻了。”

青蘅戳了戳整个人状态都不对劲的赭。“你别这样,这么早就发现了,也还来得及弥补。若是天灾临头时才发现,那才叫糟。”

赭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你说得也是,但人族,不,全世界都旱蝗雨雹频发,扬州境内今岁也是下了雨雹,只是范围波及不大才没出大问题....不行,我得赶紧处理,这回不是大范围难保明岁不是。”

其它方面出问题还好,粮食出问题是真的会要命,而扬州最近十年的记录,每岁不是冬日暴雪就是夏天下雨雹、倒春寒,再不就是洪涝,也有一年里全都来了一遍。只是波及范围都不大,每次撑死几十万人倒霉,且官府反应迅速才没闹大,可谁也不能笃定下一次一如既往小范围。大范围的灾害哪怕官府反应快,最终还是得从其它州调粮,但需要很长时间,因而帝都一直以来的政策都是确保各地粮仓丰足,尽量保证受灾时本地有粮,不需要等别的地方大老远调粮过来。

扬州现在这情况,不能抱太大希望,赭瞬间恢复了正常状态,抓紧时间恢复和组织农业生产,同时不忘给炎洲写信。

为官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将活给干完,那得累死,因而不管担任什么职位赭都很喜欢培养肯学最好有点资质的下属,清水邑如今的邑丞姜照便是他培养的下属中最优秀的,肯学好学且天资出众,不论让她办什么事都能办得很好。赭喜欢这种好学且聪明的苗子,教到最后都将姜照当成了女儿,担任日南郡时让姜照在非常短时间里从小吏升到属官,甚至离开日南郡时还向辛筝推荐姜照接任日南郡的郡守。

以姜照的能力,再加上日南郡如今的中转站地位,筹个百十万石粮食还是可以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姜照会贪污多少,姜照什么都好,唯一的毛病便是贪财,大雁打她跟前过都要拔根毛下来。这也使得赭刚上任时对姜照是嫌弃的,被日南郡人才匮乏的现实教育做人后才不再嫌弃,转而帮助姜照改掉坏毛病。

姜照为官是个贪官,但她的才情也是真的突出,莫说炎洲那地,便是在元洲都是天才。

人才四种,才德兼备者,有才无德者,有德无才者,无才无德者。

无才无德者是毫无疑问的祸害,谁用谁悲剧。

才德兼备者没有上位者会不爱,但这种人才可遇不可求,不能抱希望。

有德无才者,为官需治理一方,官吏治理不来,地头蛇必定花样百出。

有才无德者,这种争议最大,但赭个人而言,除非是负责纪律这类必须注重品性的职位,否则宁愿用有才无德者也不用有德无才者,前者只要驾驭得了就能成事。

姜照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而且还是有才无德者中相对不那么让人难受的,虽然她会贪污,但她会先将任职地给治理好,治理富庶再薅羊毛。而以她的才能,令一方水土富庶起来并不难。而且贪归贪,但贪得有分寸。

赭还在日南郡时,姜照非常老实,让赭以为她是真的改邪归正了,然而赭去清水邑的第二年便收到了来自日南郡的情报,姜照老毛病又犯了。更无语的是姜照贪的数量很微妙,刚好不会影响到日南郡的发展,让赭甚为纠结要不要举报她。最终实在找不到比姜照更合适的人选,而日南郡的地位很重要,必须发展起来,只得放弃举报转而敲打姜照,逼姜照将贪的钱吐了出来,避免哪天被别人举报。

思忖了一番姜照的德行,赭还是选择相信姜照不至于在自己离开炎洲的两年里失去分寸,贪到让人想杀了她。除了姜照,清水邑时的下属也都写了信。

粮仓里粮食不够多,心里慌。

因着收件人都是官员,又跨洲,因而走的是加急快件,用黄鸟与鹏鸟送信,往返最多两个月。

写完了信,赭决定再加把火,这些大户对扬州的控制太严重了,不比旧时代那些圈地绵延数十里甚至数百里的贵族逊色。

诚然,辛筝的土地国有,禁止土地买卖政策限制了土地兼并,但没人规定控制一地只能通过土地,只能说旧时代那些疯狂圈地的贵族让世人产生了误解。

这些大户做的便是将桑茶业所有触角都控制了,蚕户的蚕丝只能卖给他们,茶农的茶叶也只能卖给他们,织工绣娘、制茶工控制在他们手里,制作织机的匠人还是控制在他们手里,来扬州买丝绸与茶叶的客商也只能与他们做生意,接受买家定价。

