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第 785 章 第四十四章辛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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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筝带着重要的公卿百官乘着鹏鸟与黄鸟等载人猛禽落地后第一件事便是召见当地的差吏,阅览公文,以此了解灾情。

青婧虽然突破下限,但突破下限和无下限还是不同的,具体差异表现为:无下限在释放能量时会哪里人多就往哪释放,突破下限则是虽然不愿自己吞了所有能量,但释放能量时最大限度的控制能量向人少与无人的地方释放。

发生地动的地点大部分都是荒山野岭,南方人口本来就比不上北方,再加上战乱....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到处都是。

只是,地动属于大自然调整自身的表现形式之一,深谷为陵,高岸为谷。经此一遭,很多地方的地形地貌都得重新勘测了,但相对来说,重新勘测地形的损失是最小的。

将各地的情况进行汇总后,辛筝发现受到地动波及的城邑共有十三座(不算那些有震感但房屋都没塌的城邑),其中两座是郡级的城,十一座是普通城邑,再往下的乡里多达五六百。

受灾的城邑除了与青婧距离实在太近,处于震中,实在避不开的三座。其余城邑只是遭了余波,情况相对好一点。托辛筝这些年清理无业游民去开荒的福,城邑人口数量少了很多,而留下来的多为手工业者,有稳定的收入,盖得起好点的房子。草和竹子搭的风一吹就能倒的棚屋少,地动余波过来时,房屋倒塌得自然少。

乡里却是重灾区,屋舍多为茅草屋,不至于风一吹就倒,但地动余波过来一定倒,唯一庆幸的是茅草屋砸死人的概率不高。更麻烦的是这些乡里的位置都很偏僻,不同于那些是被余波给波及的城邑,这些偏僻的乡里离震中距离更近,紧挨着青婧选择释放能量的荒山野岭,不少干脆就在地动的范围里。

不算太倒霉的大抵是地方的反应很快。

因着小冰期之故,帝国这些年旱蝗雨雹频发,地动也没少过,辛筝每年处理的公文有四分之一与这些天灾有关。辛筝尚且如此,底下人更不可能短了与天灾打交道的日子。

关于天灾,被祸祸久了,帝国都总结出了一大堆经验,并用这些经验制定出了一整套章程,让地方官吏背熟,哪怕是蠢货,照章办事,怎么也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天灾时对地方的放权也会更大一些,一切以救灾为第一目标,其余全都可以放后,对于趁机制造麻烦的,统统按战时调理处置:能杀不坐牢,能抓就不放。

因着这种种,天灾一发生,地方官吏一边派人送公文给帝都和周围的邑郡求援一边行动了起来,辛筝收到公文时地方上的官吏与驻扎地不在灾区但又离得近的驻军都已忙得不可开交。

死得人不多,全加起来才五十六个,其中大半是年事很高身体过于孱弱的老人。

轻伤无以计数,但最多一个月就能好,重伤员却是寥寥无几,不超过一百个,这明显不合理,再次惊叹四时咒的强大。

当然,这是最新数据,之后还会增加。

四时咒不愧是所有术法中被誉为神之术的强大术法,尽管每次使用都会损耗使用者的寿命,效果却着实惊人。

人全都被植物给包了起来,安全是安全了,但也出不去,得等人去挖出来,如果不能及时挖出来,很难说死于地动和饿死哪个死法更惨。

青蘅也知道这点,因而施术的每个地点都记了下来,还画了舆图给官府,让官府能及时将人挖出来。

官府一边挖人一边维持秩序。

地动最麻烦的从来都不是地动之时,而是地动之后。

秩序恢复之前,人们很容易发生冲突,这一点官府很有经验,所有的摩擦究其本质就是闲的,将幼崽与老人、重伤员集中起来指定一部分照顾,剩下所有人口统统组织起来干活,每天累到倒头就睡自然和睦。

