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第 729 章 第九十八章辛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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撸着狸奴, 批着公文,筹措着粮草, 白着头发, 疼着脑袋,每天阅览来自宁州的军报,辛筝越看越觉得不对味。

宁州战争走到第三载。王师占据上风, 防风军被迫收缩防线, 退到了一个叫棠的高地。

那地方原本是一个叫棠的小国,惨遭濁山姮亡国,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棠地的后面是雩琈道。

不考虑蒲阪门口的漓水以及翻越群山, 雩琈道是唯一能够短时间往来宁州与豫州的通道, 也是宁州的门户之一, 离丹水也更近, 走这条路可以在最短时间打到丹陵。

棠地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虽然这是辛筝原本就与诸将敲定的战略,但这也太快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想找个人商议, 特别能打的将领都不在身边, 不是在宁州就是在别的地方提防其它势力趁机作乱, 剩下的也没可信到能聊这种话题。

骊嫘倒是能, 但骊嫘接受的是嗣君教育, 不是武将教育, 在军事领域她有水平, 也能打胜仗,但与婴、君离等比就差了许多。婴都没发现问题,骊嫘也未必能。

思考一番, 辛筝抱着公文与军报去探监, 到进牢房时牢房正在煮锅子,香气扑鼻,汤底显然用了许多心思。

“元?”辛筝一边进门一边冲牢里气质如月的罪犯打招呼。

元嘁了声。“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明明扮演得很像。”

辛筝道:“她不会在牢房里煮东西。”

眼前人尽管顶着皎皎如月的气质,宛若神话中走出来的月神,但气质扮演得再像,细节上也会出问题。

望舒也吃东西,但牢房里全是纸与木牍,在牢房里煮东西哪怕不失火,湿气也会影响到资料的保存,望舒不会这么干。

皮可以修,气质可以模仿,骨与灵魂却无法。

“你俩在干什么?”辛筝问。

元叹道:“我和她打赌你能不能分辨出我们,谁赢了谁吃锅子。”

“无聊。”

元故作悲凉道:“换你坐牢三十余载看你无聊不无聊。”

辛筝好奇的看着恢复妖娆万千风情万种妖孽形象的元。

元不解:“怎么了?”

“就是有点好奇你真正的模样。”辛筝道。“血缘能让你与望舒拥有相同的皮相,但再相似你俩也不是一个灵魂。”而元方才那神乎其神的演技,真的让人怀疑元所表现出来的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你猜。”元道。

“我不猜。”辛筝不假思索的拒绝。

帝王是这世上最复杂的怪物,人要多无聊才能去猜一个在王座上坐了三千岁光阴的怪物有多少种面目?

辛筝将公文与军报塞给元。“帮我分析一下,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问题,但我水平不够,看不出来什么。”

“减刑吗?”元期待的问。

辛筝道:“分析出有用的就减。”

“包你满意。”元抓起公文与军报阅览起来,看得出辛筝已经思考过很久,很多地方都有分析的笔记,元全数一目十行的收入眼中,没一会便忍不住抬头看反客为主的拿箸开始烫肉片的辛筝。

辛筝问:“我不可以吃?”

“望舒说你可以吃,不过我看你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发现你的军事水平与嗅觉都挺不错的,有一流的水准。”元摸着下巴道。“你为何不亲自领兵作战?又不是赢不了。”

辛筝也不是没有亲征,但她从来都不过问将领怎么打,只负责安定人心与用最短的时间将打下的地盘变成自己的力量。

君王不亲自领兵作战一般就两个理由:怕死以及不会。

辛筝并不怕死,也不是不会,她的水平一点都不差。

辛筝道:“若我的水平是一百场能赢九十七场,那君离、宜、婴、辟疆他们就是能赢九十九场的水平,剩下一场不确定属于人力无可奈何只能听天意。战争若不能赢会损失很大,哪怕能卷土重来,每一分损失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弥补。战争只能赢不能输,让他们打比我亲自打更安全。而且比起正面战场,我更擅长也更喜欢决胜战场之外。”

元想了想辛筝的事迹,确实,辛筝热爱通过一切战场之外的方式干扰战争的胜负,在无耻与无下限这方面走得格外的远。但战争的本质是政治的延续与社会矛盾的累积,辛筝这种方式反倒意外摸到了战争的致命关键。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元道。

“你看出了什么?”

