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能不朽」

第三十五章辛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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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白1144年仲夏, 辛筝得到了两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为冀东最后一个方国灭国,比她预计的要更快, 她原本预计是要花两三年的时间才能打下来的, 不管怎样,战争耗费时间短总是好的。迄今为止五十万大军已全数赶至冀东,再加上葛天邑征召的军队, 每日人吃马嚼不仅是大山, 还不止一座。

第二个好消息是经过冀东之事,她知道该怎么对付西边的冀州诸侯们了。

土地私有, 允许自由买卖是个非常好的制度, 不像分封制下想兼并别人的土地还得派兵去打, 成本极高。土地私有之下, 强者可以合法兼并土地, 成本大大减少。

冀东之地打得这么快便有土地私有的缘故, 诚然,井田瓦解,土地私有取而代之是有好处的, 但这仅限于自耕农的数量足够庞大时, 自耕农数量若是不够, 那就很糟心了。

只要有土地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产出, 这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观念, 因而子孙愚蠢不打紧, 子孙不学无术为非作歹甚至杀人放火也不打紧, 但子孙要是将祖上留下的土地给卖了,那死了也得披发遮面,以糠塞口无颜见祖宗。

土地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如此重要的根基, 没有土地的人想得到一块地,拥有土地的人想得到很多的地,拥有很多地的人想得到所有的土地。

对土地与人口的无穷欲/望驱使贵族不断的兼并土地,让自耕农变成自己的佃农,佃农好听点是拥有自由身的良民,但实际上与奴隶的区别只在于佃农不会被拿走所有的生产,还能留下一点,其它的与奴隶无异,与主家都是人身依附关系。

兼并到最后的结果便是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连阡陌,这一点看贵族与农人拥有的土地也很容易看出来,贵族的一块地是绵延平坦宽阔,动辄绵延数十里,而农人的土地只是狭小的一块。

贵族们是富了,国家就惨了,国库的主要税收来源便是自耕农,自耕农不断萎缩,但国家运行的开销却一点都没少,搞到最后的结果便是氓庶们对国破不破完全无感。

若是征服者不会屠城大开杀戒或劫掠人口,只做其它的,比如劫掠财货什么的,那么大部分氓隶是真能淡然甚至幸灾乐祸的看着国家灭亡:反正自己一无所有,只要不伤害自己与家人,征服者劫掠财货也抢不到自己头上。

国啊,你要死就快点死吧,你死得快,我们也能早日过上平静的生活。

在发现兖州军队秋毫无犯,确切说是只对贵族下手后身无分文的氓隶们纷纷幸灾乐祸的看起了戏,而从游医们的口中得知兖州在干掉贵族抄了贵族所有的财富会分地给氓庶们,并且很快发现游医说的是真的后氓庶们纷纷倒戈。

辛筝表示要杀尽诸国的公族,重新丈量土地,氓庶们踊跃举报藏匿公族子弟与土地者。虽有辛筝许诺的举报者能够得到被举报者一成财富的缘故,但毫无疑问这让辛筝轻松了很多。

土地兼并是个好东西。

明白自己何以推进得如此快后辛筝乐了。

冀东的土地兼并相对冀中与冀西要轻一些,一座城周围的田地,在冀东,一般只有六成属于该城最大的贵族,三成属于小贵族,剩下一成属于庶农。但在冀中与冀西,一地最大的贵族至少也占据当地七成以上的土地,甚至更多,莫说庶农,连小贵族的地都被兼并,内卷卷得那叫一个惨烈,都不局限于庶农了。

一地所有的土地都属于一族,除此之外没有第二家贵族都不罕见。

当然,这也是有益的,至少对历史是有益的,冀州贵族之间激烈的内卷造就了无数的游士,百家学派也大多发迹于此。

这些在贵族内卷中失去了土地与财富的底层贵族在失去一切后自然无法再跻身贵族之列,因为还在贵族行列中的人是不允许其它人来分肉的,哪怕这人曾经是自己中的一员,或者说,正因为对方曾经是自己中的一员才更不能容忍对方回来:老子辛辛苦苦把你踢下去可不是让你卷土重来抢老子的肉吃。

虽然下沉成了庶人,但这些由小贵族下沉而来的庶人与寻常庶人还是有区别的,虽然失去了土地与财富,但脑子里的知识并不会因为土地和财富就跟着没了。

正是这些除了下沉者打破了贵族对知识的垄断,知识在氓庶中传播开来,而知识垄断被打破,百家学派随之兴起。

辛筝读史时留意过百家学派的兴起与礼崩乐坏是前后脚的事,当时没想太多,现在结合冀州的情况想想....那分明是相辅相成的必然。

通过冀东氓庶们的表现,辛筝隐约明白了历史这条线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对骊嫘道:“历史真有意思。”

骊嫘不解。“怎么了?”