灾区的人口被组织起来搜寻与挖掘受灾者、清理废墟与道路、寻找有用的物资,酬劳是一日两餐以及灾后重建房屋需要的材料。

另一点麻烦就是这场灾害中活下来的人虽然人还活着,但过往辛苦积攒的一切都没了,心理承受能力差点很可能就心态崩了,而当一个人的心态崩了,好一点是找个角落自生自灭,恶劣一点可能就是抽刀向弱者寻找高人一等的尊严。

更麻烦的是如今虽然是暮冬,但暮冬也是冬季,小冰期期间,南部的冬季可一点都不暖和,没了遮风挡雨的房屋,后果可想而知。

虽然官府开仓取出了所有的猪膏给灾民涂抹在身上御寒,但猪膏再能保暖也不可能只靠它,还是想其它办法,比如等余震结束了从帐篷搬到更暖和的房子里。

辛筝落地后发现官吏们没有对策,便问:“城中所有房子都塌了?”

“那倒不曾。”

“那便将人安置到那些坚固的房子里去。”

“可那些屋舍都是有主的。”

“官府给住宿费。”

官吏很想说那些特别坚固的建筑都是大户人家,不差那点钱。

辛筝也知道官吏心里腹诽什么。“要么赚一笔住宿费,要么去住牢狱。”她就不信那些大户人家能干干净净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有心找,总能挖出把人送牢里蹲一段时间乃至牢底坐穿的东西。

“救灾与战争,一切按战事条例来,该征用的东西就得征用。”辛筝道。

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官吏们没懈怠,要说特别优秀,寡,但要说最基本的合格水平,九成五都达到了,达不到的等救灾结束了都要带着父母和子女去海边修海堤,再严重点不用修海堤,直接去幽冥。

为防万一,辛筝又换了一身衣服出门,通过掷骰子选了几个地方溜达了一圈,瞅了瞅灾民,聊了几句,得到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

好的消息是官吏们很爱惜生命,应对水平虽然谈不上特别优异,但报上来的合格水平还是达到了,没有弄虚作假。

不好的则是是灾民们的眼神很黯淡,看不到希望,这本来也很正常。辛苦积攒的家业都没了,是个人都会觉得未来看不到希望,但等灾情结束进入重建阶段,人忙起来也就没事了。只是这回的地动范围太大了,损失了家业的人也多,两者相加可以说是搞事的基础,若有人趁机扔火星....一加一从来都不是等于二,而是大于二大于三。

辛筝思考许久,回到官署后召了自己带来的公卿们提起此事,让大家集思广益个应对的办法。

辛筝听了半个时辰,听到的全是怎么加强管理与控制,办法不能说不好,但当下这种情况只能治标。

一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辛筝只得凑合着用治标的法子。

检查完了官吏,辛筝终于想起去探望两个重要的当事人。

过度使用神力,青蘅虚弱得根本下不了床,也睡不着,但也没闲着,拿着片树叶有气无力的吹奏着,好好的一支曲子吹得断断续续的,仿佛垂死之人的喘息。

辛筝同青蘅简单聊了几句,确定虽然损耗了寿命,但不会死人后才放下心,向青蘅保证会收集许多灵果灵草给她食用,未来十年太岁肉产出也都给青蘅享用,十年后的产出仍会分一半给青婧,争取给青蘅补回一点寿命。

青蘅对此无可无不可,只是询问了一番损失,听后忍不住道:“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提前做备案的。”

若是提前做了准备再给青婧吃息壤,损失也不至于这么大。

辛筝安慰道:“你若提前做了备案将人都迁走,青婧便不会不加防备。而且,我们也不知息壤究竟何时会爆发,是今日,亦或明日?”

青蘅讶异的看着辛筝,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辛筝道:“可还记得我给你的问题?多数人与少数人,这是统治者的日常。凡人不是神,人力终有尽头,神力亦然。”

青蘅沉默无言。

辛筝摸了摸青蘅的脑袋。“好好休息,等你等下床能跑能跑跳,等灾情结束,我对你有安排。”

青蘅不解:“不回玉宫继续学习了?”

