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第四十六章奚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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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给你们路上打发时间的。”

上船后军卒往书案上扔了一摞书。

载罪犯前往炎洲的船是多桅的大船, 每条船不算看守的军卒与操船者,约有罪犯四五百名, 汲取了南方越州楼船技术造的船容纳空间比起寻常船只更大。

然船内空间再大也是船, 不是广袤陆地,塞进四五百人,还要留出空间存放食水, 最终结果便是船舱里全是人, 人挤人,人与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

尽管是押送路上, 但军卒们也没让罪犯们闲着, 船上的甲板为防止腐蚀每天都要清洗, 缆绳需要整理, 船帆要根据风向及时调整, 新的帆比之过去的帆要更结实却也并非不会破损, 一旦有破损就必须马上修补....一艘船上就不存在空闲的人手,也不会有空闲的时间。

种种因素导致上船时军卒为罪犯准备的一摞书乏人问津,好不容易忙完, 回到逼厌的船舱, 每个人都只想躺下睡觉, 连周围全是臭汗味都闻不到了。

奚齐也不例外, 尽管用笙给自己准备的成药贿赂军卒给自己安排了轻松些的差事, 但船上就没有真正轻松的差事, 所谓轻松只是相对船上其它工作, 但仍旧每天累得要死,完成工作后只想倒头就睡。

有倒头就睡的,自然也有不睡的。

船舱里有一张书案, 案上对着一摞书, 还有一座七星灯,铜枝延伸出七根分枝桠,每根枝桠上都有一盏烛台,烛台上插着一根蜡烛。

蜡烛用动物的脂肪制成,这很正常,这年头制作蜡烛的材料不是动物脂肪便是蜂蜜,燃烧起来味道一点都不好闻,因而需要添入香料,至少贵族用的蜡烛在制作过程中都会掺入香料让蜡烛燃烧时味道变得好闻。

船舱能点蜡烛已是不易,自然不可能往蜡烛里掺香料照顾罪犯的嗅觉,再加上烛火也晃眼睛,流放者们睡觉时都会离一点,却有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每天都不睡觉,跑到书案前看书。

奚齐见了,忍不住问:“你不累吗?”

“累啊。”少年一边回答一边在自己腿上狠掐了一把提神。

奚齐不解:“那你怎么不休息?”

少年道:“我想活下去,我需要揣摩辛筝的心思,顺她,我才能活下去。辛筝不做无用之事,既然给我们这些书,让我们路上看,我就要看。”

奚齐怔了下,须臾后也爬了起来一起跟着看书,他还要活着回元洲和自己的妻与孙团聚。

流放者大部分为贵族,多少都识字,但人族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字,不是所有人都会写兖州的改良文字,因而书上的字全是双语。

一行是旧王畿曾经使用的雅文,尽管礼崩乐坏,但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文字实在是太不方便,为了方便交流,诸国仍旧沿袭了传统:对外的国书全都用王畿文字,最多就是在礼崩乐坏后从原本国书只用王畿文字变成了王畿文字与本国文字的双语。

只要不是不学无术,每个贵族都会掌握至少两种文字:王畿文字与本国文字。

哪怕不认识兖州的改良文字也可以通过王畿文字对照知道那是什么字,最令人觉得舒服的是改良文字中用了许多句读符号。

传统句读是通过文字来表达,蒙童至少也要半年才能掌握,但兖州的改良文字中搭配的句读是单纯的符号。

很多读书人为了方便,都会自造一些符号在文字中做记号标句读,方便阅读,望舒也不例外,辛筝觉得这些自造的句读符号比文字句读方便,干脆让人征集了所有的句读符号,再从中挑选出最容易辨识的组成了一套句读符号与改良文字配套使用。

尽管王侯公卿贵族们都很排斥兖州的这些东西,导致这些东西诸国被禁,但用起来太舒服了,故而禁者自禁,用着自用,最多就是不放在正式明面上。

因为笙的缘故奚齐不论是文字还是句读符号全都会,阅读起来比少年要轻松许多,也更快,少年还要一边学认字一边阅读。

奚齐很快阅读完了一本,完全没记住内容,但粗浅的了解了书里写得是什么,又去翻其它的书,一本又一本,一共十二卷书。

《炎洲植物志》两卷,介绍的是炎洲已经发现的植物,哪些有毒,哪些有药用价值,哪些能纺织,哪些能吃....林林总总一大串。

《炎洲动物志》两卷,介绍的是炎洲已经发现的动物,哪些无毒可食,哪些有毒不能吃,哪些有毒但经过怎样的处理后能吃,哪些有药用价值,哪些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