辛筝对骊嫘说了说自己的联想,总结道:“万事万物果然没有无缘无故与突然,你以为的无缘无故与突然全都是有原因的,只是那祸根可能是千百年前埋下的,以为没有只是看不见。”

正常人也不会往前千百年去追溯病因。

骊嫘闻言想了想,道:“承担恶果的人悲愤自己的痛苦,看不到千百年前自己祖先埋下的祸根;埋下祸根的人洋洋自得自己的天才,也看不到自己干的事会为子孙种出怎样的恶果。”

“好比你父亲?”辛筝问。“挖坑埋自己的典范。”

大好江山拱手它人后代,更搞笑的是别人越过他直系后代继位的合法继承权还是他自己给的。

骊嫘点头。

“但也能理解,你把血缘之间的温情脉脉扒掉,从纯粹利益的角度去分析,那一切又都是合理的,谁会把工具的利益放在自己利益的前头?”辛筝道。“不过,我现在有点怀疑以后的模样了。”

“什么以后?”

“小鱼吃虾米吃成大鱼,虾米吃完后大鱼开始吃小鱼,小鱼吃完后大鱼开始互吃,大鱼吃到最后只有一条更大的大鱼存活。”辛筝问。“你说那条大鱼会有什么下场?”

“不是饿死就是撑死。”骊嫘说。

辛筝摇头。“我觉得它会被分食,当整个世界只剩下肥鱼与一无所有的饿殍时,饿殍自然会联合起来分食肥鱼。”

骊嫘想了想,问:“然后开始新的轮回?”

辛筝噎了下,好一会才道:“不一定,也可能会废除个人对财富与资源的拥有权。”

骊嫘回以困惑之色。

辛筝解释道:“就像蛮荒纪末期那种,所有财产由集体共同所有。”

骊嫘道:“可人心回不去蛮荒纪末期了。”

“这不是人心回不回得去的问题,而是众生只要不想再出现肥鱼就必须那么做。”辛筝道。“生存所需,无关人心质朴与否。而且蛮荒纪末期的原始氏族部落,人心也未必质朴。”

看看元这个妖孽身上的某些特质,以及与元闲聊时收集的信息,辛筝有理由相信远古所谓的人心质朴纯粹是外在环境给逼的,不团结就得死,谁会不团结?不公有就会引起内耗,而氏族禁不起内耗,能不集体公有吗?

骊嫘想像了下,发现想像不了。“可这世上的资源就不可能供所有人吃饱穿暖,总会有人为了过得更好而变成鱼。”

辛筝淡然道:“大荒纪年记载炎帝早期时农耕亩产也就二十余斤,而今亩产超过百斤,焉知未来不会亩产千斤万斤?”

《大荒纪年》的普遍用处是供人汲取前人的经验,少走弯路,但拿里头的数据怼人效果比让子孙吸取教训更佳。

巫即殿的强迫症着实是不可多得的优良美德兼传统,虽然史书的大部分内容都是王侯贵族的家史,但巫即殿仍旧强迫症的为市井三教九流以及非人的事物留了大量的笔墨,其中包括农作物种类与产量。

有了新的农作物品种,记一笔,农作物的产量增加了,记一笔。

这些零碎分布于史书中的数据可谓整部史书中最无敌的存在。

骊嫘不可思异道:“炎帝早期距今六七千载,亩产千斤万斤又得多少岁?莫说人族,便是最长寿的羽族也不可能看得到。”

“不论早与晚,都是注定的必然。”辛筝道。“你看不到,不还有子孙后代吗?”