“玉宫能教你的你都已倒背如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已读过万卷书,该行万里路了。”辛筝淡然道。“我与巫咸商议过,她也同意。”

青蘅顿觉心情复杂,明明决定是自己的人生,商议时却完全没问过自己。

辛筝补充道:“不过你若是不愿,也可拒绝。”

青蘅坚定道:“我愿意。”

辛筝笑着摸了摸青蘅的脑袋。“聪明的孩子。”

探望青蘅之后是探望青婧,因着建木一直都在下木粉雨的缘故,探望青婧比探望青蘅迟了半个月。

方圆数十里铺着厚厚的木粉,天上也还在下木粉,但建木的身影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一些枝桠时不时会化为木粉,泥土之下的树根也不时炸裂导致脚下的土地透着些微的震感。

整体而言,可以安全接近了。

辛筝举着伞缓步行至建木树下,建木周遭的地形已然大变样,原本环绕着建木的浅湖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大湖,地下水脉被打通,冲走了原本填在这里的木粉。

湖底之下水道四通八达,皆为原本的树根炸成木粉后的痕迹,也因为这些空洞,靠近建木的土地增加了几分凶险,你永远都不知道一脚踩下去是结实的土地还是一层薄薄的空壳。

饶是辛筝身手过人,一路走来也有数次险些踩空。

“青婧?”

“在吗?”

“还活着吗?”

“在,还活着。”

辛筝四顾,有声音,但没人影,而且这声音感觉怪怪的,不像是耳朵听到的,更像是从自己脑子里陡然出现的,最终看向建木。“你能不能现出个人形?”

“现不出来。”

“这么惨?”辛筝脱口。

“你是来看战果的?”

“你怎能污人清白?”辛筝睁大了眼。“这事跟我没关系,是元与青蘅干的,我是最后才知道的。”

青婧回以一生哼。

辛筝叹了口气,她是真不知道青婧会这么惨。“疼吗?”

辛筝的问题让青婧的怒火瞬间高涨,藤蔓与草叶疯涨将辛筝捆起倒吊仿佛甩干衣服一番疯狂甩动,甩到辛筝呕吐不止才停下。

“难受吗?”

辛筝两眼涣散,声音亦是有气无力:“....难受....”

“甩你的时候用千万利刃瞬间将你剐成肉泥,又瞬间恢复,约有我万分之一的痛。”

无数边缘格外锋利的叶片在辛筝的面前晃悠着。

“....我忏悔,我有罪,原谅我吧,看在你我亦师亦友的份上。”

“忏悔,承认,求饶恕,竟无一错字,显然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错。”

辛筝无言。

藤蔓陡然松开,辛筝摔在了厚厚的木粉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原谅我了?”

“不。”青婧道。“我恨你。”

“我只恨不能分担你的痛苦。”

青婧感慨道:“尽管我早就知道你什么人,甚至你变成今日的模样也有我的缘故,我也不后悔与你相识,但我始终佩服你,你是怎么做到一边认真的捅我刀子一边发自内心的为不能分担我的痛苦而难过?”

“我也不知。”辛筝好奇道。“不过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不后悔?”

青婧回道:“大概你渣得太与众不同了,即便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就在利用我,也会伤害我,如今也真的伤害了我,也知道你未来还会继续利用我,伤害我,但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有意思的,与师妹并列第一,我无法不爱你。”

辛筝想说你是不是找虐,但很快想起这是灾难君王,灾难君王并非会自欺欺人的人,祂说有意思与喜欢,必定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很喜欢,利用与伤害再痛,却并未超过有意思与喜欢带来的愉悦感。这种经过了理智权衡利弊后的心理与找虐绝不相干,顶多就是灾难君王的三观与常人不同,常人看重的祂不在意,而祂在意的,常人也在意,但不会像祂那么在意。

闲扯了几句,待到青婧心平气和了,辛筝问起了青婧释放能量的事。

“我都是挑得人烟稀少的地方,怎么了?”