“最迟明岁冬季你就能收到棠之战大捷的军报。”元道。

辛筝错愕不已。“我知道你活得久懂得多,但如此轻言这样一场战争的胜负未免太荒谬了。”

元道:“防风军的主将无名,她不想赢。”

元示意了下手上的档案与军报。“看得出她不仅擅长打胜仗,也会打败仗,”

辛筝思考了一瞬,扔下箸抓起军报看了起来,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为何总觉得不对味。

防风军在一些微小的地方贻误了战机,但战争的胜败就决定在很多微小因素上,一点两点小失利不影响什么,但这样的因素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连锁反应,这也是为何王师扳回劣势扳得如此快,比预期的早了至少一年。

战争之中战机稍纵即逝,哪怕是名将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抓住每一丝战机,但无名翻的小错中有两个低水平的,以她的水平不应该犯。

辛筝抬头问元:“为何是明岁冬季?”

“百万大军一顿吃掉几座大山,要供这样的大军后勤,必然要拼命压榨后方的氓庶,若我没猜错防风国这会应该在闹饥荒了。”元道。“当百万大军人吃马嚼耗尽防风国力,哪怕后面还有别的关隘,防风国也必亡。”

辛筝道:“我的军队比防风国更多。”

元挑眉。“就你的水平,不扰民而得粮并非难事,你开的每一份欠条都努力还为你攒下了非常好的信誉,这笔无形的财富只要你不胡来够你受用一生。更别说是你手里还有濁山姮。只要她肯全力帮助你,王师在宁州打下的每一座城邑都会成为你的粮仓。”

能混到亡国的亡国之君往往在亡国之前就作天作地,作得声名狼藉,濁山姮却是亡国之君中的泥石流,她爱民,仁慈却不懦弱,有制定好的政策的头脑,也有将政策落实下去的手腕,就是运气不好。

不论是大刀阔斧大变法的防风侯还是眼前这只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子孙万代只求万世名的妖孽都比濁山侯更出色,和这两位生在同一时代,濁山姮注定悲剧。

这位亡国之君却也因此仍旧维系着宁州的民心,没个数十载消不去,这是一笔无形的财富,是危险也是机会。不幸中的万幸是她落入了辛筝手里,换个人肯定在风头过了后让她病逝,努力清洗她的痕迹,辛筝就不,这些年她加强了濁山姮在宁州的印记,宣传濁山姮在位时的仁政,让更多的宁州人怀念爱戴濁山姮。

濁山姮并不完美,但死人是会被不断美化的,虽然她还没死,但没关系,距离同样产生美。

辛筝笑道:“不愧是第一位人王,被关在牢里还能知天下。”

元道:“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唔,对我而言很明显。”

辛筝想了想,反驳不了。

这世上不存在永远公平公正没有私欲的君王,这是无解的人性问题,除非那个君王有病。

炎帝的族群被屠灭,自身更是变成神话生物,俗世的一切都慢慢失去意义,只余最初的执念,病得不可谓不重。

同是天涯沦落病患,哪怕初衷与追求不同,思维也会在很多地方高度相似。

“行吧,我懂了。”辛筝又问。“不过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判断无名是不想赢而非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她是寻的衍生人格,潜意识的价值观是共通的,你若是见过寻就会明白。”元挑眉。“话说你为什么不惊讶?”

辛筝五味陈杂的道:“我不认识寻,也不懂什么衍生人格,但我知道她在很早的时候就背叛过防风氏。历数十载而初心不改,这样的人百万人才有一个,我不确定她是否那个人。”

“很显然,她是。”元道。

辛筝将信将疑。

元继续道:“若棠之战你赢了,能不能给我几天假?”

“你想干嘛?”

“她有点着急,我怀疑是寻快醒了,想去看看,看能不能见故人一面。”元叹道。“我还活着的故人不多了。”

辛筝讶异的问:“你确定祂不会捅你一刀?难道说你们的友情深厚到你那么对祂祂都不怪你?”

元道:“顶着凡人的壳子,祂没那个能力。”

辛筝哦了声。“到时会给你假。”

元满意的让出了身体,辛筝无言的看着面前的人气质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回不是之前那种惟妙惟俏的演技。

望舒下意识抓起箸准备吃东西,眼角余光看了眼辛筝,目光定住。

辛筝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气色不太好。”望舒道。

“战争结束就好了。”

望舒伸手摸了摸辛筝的脉搏。“你近来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头有时会发痛,有点像针刺的感觉。”辛筝随口道。“还有点失眠,不过我睡前饮两盏葡萄酒就解决了。”

酒量差也有酒量差的好处,两盏酒下肚,什么失眠都不药自愈。

望舒讶异的问:“你不怕睡觉时被人加害了吗?”被害妄想症晚期居然能治?