“那也太久了,久远得令我无法产生触动。”骊嫘坦诚道。“且久远后的未来再好,也不能让当下多吃一碗饭,宰辅你为何总是会思考这些过于久远以后的事?”

“自然是给脑子找点事干避免它太无聊了想不开萌生死意。”辛筝随口回答。

骊嫘懵然的看着辛筝,什么意思。

“开玩笑的,好好的谁会没事想不开。”辛筝道。

骊嫘蹙眉,是开玩笑吗?可自己的感觉却觉得对像不是在开玩笑。“既然你有这么空闲开玩笑,不如多想想怎么处理当下的局面,冀东太大了,我们吃撑了,若再继续征战势必会后方起火,可若不趁如今士气高昂一鼓作气,西边诸国必定会提前做好准备。还有南方的豫州,防风国已完成豫州地缘上的统一,正在整合豫州内部,越州的高辛国已统一越州,正在向澜州扩张,濁山国离统一宁州也已不远。”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时候攫取越多的土地与人口越有希望赢得最后的胜利,兵贵神速,但吃太快也容易撑死,不论怎么选都是优劣两极化。

这样的事情上有拍板做主权力的只有辛筝。

辛筝道:“自然是暂且歇一年,明岁春耕之后再继续往西扩张,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清理一下冀东诸国的余孽。”

“都杀了?”

辛筝点头。“不杀了还留着过节?”

“可你已经杀了超过三万人。”

诸国公族余孽自然没这么多人,但收容余孽者族诛,有胆量有动机收容余孽的都是贵族豪强,家大业大,一族少则数百人,多则千人。哪怕辛筝无心,族诛二字也能让一大片人悲剧。

“才这么点?”辛筝道。“至少也要超过五万,多多益善,上上下下全都犁一遍,将那些王侯贵族全部清干净,现在每多杀一个人,来日西征时扯后腿的力量就少一分。”

骊嫘微微蹙眉。“杀人太多,未免引起人心惶恐。”

“不会,只要多数人叫好,那杀得再多也不会引起慌乱,我可是实打实的分了地的,再有良心的贵族豪强能有我亲切?”辛筝道。“对了,处死那些余孽时记得向观刑者好好的念一念余孽的家族拥有多少财富,那些财富是怎么来的,我保证所有观众都会鼓掌叫好。当然,也要防止氓庶们觉得我们同余孽是一丘之貉,还要宣布我们之后要大量的道路与水利,方便每座城邑的商贸往来与田地灌溉,服役者不仅能吃饱,且每隔两天都能吃到半斤肉。辛原今岁与明岁出栏的健牛全都分配给冀东的氓庶,分配方式还是以里为单位请购,治安好的、服役者多的、军卒与退伍军卒多的里聚优先,还有推广新农具与农作物。我就不信如此一载,冀东人心会不入我彀中。”

骊嫘道:“自会入你之彀,但没有那么多人手与钱粮?”

辛筝理所当然道:“有啊。”

哪里有?

骊嫘回忆了下,很确定没有。“莫非从兖州调?”别呀,再调兖州就要出问题了。

辛筝解释道:“五十万军卒不是人手?”

“那是军队。”

“但如今不打仗,这五十万军卒纯粹吃饭,只消耗也太浪费了。”辛筝道。“反正军卒都学过法律,具备读写数算的能力,临时轮流兼职干一下推广农具农作物,人口与土地清查、监督一下道路水利建设并非不可。用本地人还要担心它们藏匿土地与人口,用外地人就没这个顾虑了,甚至还不需要担心小吏被杀。”

但那也会将本土势力全部得罪,骊嫘想了想辛筝的风格,很难说辛筝是否故意要将人逼反,好将不稳定因素全部杀光,以便来日西征毫无后顾之忧。

辛筝的人口与土地政策全是在挖豪强的根,哪怕是骊嫘也没法昧着良心说豪强不想弄死辛筝,除非辛筝妥协,否则根本没法和睦共处。

迟早都是要翻脸的,既如此有什么理由不先下手为强杀人全族?

“好吧,那粮食呢?”

“冀州中部与西部全是产粮的粮仓。”

“你明岁就要攻打他们....”