“地动这种现象,震中足够剧烈,波及的范围也很会很广。”

“我吃不下那么多能量,必须释放出一部分。”

“那能否更精准一些?”

“也可以,但我如今并不稳定,得完全稳定下来才行。”

“那你要多久才能稳定下来?”

“少则一千岁,多则两千岁。”

辛筝:“....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提升你的速度?”

“没有,我是吃撑了,撑得肚子已经破了,只是生命力太强大才没死,除非将能量都吐出来,不然这种状态会持续很久。”

辛筝颇为遗憾。“好吧,那我加强对灾害的预防,不过你没法控制受灾范围,那控制震中位置呢?”

“能,但只能控制大概范围,具体某一点不行。”

“大概范围也行。”辛筝掏出了一张细致的舆图。“你以后要释放能量,就释放在这上面用朱笔圈着的地方,这些地方与周遭都没有任何人烟。对了,你释放能量最远释放到多远的地方?”

“方圆四千里。”

“难怪浮络山脉那边也有反应。”辛筝忍不住嘀咕,旋即反应过来不对。“你的根系延伸到哪去了?”

“方圆三四千里。”

“怎么没被人发现?”

“因为我的根都很深,你得往下挖三百丈。”

“三百丈?矿洞都没这么....不对,宁州的老盐井有这个深度,但也没多少会那么深。”辛筝好奇的问。“还能不能更深?不是说大地是个球吗?你一直往下钻,能不能钻到星球的另一头?”

青婧无奈道:“我正在尝试,但越往下就越难,岩层太厚了,而且越往下矿物质就越多,矿物质越浓岩层越坚固,最深的一条根完全是在矿里钻洞,还不是原石,更像是千锤百炼后的金属材料。”

辛筝忍不住问:“那岩层中都有什么矿?”

“别想了,那是千丈深处。”

辛筝失望的哦了一声。“我们继续谈哪里地动吧。”

“好啊。”

几根藤蔓将舆图抓起展开。

“这些黑笔圈着的是什么意思?”

“那些地方是准备开路的地方。”辛筝道。“我想了想,反正都要地动,不如用来崩几座山。”

“....我就喜欢你的脑子。”

两个人商讨了小一个时辰,敲定了未来三岁哪些地方发生地震,中间辛筝还用陶瓮煮了一瓮炖羊肉,本来想烧烤的,但天上一直在下木粉就算了。商量结束时陶瓮里的羊肉正好煮得软烂,辛筝将伞架了起来遮挡木粉,这才将陶瓮的盖子拿开,香气扑鼻。

辛筝一边用着羊肉一边同青婧聊起了灾情,说着说着说起了灾民眼中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事。

“人虽然还活着,但前半辈子甚至一辈子积攒的家业都没了,我也能理解他们,但人太多了,总觉得有些危险。”辛筝咬了一口羊肉,软烂入口。

“那就想办法给他们希望。”

辛筝咽嘴里的羊肉。“我亲自来了灾区都没什么效果,难道还有更有效的法子?”

想了想,辛筝补充道:“你不会想提议让国库掏钱补偿吧?那不可能的,且不说国库拮据,没有闲钱,便是有....国库可以掏钱给灾民创造就业和东山再起的岗位与机会,但直接给钱,那是祸国殃民,一旦开了这个头,亡国不远矣。”

“我比你更懂这些,钱是没法给的,但他们未来没有希望更多的是因为刚刚失去了一切,人心脆弱,一时间转不过弯,不免放纵了这种情绪,觉得自己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你只要想办法让他们明白,还有人在意他们,他们没有被抛弃,他们自会恢复正常。”