《青婧农书》一卷,写的是常见农作物的种植方法、粪肥发酵、轮作技巧、如何利用生态培植农田的肥力,总结一下就是手把手的教人怎么种地,细致到哪怕看不懂也没关系,无脑照做就行。

《六畜书》一卷,手把手教导如何养殖以六畜为主的家畜。

《地书》一卷,记载的内容是土壤类型有多少种,土地有多少种地形,不同的土壤与地形适合种什么作物。

《农器书》一卷,全是农耕会用到的工具的图纸,小到耒耜,大到耧车应有尽有,手把手教人怎么用最简易的材料制作农具。

介绍常见药草与其生长环境的《药用植物志》一卷。

手把手教打井修渠盖房子烧窑织网造船等的杂书《冬官书》一卷。

《南荒野外生存札记》基础上修著的《葛天书》一卷,主要介绍一些常用的药材与方子,以及如何防疫。

原辛律现王律的兖州法律一卷,不是全套,全套太厚,不现实,因而只是将一些常用的法律给摘了出来编成一卷,让人对法律有个基础的了解。

奚齐翻了好一会,别的没看出来,但有一件事却是确定了:辛筝将他们这些贵族流放炎洲真的不是换个温和的方式弄死他们,至少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尽管她的做法正走在达成这一结果的路上。

贵族打小养尊处优,说四肢不勤也不尽然,冀州乱了这么多年,四肢不勤的弱鸡早被乱世淘汰,如今还活着的人口,不论男女老少都不是弱鸡,但种地养殖....一辈子都没见过没弄熟的食材长什么样的贵族着实不少,指望他们种地养殖,不如杀了他们。

不是每个贵族都能在失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后能迅速适应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生活,在此之前先受不了这个罪而自杀倒是更有可能。

正翻阅着,忽觉两道目光盯着自己,奚齐不由抬头看向书案另一边的少年。“怎么了?”

少年问:“你识得兖州文?”

奚齐点头。

少年露出了迟疑之色,最终还是对生存的渴望更强大,恳求道:“你能不能教我?我雅文认不全。”

大部分贵族都会掌握雅文,但掌握几个雅文与掌握全部的雅文都是掌握,很不幸,少年属于前者。

奚齐看着少年,莫名想到了自己已经不在的独子。“好,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道:“我叫赵伯章。”

赵伯章,赵氏叫章的长子,奚齐回忆了下。“赵国少君?”

“我只是赵氏小宗旁支,而且赵国已经亡了。”伯章道。

反应过来戳了人伤心处,奚齐露出了歉意。

不同于亡国亡了好几次亡出经验,且非公族的自己,伯章是公族,真正与国完全捆绑的群体,亡国了,公族受到的伤害是最大的。

因为推测辛筝不会给没用的书给他们,因而奚齐与伯章除了晚上会就着烛火看书,白天时也会趁着工作的间隙阅读。烛火终究比不过白日的天光明亮,阅读也更方便。

因为太过忙碌,奚齐与伯章并未发现,军卒分配给他俩的工作越来越轻松,增加了他们阅读的时间。

船队自辋川海东岸的渡口出发,横穿辋川海,最后穿过商羊海峡进入北骞宾海,在西荒沿海低地的一座港口进行了交接,将近万名流放者交给了受到雇佣的疍人船队,然后回去接下一批流放者。

因为战争的缘故这些年决定流放炎洲的人都没能出发,一直攒着,攒到如今哪怕不算自杀的也有十余万人,也因为人太多辛筝才雇佣了疍人船队。

人太多了,她没那么多船。

上了疍族的船,奚齐与伯章都对疍人表现出了好奇,尽管元洲智慧生物很丰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有,但这种两栖的却是不曾见过。

有流放者试图收买疍人逃走,却被拒绝。

经商最重要的便是信誉,这是没有足够武力的疍人在夹缝中的生存之道,有价值,有信誉,信誉高于生命,唯有如此才能令古妖与无启信任。更别说辛筝还是疍人的大客户,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得罪大客户,谁会那么傻?

当意识到疍人不会被买通时伯章继续老老实实的阅读,对于一直老老实实的奚齐很讶异。“你怎么一点都不想逃?”

尽管选择顺从辛筝,但如果能逃,伯章承认自己还是会逃的。

奚齐道:“我还想回去同我的妻,我的孙女团聚,我必须以合法的方式回到元洲。”

“逃走了,可以找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生活。”伯章道。

奚齐苦笑。“我的妻是辛原出来的医者,她爱辛筝甚于爱我,我若非合法的返回元洲,她定会送我见官。”

伯章讶异的看着奚齐。“你娶了辛人为妻?”