“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包括从贵族手里买到吊死贵族的绞绳,如果买不到,一定是出价不够高。”

“人性贪利短视,这我明白,但要让人短视,我们得有钱,而我们没钱。”

“不,我们有钱,很多很多钱。”辛筝指了指脚下。“冀州最鼎盛一万万人口,如此庞大的人口,古往今来供养了多少贵族?贵族事死如事生,喜好修建陵墓,死的时候带着大量财货奇珍异宝下葬着实是个好传统。五十万军卒反正要轮流兼职,行政肯定用不了那么多人,剩下的正好刨个墓。”

骊嫘:“....打扰亡者不太好吧?”

不论是哪个国家的法律都明确规定盗墓要夷三族,道德上也认为人生于世,什么都能让,唯独祖坟一寸都不能让,何况掘墓。

辛筝道:“那你给我变出钱粮来。”

骊嫘果断道:“我们还是掘墓吧,相信亡者们很欣慰自己只能在墓里发霉的财货奇珍能够用于中兴帝国,为人族王朝续命,用在有意义的事业上。”

辛筝忍不住笑了。“对,他们一定会很欣慰的。”

骊嫘顿了顿,继续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宰辅可否答应我?”

“你都说了不情之请,还是先说来听听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西征灭国,那些国家的陵墓要不要?”

“当然要,那都是钱,你知道那可以从西荒买多少牛马?从宁州、豫州、澜州买多少粮食?”

骊嫘哦了声。“来日打到骊国,旁的贵族与公族旁支你随便,只我的直系祖先,可否给他们一个安宁?”

辛筝想了想,道:“我记得你这一支是小宗上位。”

骊嫘点头。“我曾祖母文侯乃平侯庶女,骊灵侯被权臣所弑,无嗣而亡,文侯因血缘近与先君之嗣而继承了国君之位。”

辛筝觉得骊嫘说得真是太含蓄了。

骊文侯之前骊国的政局岂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的,短短一百年里有八个国君被杀,骊平侯正是其中之一,被自己的妹妹骊懿侯给杀了,膝下二十几名子嗣自然一块走了,只有骊文侯因为不受宠,小小年纪就被封到鸟不拉屎的地方,日子过得最拮据的时候甚至要亲自下地务农以补贴餐食。

混成这样,骊平侯被杀后都很久都没人想起有这么一号人,再加上收到消息后彼时只有八岁的骊文侯非常机灵,马上上书称臣表忠心,话里话外表示我跟我老子不熟,没感情,那就是个陌生人,我不会闲的蛋疼为一个陌生人报仇的。

新君觉得她没有威胁,觉得可以用来当做安抚人心的招牌,骊文侯遂逃过一死。

懿侯是寿终正寝的,但她之后的两位,加上灵侯就是三位,全都是死于非命,除了灵侯,每位国君都有后代留下,都是国君之位的候选人。

灵侯被杀而亡,骊文侯不仅是国君候选人之一,还是势力最薄弱的一个,但最终上位的是她。

骊文侯能上位一是她势力弱,好控制,二是与权臣有一腿。

在其它候选人拜访有话语权的公卿重臣,赠送财货,许诺利益时骊文侯向权臣自荐枕席,并许诺自己会与权臣生一个孩子,让那个孩子继承国君之位。

这个条件太优渥了,权臣搂着怀里的美人着实没法拒绝。

后来?

后来骊文侯对权臣言听计从,权臣权倾朝野,烈火烹油。任意出入台城,并与骊文侯生了一个孩子,被立为嗣君。这很符合事物的发展,靠权臣上位的君王被权臣控制,形同傀儡很正常,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一大堆。问题是史书记载骊文侯是骊国的中兴之君,打下了骊国之后百年强盛的根基。

显然,后来的后来....脱缰了。

不到五载,权臣被骊文侯夷了三族,嗣君也被废,骊文侯在攻打另一个大国时同盟国联姻,娶了盟国的少君为小君,生下了更正统的嫡嗣为嗣君。

说起来骊国如今在位的骊侯正是骊文侯那个被废了的嗣君之后,骊文侯另外三个孩子的后代在惨烈的权力争斗中相继绝嗣,也就骊武侯这一支还有骊嫘活着,但骊嫘因为骊武侯挖的坑并不能继承宗嗣,也相对于绝嗣。