“下下一次定都可以选在淮水。”辛筝道。“营建一座帝都会带动无数资源的流动,而资源的流动中,灾民们也有更多的机会,灾区的重建....搬迁也会更快。”

大部分城邑谈不上重建,那些受到余震波及的乡里,所处的位置好听点的说法是遗世独立青山秀水,难听点就是与世隔绝穷乡僻壤,一点都不适宜发展,世代住在那里只会世代受穷,有那重建里聚的物资不如直接将人搬到土地肥沃交通也更便利的平原上。

真正需要重建的是离建木太近以至于倒了大霉的三座城邑。

“不过这么快就营建一座帝都,国库钱不够,速度会很慢,但也还好,这座帝都要五十岁以后才用得上,可以慢慢修,修个五十岁。”辛筝道。

沃西的新都直到迁过去都还没修完,只是完成了台城、官邸、军营几个部分,以及少量民居,城墙都没修好。但迁都之后那些没完成的部分都修得很快,大量的权贵与富户被迫迁徙这座边境都城,也带去了大量的资源。

辛筝估摸着再次迁都时,沃西帝都也该完全竣工了。

淮水的帝都即便迁都时没修好也不是大事,迁都之后继续修便是。

而且这些帝都也不会浪费,每三十岁迁一次都,未来迟早要迁回来,到时将旧都翻新一下还可以接着用。

青婧随口道:“你可以让别人捐钱救灾,以此节省国库的开销。”

“虽然安逸环境里生长的人同情心比较泛滥,心境也更柔软,虽然聚沙成塔,积水成渊,但这千里万里的距离,寻常人家捐的物资钱粮在减去路上的损耗后也不会剩多少。”

“你的治下难道没有大户?”

辛筝嗤道:“家财万贯者,不论是自己创业的还是祖上传下来的,能够创业与守住万贯家财的人就不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良善,他们的同情心与最底层生活艰难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氓庶不相伯仲。”

真正的良善聚不起万贯家财,积攒庞大财富的过程中不可能不踩法律,而祖上传下来的家业,这一碗绝户饭太香了,不管是吃绝户的还是被吃绝户但反杀了的,更不可能是好人,真正的好人在这种环境中活不下来。

上层与底层某些时候非常有共性:心性容易极端。

居于两者之间的阶层虽然妥协性很强,但心性中庸平和,也是最有可能因为纯粹的同情而捐钱捐物的。

青婧讶道:“你宰肥羊还需要肥羊心甘情愿?”

辛筝恍然,拍了拍脑门。“脑子没转过来,习惯将宰肥羊和杀人抄家划等号,我明白该怎么做了,希望大户们识相。”

“不识相又如何?”

“也不如何,老规矩。”辛筝答:“掷骰子决定这一波宰几头肥羊,抓阄决定宰哪几头肥羊,以肥羊的皮、毛、血、肉、骨应急。不过可以的话,我们希望他们识相。虽然杀头很好看,但可能是我如今将近百岁之故,对此事已无年轻时那般热衷。”

“你为何那么喜欢掷骰子抓阄?”青婧好奇的问。“我记得你的赌术惨不忍睹。”

青婧记得在辛筝幼时自己教过辛筝赌博,结果嘛....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出千却连赢一百零三把。

对了,那一天她俩换了很多种赌博游戏,一共玩了一百三十把。

后来辛筝知耻后勇研究了几天的出千技术,却发现输得更惨了,不出千的时候还能赢几把,出千以后一把都没再赢过。

辛筝道:“这样比较随机,我制定的规则里,官位是一个莱菔一个坑,有了坑才能填莱菔。但有一个坑时,等待提拔的官吏却不止一个,若能力与政绩对比鲜明倒也罢了,选最拔尖的那个。但有时也会碰到几个选择的能力与政绩都差不多,不论用什么标准选都会不公平,还浪费时间,倒不如掷骰子,方便快捷又公平。至于宰肥羊,肥羊太多太肥,每一头都想宰,但全宰了也不好,会激起激烈的反抗。遂温水煮青蛙,每年杀几只,剩下的肥羊便以为自己是安全的,不会反抗。但我也不知选哪头比较好,都那么肥,感觉选谁都一样,干脆掷骰子抓阄,省时省事省心省力。”