也有人试图绕开买家,却发生了意外,客死异乡。

但最过分的还是土地,为了维持粮食自给自足,辛筝曾经出台过一个政策:平地上只能种粮食作物,不允许种植经济作物。

施行了一段时间发现这政策不合适,多山多丘陵少平原的地区,人们会自觉的将每一寸平地种上粮食,而多平原的地方,平原土地种不完,只种粮食意味着大片土地浪费。

辛筝最后在一位公卿的提议下让人根据每座城的土地、地形、人口等因素计算出该地最合适的耕地面积,加上余量后的数字为该城耕地的最低面积。高于这条线没事,高得很多那是政绩,而低于这条线....曾有邑令不信邪,治下耕地面积低于辛筝定的线,然后该邑上到邑令下到乡吏,不是被辛筝送进牢里捧铁饭碗便是被革职,一个都没落下。

这些大户是没像贵族一样圈地,但他们控制了拥有土地的人,然后土地上种什么谁说了算一目了然。而这些土地的主人不是大户,最终被发现追责也追不到大户头上。

大户甲家遭了盗匪,占地广阔,奢华远超维扬城内台城的锦绣豪宅在烈火中化成灰,一族三百余口只逃出两名幸存者来找赭告状。

赭守住了自己的原则:钱到位。

为了报仇也为了安全,幸存者痛苦的交出了半数家产。

赭秉公执法,将嫌疑最大的大户乙一家抓了起来审问,审问时给了彼此一些暗示,两家人为了扳倒对方开始不断抖搂彼此的黑料,大到杀人放火放贷小到强抢美男美女盗窃商业机密,只有赭想不到没有他们没做的,丰富到让赭瞠目结舌。

青蘅亦是瞠目结舌。“灭门案不是你做的吧?”

赭义正言辞:“休要污我清白,我的目标是王,怎么可能做那么可怕的事?”

说得清水邑的屠杀不是你所为似的,青蘅问:“那你做了什么?”

不问是谁做的,问我做了什么,赭一脸你真是我的知己。“也没做什么,只是暗示在老大和老二的大战中快破产的老三,老大和老二若是两败俱伤,她不仅能摆脱破产危机还能取而代之。但我也没想到她下手这么狠,将老大全族杀了嫁祸老二。”

青蘅还是觉得赭的教唆功不可没,赭对人性的幽微很敏锐,只要他想,引导别人去做他想让人做的事易如反掌。

大户甲与大户乙在将彼此的黑料揭得差不多后终于冷静下来,也可能是被人引导着冷静下来,察觉到了疑点。证人为了防止串供不论是审问还是拘押都要分开,但大户甲乙两家互为原告与被告,便不需要讲究这些,只要有心自然能找到接触的机会,冷静下来的双方一聊一思考便发现两家人都被算计了。

嫌疑人太多,另外八家都有嫌疑,本着宁可杀错一千不错放一个的精神,两家人一口气将另外八家都给举报了。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敌人,这十家一流大户既是盟友也是对手,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这些家伙甚至握着诸多彼此的把柄,让赭可以跳过调查直接抓人。

将人都抓了后继续调查有没有不知道的罪行,同时给这些细皮嫩肉的大户子弟用刑挖出更多人,该抓的抓,该判的判,前后折腾了三个月才结束。

扫清了障碍,赭终于可以收拾烂摊子。

这次大清洗中无数官吏倒霉,已经被清算的已经没有提的意义,但没被清算的官吏却还有意义,看着那么多同僚被抓走,甚至连坐家眷,哪怕自己没做什么控制不住的心慌。

正好辛筝对赭这一年里从大户手里收的礼的处置下来:一半归入公库,一半给赭当奖赏。

赭将自己分到的奖赏全都换成了钱与布帛,留下半成自用,剩下的按照扬州没被清算的官吏们的职位高低,素日的政绩每人发了一笔奖金。最低一档的奖金也有两千钱,大户们是真的富。