辛筝无奈:“失眠休息不好会影响第二天的精力,精力不济影响干活。”

“失眠还能治被害妄想症?真神奇。”元在望舒脑子里道。

望舒以无言表达自己的赞同。

辛筝问:“我怎么了?”

望舒道:“思虑过度,精神压力太大,有损寿命。”

辛筝反问:“我若是败了,可还能活?”

望舒叹道:“你以后每隔一旬来找我。”

“干嘛?”

“我用灵力为你疏通经脉血管,剔除杂质。”望舒道。“经脉血管中於堵的杂质少,新陈代谢也会好,新陈代谢好,人也会精力充沛,从而活得更久。”

辛筝讶异:“灵力还有这用途?”

“巫女灵力,也就是神力有。”

辛筝哦了声。“这么好的用途以前怎么不曾听闻?”王侯贵族最怕死了,没理由不为此烦巫女们。

望舒道:“经脉血管肉眼无法看清,在师姐之前,人们知道经脉与血管的存在,却只能想像它们的模样。巫女的视力虽然更好,能够看清不少东西,却不够具体,不清楚具体情况便很容易出问题,让人死得更快。”

辛筝懂了。“青婧真是我也不知说什么,罢了,我会按时来寻你,精力充沛才能更好的干活。”

望舒拧眉。“还得养生,不然疏通了也没用,神力并非万能,不能修复身体组织所有的损耗。”

辛筝嗯嗯点头。“我以后不喝薄荷汤和艾汤,改喝红枣枸杞汤,够不够养生?”

望舒深呼吸,控制自己不要上手揍,自己被元改造过的身体素质若上手揍会出人命的:“命是你的,你不珍惜,我替你操心个鬼心?”

辛筝笑道:“别生气,我现在的位置也不可能安生养生,待我退下来我一定会好好养生。”

望舒反问:“你退下来焉有命存?”

辛筝想了想,赞同:“你说得太有道理,所以你看,不是我不想听医嘱,属实是现实不允许我听医嘱。”

望舒脸色发青。

***

魏兕带着人策马行过田地,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一看就知道会有一个好收成,也必须有个好收成,不然太对不起军队这些日子的忙碌。

为了减轻后方的压力,主要是双方在棠地対峙的时间有点久,都一整年了。百万大军一天到晚只消耗也不太好,遂尝试在自己周围种点东西,虽不能自给自足,但能补充一点是一点,并派军队日日巡视防止敌军搞破坏。

王师这边因为后方格外的稳定,濁山姮这位前君侯在安抚宁州人族的民心上格外有一手,不仅用最短时间恢复了宁州的秩序,还开始利用宁州的资源为王师提供大量的后勤,让不少人心里泛嘀咕,宁州牧你是不是太老实了?

虽讶异,但无论如何后方的稳定都能让王师安心在营地后方种地,连引水的渠都挖了一条,最开始是为军队提供水源,后来开始种地,稍微修改一下增加了灌溉功能。

麦田的另一边是草田,种植着大量的苜蓿,也有军卒在这里放牧豚羊,魏兕看到豚羊时口中加速分泌口水,为了防止口水流出来,魏兕选择咽下,同时坚定的挪开视线不看豚羊。

询问了军卒确认今天没有突发情况,自己还溜达了两圈进一步确认,完成了巡视任务,魏兕这才回营。

回到营地时天色将暗,正好用餔食,也不用担心没饭吃,火头营从早到晚都在做饭,灶火一日一夜不熄。

为了保证百万大军每日一日两餐,进食被分成了不同的批次,涵盖了一整天的时间段,以至于火头营都分了三班轮流烧菜。

魏兕打了一份食物才找了个地方坐下,彭祖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往她的饭盆加了一条巴掌大的炸鱼,案上放了一罐咸菜。

魏兕看着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的彭祖,叹道:“以后别给我找吃的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方圆百里除了人以外的动物基本都被交战双方给吃得差不多了,包括水里的鱼,想要找到这么一条鱼难度可想而知。

彭祖摇了摇头,打着哈欠道:“没事,我又不像你一样经常上战场,你吃得好点比较好。”

“你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彭祖也很无奈:“也不知谁规定的炊卒也要保持每天的军事训练。”

一口气做四个时辰的饭食已经很累了,好不容易结束,还要进行两三个时辰的军事训练,精力再充沛的人也得累成死狗。

“你们虽然不用上战场,但也经常要去前线给军卒送吃的,若不训练,遇到敌人时何来自保能力?”