青婧道:“虽然方式看起来很荒诞,但结果却是诡异的正确。”

提拔官吏,在官吏的能力与政绩相差无几时,不论按什么标准都无法避免个人的偏好,而且官吏们摸索出规律后会针对性的顺辛筝的毛,结党营私也会很方便。

掷骰子虽然简单粗暴,却对结党营私造成了重大打击。党派想要吸引别人加入得拿得出利益,而官吏之间最大的利益莫过于升官,但谁也无法决定骰子停在几点。

如此一来,努力干活无疑比结党更有利,靠骰子,谁知道自己的运气能否每次都那么好?还不如靠能力与政绩。

无法保证自己能在荒诞的掷骰子中被选中,就让自己的前程远离辛筝手中的骰子——只要能力与政绩是候选人中最出色的,辛筝就不会掷骰子。

宰肥羊亦然,能大富到入辛筝的眼,不仅要践踏法律,还需与官吏有勾结,不然没人庇护,敢于践踏法律早被收拾了。因而宰肥羊时,肥羊的后台自然也要倒霉。

若宰的有规律可寻,搞到最后还是有结党的隐患。

辛筝道:“保证了公平,办法与解决问题的人都会比问题多,自然正确。”

陪了青婧小一天,确定青婧死不了,也无忍受不了痛苦就想不开的意思,辛筝于日暮时离去。

回到官署后也没去休息,召了公卿开会,商议募捐的事。

瞧出辛筝要没募到足够的钱财,回头一定会有人倒霉,公卿们虽然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身子很正,却不敢说自己的亲友门客也没毛病,因而都很积极,不到半个时辰便集思广益出了一套完善的募捐章程。

用邸报将灾区的情况传播到帝国各地,向没受灾的邑郡向民间进行募捐,粮食、衣服、银钱....只要是用得上的东西都行,当然,如果与灾区的距离实在太远,比较支持捐钱,捐物的话,物资过来时黄花菜都凉了。倒是捐钱,可以换成金铢玉钱,轻便,令军卒乘着黄鸟能很快送到。

若距离近,或是距离远,但可以通过水路迅速往来,支持直接捐物资。

而为了刺激人们,尤其是大户们愿意捐钱捐物,有公卿提议搞个功德碑,谁捐了多少钱物,便将其籍贯与名字刻到功德碑上,供后人瞻仰,捐得最多的三人,籍贯、名字、事迹都登到邸报上,传遍全国。

且不说名声是无形的财产,有形的财帛可以被抢走,无形的名声,只要人设不崩,不仅谁也抢不走,还能伴到死,甚至传给子女。便说人的追求,天下熙熙攘攘,谁不是为名利而来?就不信那些大户不动心。

辛筝听后觉得这一套很不错,但觉得火不够大,便想添一把,从芥子珠里翻出了自己的积蓄。

好不容易废了分封,辛筝拒绝再分封,给官吏们干活的酬劳是俸禄,根据职位的高低,俸禄也不同。

俸禄最低的是最底层的地方小吏,每月俸禄一石粟。相当于每日四斤左右的粟,看着很少,但一个成年人每日消耗粮食在十两到一斤之间(十六两一斤),而粟是诸多粮食中最贵的一种,用来发俸禄的粟都是比较精细的粮食,换成粗粮,足以让一家五口人吃两个半月。再加上官吏每个月还有肉、车马费、柴薪、布料等福利,官署里还有食堂,可以在食堂吃一餐节省开支,每月一石粟凑合着养家糊口也够了。

更别说一家五口人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工作,壮劳力全都有工作的话,日子还是可以过得不错的。