“确切说是合婚。”奚齐道。

“她是辛人,你一个贵族....”伯章颇为不理解。“虽然当下这也算是好事,你的妻是辛人,你们的后代不会一并被流放,但在辛筝打到冀州之前,与她结婚没有任何好处。”

奚齐道:“我知道,但她太美了,她和我见过的所有冀州女人都不一样,耀眼夺目,迷死我了,我便与她结婚了。”还追了十年,与笙结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于笙而言亦然,只不过影响的不是现在,而是她未来的前途。

“你父母没反对?”伯章很奇怪。“难道他们提前预见了辛筝会成为冀州的统治者?”眼光这么长远吗?

虽然辛筝的确是诸侯中最异军突起的,哪怕她注定会成为人族的新王,如白帝那般的中兴之主,但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如今的帝国已非千年前白帝所面对的帝国,白帝只要得到诸侯与贵族公卿的默许就能为王,不默许的肯定有,但死人不会跳起来说反对,故而可以忽略。白帝也没有废分封的意思,甚至于她还完善了分封,为后来的礼乐天下奠定了基础。

辛筝不同,她要的是废分封,这决定了任何一位诸侯都不会支持她,她要成为所有人族的王就必须一个个的打过去,帝国疆域广袤,哪怕经过了长期的礼崩乐坏,剩下的封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辛筝又不是白帝那种混血,没有超越了普通人族的长寿,大概率她死了都无法吞灭所有封国。

大部分人都相信辛筝会成为王,却不认为辛筝能在有生之年干掉所有诸侯。

“他们若有这个眼光,我一族如今就应该在兖州。”奚齐道。“我是幼子,不用继承家族,父母宠爱,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和谁结婚就和结婚。”

伯章叹道:“那你比我幸运多了。”他是长子,打小就接受精英教育,一刻喘息都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只要延续个几代都会有很多的公族子弟,公族多了自然也会分出三六九等,他这一支已经很边缘了,公族这个身份能够带来的福利已经很稀薄,再不想办法,再过一两代人就要沦为庶人。但他的父母比起自己努力更想让儿子努力,振兴家族,将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长子身上。

尽管很不孝,但有时他实在忍不住冒出一种想法:辛筝灭了自己的国也未尝不是坏事,至少他自由了。

父母已经不再管他,唯一遗憾的是他还是得刻苦学习,甚至条件不如以前,却得更刻苦。但也不差,以前学习是为了父母为了家族,如今学习是为了自己,心情还是不同的。

疍人的船队穿过骞宾海,在陵光半岛补给后继续南下进入南海,一路南下至炎洲西北名为间海的内海。

间海,顾名思义,陆地中间的海,与辋川海一样,都是内海,稍有不同的是辋川海曾是成千上万的湖泊群,后因地形变化等诸多因素成海,这也导致辋川海的整体如一个口袋,腹部鼓起,两端狭小,其中与外海连接的西端只是一道狭窄的海峡。而间海,整体像锥,仿佛陆地被伟力撕裂,但又没完全撕开后留下的伤口,海水灌入伤口,形成了间海。

间海与外海接壤的部分甚为宽阔,越深入间海则越狭窄,最终收束为一处海湾。

在间海入口的西岸有一座小城,非常小,整座城中就没有任何氓庶,全是吃公家饭的各类官吏与军队,说是城邑倒不如说是一座大型综合官署。

城邑最有特色也最标志性的建筑为门口的巨大港口,以及后方的巨大粮仓。

疍人的船队泊岸后很快有人来接应,船上的流放者被带下了船。

甫一下船奚齐便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尽管一直在船上,但他有记时间,如今正值孟春,怎么这里比元洲的盛夏还热?

与奚齐走在一起的伯章道:“这里就是炎洲吧?和元洲一点都不一样。”

奚齐有些惆怅的望向来的方向,这里与元洲真的很远。

惆怅只是须臾,奚齐很快便没时间惆怅了。

间海城的胥吏们将流放者们拉去一边登记,登记之后每人领到了一个代表身份的符验文书,文书上写着持有者的身份年龄、外貌、家眷,会的技能,一式两份,一份官署留档,一份当事人自己拿着。

领完了文书又被安排搬运粮食,疍人送流放者只是顺便,主业还是运粮,将辛筝从长洲与西洲购买的粮食送到辋川海交给接应者,再通过辋川海与九河走廊送入冀州。但并非所有粮食都会送冀州,一部分会送到至今还是纯消耗阶段的间海城。