彭祖不以为然:“每天做四个时辰的饭不比训练四个时辰更耗费体力。”

“军事训练和烧饭不一样。”魏兕拿勺子舀了一口粟麦等五谷乃至杂粮混煮的粥。“话说今天吃的怎么是粥?你不是把饭都改成了杂烩蒸饭吗?”

尽管彭祖是用来拿捏濁山姮的人质,但活着的人质才有价值,因而彭祖虽是武者,却没像魏兕一样被调进精兵营出生入死。

濁山姮就这么一个子嗣,他又没有后代,若有个三长两短,不好说会不会影响到宁州的稳定。

濁山姮如今兢兢业业的稳定宁州,收集宁州的资源提供军队后勤,就算有九分是为了利益,也一定有一分是因为独子在前线,前线败了她一定会绝后。

最终结果便是彭祖被调进了火头营做饭,虽然捞不着军功,但胜在安全。

彭祖自己心里也很有数,让去哪就去哪,但炊卒一天四个时辰的高强度烧饭也受不了,遂想出了个偷懒的法子。

将粟、麦、菽、茭白、韭菜、葱、稷等粮食与菜一并混在一起放进蒸笼里蒸熟,只要及时往灶里添火就行,工作量大减。

军卒们也很开心,虽然这种大杂烩有点怪,但那不重要,好吃就行。

魏兕尝了一口粥,味道,怎么说呢,最大的优点就是熟了,吃不死人。

彭祖叹道:“上面的意思。”

魏兕瞅了瞅陶盆里的粥,粥很稠,但与以前吃过的粥比起来还是稀了些,遂用表情无声的表示懂了。

彭祖担心道:“以后说不定会变成稀饭。”

魏兕道:“应该不会。”

彭祖不解:“为什么不会?我记得最开始时我们吃的粟和麦,每天都有肉,后来吃肉的间隔越来越长,

现在一个月才吃一会肉。主食也增加了菽、茭白、芋、树薯、莜麦、黍、糜、芸豆、绿豆、小豆、蚕豆、豌豆、豇豆、黑豆。”

越吃越丰富,却也侧面说明了一件事,第一与第二的主食粟麦不够了。

魏兕道:“稀饭吃不饱,要让我们打仗,打胜仗就必须让我们吃饱。吃的种类在不断增加,虽然说明粟麦开始不够吃,却也证明了一件事,后方在非常努力的保证我们能吃饱。”

甭管吃食的种类怎样变化,但管饱与重油重盐从未变过。至于好不好吃,从来都不在考虑中。

“你若实在觉得吃得不开心就想想对面的防风军。”魏兕道。“再难吃也不会比他们吃的差。”

“那倒也是。”彭祖被说服了,同时抬手按了按眼睛。

魏兕将鱼肉中的大骨拆出,因为是油炸的,细小的鱼刺也炸酥了,啃了也无妨就没挑出。去掉大骨,再将鱼夹成两半,一半递到彭祖嘴边。“吃完就回营帐睡,别任性。”

“鱼是给你准备的。”

“我留了一半,你要不吃我也不吃。”

彭祖无奈张嘴叼住半条鱼。“那你别忘了吃哈。”

魏兕夹起剩下一半炸鱼啃了起来以证说话算数。

时光如流水,无波无澜的流逝,巡视、交战,日复一日,直到地里的麦子完全成熟时才有了点变化。

防风军做为守方是被王师围着的,活动范围有限,尽管无名让军卒见缝插针的城中每一寸土地上都种了生长速度最快的菽与苜蓿,也因为面积狭小而收获有限,不像王师,种了一大片的麦田和牧草田。

王师收割时防风军自然派人出来抢,魏兕原本以巡视为主偶尔交战的日子顿时精彩起来,每天都同防风

军切磋,直至麦子都收割结束。

麦子入仓,养肥的豚羊宰杀,正好新一批的补给中有不少肉食,尽管后勤送来的肉有点怪,感觉很像有钱人家过年时腌制的腌肉。军卒们默契的集体无视,是肉就行,管它怎么来的。

所有人口水直流的期待吃一顿有肉的大餐,婴却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到没有不准吃肉,而是分成不同的批次吃,却不是如每日进食那般的错开时间避免火头营忙不过来,而是每天一批人吃肉。

吃肉的地点更是精心挑选,就在防风军营垒的外头,堪堪卡着弩的最远射程。

架起十数口大釜,熊熊烈焰将釜烧热熬煮香喷喷的肉汤,匠人做了些大号的扇子,将肉汤的香气往防风营垒的方向吹,更有人在军卒吃饭时冲着防风军大喊只要出来并在三十步外扔下武器就可以一起喝汤。

军卒吃饭时后面更有几排弩手在守卫,若出来的防风军卒不是来喝汤,而是来找麻烦也有强弩伺候。

彭祖对此表示出十二分的怀疑:“这有用吗?”