对于上层官员而言不差这点奖金,但他们在意奖金所代表的信号:不会清算你。

底层的小吏同样吃了定心丸,同时眉开眼笑,两千钱相当于两三个月的俸禄,没人不喜欢这样的横财。大户们之前虽然搞官商勾结,却不会打点到每一个人,大部分小吏是沾不到好处的,能沾到的也只是一点汤渣,远不如赭的奖金大气。

安抚了官吏们,赭一边着手补充因为大清算而腾出来的职位一边安抚氓庶,前者好办,要不了多久就是官考的日子,今岁录取名额翻个几倍即可,后者稍微麻烦些。

大户们或送给青婧或流放,家产自然抄得一干二净,奇珍异宝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纺织和茶两门生意,牵扯到无数人的生计。

赭将一部分织坊合并,成为官营作坊,公开向民间招募织工绣娘,进入官营作坊相当于半个编制。待遇远甚于民营作坊,向官吏靠近,每岁涨一次工钱,随着干得时间久,爵位也会提升。氓庶的爵位上限是上士,在官营作坊中工作,爵位的上限是中大夫,再想更高的爵位就得进教育、军队、官吏三个领域。

能挤进教育、军队、官吏的人也不可能给人做工,因而比上虽不足,但比下却有余,赭的公文引起了轰动,不到半个月便招到了万余织工绣娘,整个扬州最好的织工绣娘都在这。

解决了官营织坊的人手问题,剩下的织坊拆分盘给小商户回血。

荼是战略资源,未来控制炎洲缺不得,赭便没还给民间商人,而是向辛筝上书将荼变成官营,得到了批准。荼农将荼叶卖给官营作坊,价格比大户们给得更公道。

两大经济支柱稳定,上上下下的人心自然也稳定。

人心尽数稳定,赭终于腾出手来整顿土地,侵占了耕地的荼田与桑田尽数砍伐挖掘,挖掘的荼树桑树移栽到不能种粮食的山坡丘陵,砍下来的枝桠则用青婧研究的嫁接技术嫁接到山坡丘陵的乔木上,恢复耕地增加荼桑两不误。

终于得以喘息时已是孟夏,赭翻了翻日历,伯鱼要出海了。

因为收集了大量的证据,做了污点证人,伯鱼被减了刑,死刑改流放,去生洲筑城,二十年后要还活着就可以回元洲。

维扬城与藕城相隔千里,正常情况下很难去送行,州牧休一两日没问题,一口气休月余容易出问题。但青蘅有鹏鸟,赭找青蘅帮忙乘鹏鸟去送了送伯鱼,顺便将庆节接来,来回都买超过三日。

回来后青蘅照旧沉迷音律,她的大曲就快完成了,一日三餐都得赭提醒才能想起。

赭抱着小崽想了想,最近好像也不忙,大户们的家产都送给了辛筝,相当于国库四年的收入,离辛筝要求的五年国库收益还差一年。但他打通了扬州与日南郡、清水邑的商路,通过这两个地方,扬州的丝茶将远销长洲与炎洲南部的龙伯,前置工作已经安排得差不多,接下来只能等财富聚集,急也没用。

既然已过继,也不能不当回事,还是得花些时间,赭干脆自己每天抽出时间陪庆节,然行动了才几日便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出门一看,雪花夹着雹下得甚为欢快。

赭好像没问候昊天他祖宗十八代。

这里是南方!

现在是夏季!

将庆节扔给重金雇佣的仆佣,赭将乐室中沉迷音律不可自拔的青蘅拽了出来。

青蘅怒:“你干嘛?”

“乐曲回头写,你先乘鹏鸟去看看这场雨雹的范围。”

灵感被打断而愤怒得想杀人的青蘅瞅着噼里啪啦的雨雹,瞬间冷静下来。

帝国这些年平均都会下一场雨雹,因而夏季下雨雹不稀奇,大部分雨雹发生在北方诸州下,少部分在南方诸州。但不管发生在哪一州,对当地农业的伤害却是一致的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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