俸禄最高的是王,即辛筝自己。

每月的粟米是一百八十石,一年两千余石,相当于一座粮山,但辛筝一粒米都领不到。

辛筝自己规定官吏每年的俸禄低于二十石,俸禄都发粮食;超过二十石,低于一百石,一半发粮食一半发钱(具体发金属铸币还是帛、甲等代币得看国库情况);超过一百石,低于五百石,三分之一发粮食,剩下三分之二发钱;超过五百石,低于一千石,四分之一发粮食,四分之三发钱;超过一千石,全部发粮食。

不是辛筝想找茬,着实是帝国疆域太辽阔了,粮食从一地运到另一地,沿途损耗相当麻烦。地方上的小吏也就罢了,花钱买粮食不一定方便,而且手里有粮,心里踏实,发粮食比发钱更吸引人。但大城邑里的官,帝都的公卿们就没必要了,住在各项条件都很方便的城邑里,只要有钱,要多少粮食都能买到。发了粮食,地方小吏都在囤起来慢慢吃,公卿百官却不是,也吃不完,都是自己想办法将粮食换成钱囤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官吏公卿们也是通货紧缩的功臣之一,不是死的时候带着一堆钱陪葬就是将钱埋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辛筝很理解,但一点都不支持,市面上钱就没够用过,这些家伙还给自己找麻烦,没杀人还是因为法律没规定不准把钱埋起来。

这样的制度加现实情况下,辛筝自己每年领到的俸禄都是钱,且出于省事,给官吏们发钱都是发大额的钱币,发小额的两铢钱,光是辛筝自己的年俸都是一座铜山,不说数钱有多麻烦,就说这么多铜钱被官吏们埋了,无疑会让人想吐血。

干脆发大额的金银铸币,市面上流通的钱币以两铢钱和三铢钱为主,四铢钱与五铢钱只在商人进行大宗的商品买卖时才用到,就算官吏们领完俸禄埋后院里,或是死的时候带进墓里,造成的影响也没带着一座铜山下葬大。

辛筝的俸禄领完之后基本不会用。

吃的是食堂。

穿的衣服是用公职人员每年福利中的布帛裁的。

住的是台城内给高级官员准备的房间,但很多公卿觉得住在台城太不自在,到处都有禁卫巡视,出入很不方便,而且住的地方还小。一般的待遇是一间房间,最好的待遇是辛筝那种,一间卧房一间私人书房一间杂物房一间浴房,总共四间房。但这些百官公卿在自己家里时谁不是单独住一个院子?因而台城分给他们的房间都被当成了忙碌时歇脚的地,平时都是住在台城外分配的官邸或自己买的私宅。

将台城里分配的房间当正儿八经住房的只有辛筝,虽然主要原因是台城的守卫是最严的,去外头住,肯定天天被刺客拜访,但也客观的省了钱,反正辛筝没在住房上花过一枚钱。便是洒扫台城都有专门的人员定时对整个台城进行大扫除,平时自己拿着扫把扫几下便是,也就三间房,费不了多少事,而且她也不放心别人进自己的书房和卧房。

行的话,出于安全考虑,除非辛筝白龙鱼服,不然出门必乘公车,身边一大堆禁卫跟着。车马与禁卫的开销统统是公家出钱,不用辛筝自己掏钱。

这样过日子,每年的福利还好,不是吃的就是用的,吃用了便是,吃用不完也可以卖掉。俸禄却是想花都花不出去,结婚前最大的开销是缴单身税和糖,结婚后最大的开销是糖和难得有空出门时看到什么东西觉得很适合君离就买下来回头送君离。但送的礼物从最便宜的一两个钱的路边货到昂贵的万钱的奢侈品都有,平均下来,每年花的钱不到俸禄的百分之一。

俸禄一年又一年的攒下来,辛筝点了点箱子里的金铢,共计一千一百一十五枚金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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