魏兕道:“有用啊。”

彭祖不解:“棠地背后是雩??道,雩??道后是豫州,王不是说人世间最不畏死的军队是守家犬与有自己信仰的军队吗?”

这两种军队会战败会全军覆没,唯独不会投降。

魏兕道:“你记性不错,官序教的东西这么多年还没还给先生,不过你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它们不是守家犬。”魏兕解释道。“首先,防风军的军卒不全是豫州人族,有相当一部分宁州与澜州

人族,豫州如何它们并不在意;其次,守家悍不畏死是因为背后是亲朋好友,守不住,自己在意的一切

都会被摧毁,但我们一不烧杀劫掠二不女干淫掳掠,而且我们是王师,大义也在我们这边,它们为什么

而守?至于有信仰的军队,王都做不到,何况防风。”

辛筝对有信仰军队的定义是,知道为什么会有战争,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战,确定自己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坚信自己想要的会得到,不论彼时自己是死还是活。寻常军队战损超过一成就会崩溃,超过一成而不

崩溃的都是精锐,但精锐之所以为精锐便在于稀少。

有信仰的军队就不一样,不仅能打到最后一人而不崩溃,数量还多。

只一点,辛筝研究后发现这样的军队根本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中,属于洗洗睡,梦里什么都有的品种。

这也最令人纳闷,你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军队,又怎么构想出来的?

但辛筝都这样想了,防风军显然不可能符合条件。

看得出无名治军很能耐,王师吃肉喝汤的人换了十几拨,从白天到晚上,再从晚上到白天,大釜里一直煮着肉汤,肉汤浓郁的香气也扇了六天,终于有人趁着夜色,悄摸着在无数更加安静的目光注视下从营垒里溜出,听话的在三十步外扔掉了兵器。

王师遵守承诺打了一碗肉汤与一碗浓粥给了此人。

这仿佛一个信号,之后不断有面黄肌瘦的防风军卒偷溜出来。

尽管这些防风军卒最近两个月很少吃饱而面黄肌瘦,但婴出于稳妥考虑还是让人将这些人押去后方交给

濁山姮,让濁山姮找个远点的地方安置这些人,关着也好干劳役也好,只要管饭且不让这些人有闲工夫造反就行。

在送走之前,王师对这些自己送上门的俘虏进行了一番盘查,更加深入的了解到防风军的情况,讶异不已。

知道你的日子过得比我们差,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吧?大部分人都吃不饱,一份干粮拆成两份三份四份吃,草根树皮也吃。

再想想自己的日子,虽然伙食标准一直在下降,从有肉到没肉,从干饭到粥,从主食到杂粮野菜,但一直都能吃饱,哪怕是一直对伙食发牢骚的军卒们也在如此对比下没牢骚了。

发现差异自然要分析一下怎么出现的,分析了半天,分析不出来。

因为宁州运输粮草方便?

宁州大部分疆域在不久之前还是防风国的,且宁州做为战场经过这么久的蹂/躏,差不多打烂了,供不起百万大军饱食的粮草。

因为王畿的疆域和人口都比防风国多,但王畿的距离也更远,沿途粮草运输哪怕有漓水节省损耗,从冀州与兖州运输粮草的损耗也与防风国半斤八两。

唯一的解释就是帝都从后方征的粮草比防风国更多,因而沿途虽有损耗,最终抵达军队手里的粮草也仍旧很多。

但这样一来后方很难不生乱,却也没听说后方生乱,当然,也可能是消息被拦住了,传不到他们手里。

便有人去向彭祖探问,做为宁州牧的儿子,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一般军卒多。

彭祖:“没有生乱,很多粮草都是王派人花钱从氓庶手里买的,我估摸着王畿氓庶手里的余粮都被王买走了。”

“王那么多钱吗?”

彭祖只能说:“王应该准备了很多年,准备得特别足。”并宰了很多肥羊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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