间海城暂时没那么多人手,需要从各处里聚征集人手,但这需要时间,而这期间船只能先等着。官吏看流放者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将流放者都组织起来将粮食从船上搬下来。

一整天下来,饶是第三境的武者身体素质高出普通人许多,奚齐仍旧感觉自己的老骨头仿佛要散架,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粗重的活计,哪怕是当年追笙的时候也不过是替她搬一下药材,但只是搬一两箱,并非搬一整天,并且之后还要一直搬。

夜里休息时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挣扎抗议,无法安睡,直到搬了两三天后肌肉渐渐适应,这才得以安睡。

粮食搬进粮仓后胥吏又给每一名流放者发了三十斤粮食与几包种子,然后将流放者以五百人一组进行划分跟着不同的胥吏走。

进行分组时并未按着国族来分,以家庭为单位全部打散,这种分法使得奚齐与伯章分到了同一组,一起坐上了舟楫同胥吏走。

乘船时奚齐向胥吏打听以后要守什么规矩。

“间海城也没什么规矩,就是杀人者死,伤人者刑,任何人都不能违这一点。如果吃人的话,不管是谁干的,你们五百多个人都会被连坐,杖刑一百,打死不偿命,打不死算你们命硬。除此之外,你们在这里的头五载只需每岁缴口钱算赋,其余税赋暂且都不用缴,算赋从十六岁开始缴,一年三百枚铜钱,口赋八岁开始缴纳,一年五十枚铜钱。每个成年人,不论男女,一年都要服役两个月,服役期间包吃住,饭管饱,每隔三天吃回肉....”胥吏耐心的介绍着在流放地生活需要遵守的规矩,介绍完了规矩又想起一事。“对了,如果你们想阅读,间海城里有书楼,可以去租书,一卷书一斤粮食,租两个月。想要让孩子读书的话,城里也有官序,四岁以上,十岁以下都可以送去读书,不需要束脩。城里还有邮驿,你们可以通过邮驿与元洲的故交通信,不过炎洲与元洲路途遥远,邮费很贵,若无重要的事,我不建议你们递东西。”

胥吏将五百名零四名流放者带到了一片荒野上,真正的荒野,莫说人影,人毛都没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地方从未有过文明的痕迹。

“这里就是你们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你们要靠自己的双手在这里修筑屋舍里聚,开垦耕地。”胥吏如此宣布,毫无意外的看到许多人流露出了绝望的眼神。

眼神之绝望足以令任何人动容,但隔三差五就要见到这种眼神的胥吏早已麻木,拿出里正的委任文书给奚齐,委任奚齐为里正,告诉奚齐若是发生什么暴/乱就去间海城找军队,然后留下一把斧头、一把铜镰刀、一口陶瓮给奚齐就走了。

奚齐整个人都木了。

为什么要逗他?这五百人里光是国君就有两位,公子王孙不计其数,能服自己才怪。

再木也要面对现实,至少先把住的地方给弄出来,这鬼地方位于河流的下游,根本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不然晚上露宿荒野的话最好先弄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哪怕是个棚子也行。

幸而他年轻时陪着笙下乡时没少在野外过夜,经验多了自然也能通过天色看出这天气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

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地方淋一场雨,可以预见后果。

“这天气最迟今天晚上一定会下雨,你们谁跟我去伐木采割茅草盖棚子?”奚齐问。

本来坐下准备休息会的伯章一听要下雨马上就爬了起来。“我去。”

一边答一边将自己不肯起来的弟弟妹妹全都喊了起来,不肯起来的则上脚踢将人踢起来,踢到父母面前时,迟疑了下,放下脚。“阿父阿母,起来去干活了。”

两个中年人不想理会少年。“他说下雨你就信?”

“就算不下雨我们也需要住的地方?”伯章道。

“这里这么热,没有屋子也无妨。”

伯章深呼吸,决定不忍了,冲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父母自然也不甘示弱的反抗。

尽管父母都是成年人,伯章还未成年,但伯章从两三岁起便打熬筋骨,父母却一个养尊处优,平时喝口水都要人递嘴边,双方打起来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父母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奚齐目瞪口呆。“那是你父母。”

伯章理所当然道:“他们若非我的父母,我何至于费心督促他们识时务,努力生活?随他们去死便是。”

奚齐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出漏洞,就当下而言,伯章的做法也没问题,除非伯章准备像奴隶伺候主人一样伺候父母,否则他的父母确实得学会自力更生,不然伯章一个人可养不活底下足足八个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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