“不是你直系的那些骊侯陵墓....”辛筝试探的看着骊嫘。

骊嫘漠然道:“随你。”

她当年被病逝,狼狈出逃,公族着实出力不少,虽然祸根还是骊武侯埋下的,但她总不能为此允许辛筝刨了骊武侯的坟,再怎样也是直系的生父。

辛筝放心了。“你将你直系名单列一列。”

骊平侯虽然是骊国先君,但他也同样不是一脉相承的大宗,祖上同样出自小宗。

不是所有的大宗都能一脉相承,确切说,是所有历史悠久的氏族的主脉都断过不止一次。哪怕是那些看似百代富贵的氏族,平均三五代左右大宗就会绝嗣一次。但大宗绝嗣并不会影响氏族的传承,小宗会带着自己的资源入主大宗,整合自己与大宗的资源,将氏族继续经营下去。

至于大宗是怎么绝嗣的,是纯粹的意外,还是人为,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这也使得王侯贵族们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会大生特生,百八十个不嫌多,千儿八百不嫌少那种,只要生得够多,那么哪怕九百九十九脉穷困潦倒,也还是会有一脉享有权势。大宗无能,自有小宗代之,肉总归是烂在锅里。

这种做法是有用的,完美保证了一定会有子孙富贵。这一做法的完美案例莫过于炎帝,所有人族的身体里都有她的生命信息,但混得最好的高坐王位,混得差的是最下等的末奴,命连草芥都不如。

不论权力如何更迭,权力永远都掌握在炎帝子孙手中,虽然已经变成了元的祂不在乎,子孙多了尚且不值钱,何况多到祂这个境界,很难说在元的眼里路边的杂草和直系后代哪个更值钱。

平时还好,也没谁会去梳理自家宗庙里有多少牌位是自己的直系祖先,哪些不是,太麻烦,有那个闲工夫做什么不祥?骊嫘也不例外。

辛筝觉得自己都让步了,相信骊嫘不会为了少干点事就要让主上破财。

骊嫘感激道:“喏。”

确定了来钱途径,骊嫘问辛筝。“新城可要一并筑了?”

辛筝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有空就务色未来定都冀州的地点,地点已经挑好了,就在冀东与冀中接壤的地界,漓水的一条叫汜水的支流下游。

对于辛筝的选址,除了紧挨着漓水这一条,骊嫘就找不到其它符合做都城选址的条件,但辛筝坚持,她也没办法。

辛筝奇道:“你不是很反对我这个时候筑新都吗?”

“我反对你是因为没钱,而你的选址也太....但不缺钱粮了的话,筑城也不是坏事,可以让农人农闲时有一份收入,更加喜欢我们。也可以吸纳冀州中部的流民,流民的生活并不好过,渴饮污水,饿食草根树皮与人/肉,若是有一份稳定的可以吃饱的工作,必定会涌来。”骊嫘嘴角抽了下,她找到辛筝选址的第二个优点了,离冀州中部近,中部的流民想过来会很方便。

辛筝正想夸赞骊嫘一句便见一名传信的兵卒被人领着跑了进来。

“宰辅,帝都八百里加急。”兵卒一进门便递上了一封鸡毛信。

辛筝一点都不想看,虞没事不会八百里加急给她写信,既然写了肯定是出大事了,但又不能不看,白昼并不因为你闭上眼就变成天黑。

辛筝无奈的接过鸡毛信拆开,看完脸色复杂得堪比画师被熊崽子糟蹋了的颜料。

骊嫘瞅了瞅辛筝的脸色,担心道:“不论发生了什么,宰辅一定要保重身体,你的身体若有恙....”麻烦很大的,别一副要气厥过去的样子,看得她心里慌。

辛筝将鸡毛信收好,想恢复笑容,但面部表情实在是太僵硬,笑得比不笑还难看。“我有事要回一趟兖州,半载即归,这期间冀东的行政由你负责。”

骊嫘挺好奇出了什么大事让辛筝扔下冀东这边的事跑回兖州,辛筝之前的架势分明冀州不拿下就不回兖州,但辛筝的脸色与只字不提足以让她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遂摁住了好奇心。

“喏,宰辅且宽心,臣一定看顾好冀东。”

想了想,辛筝取出了一枚印玺给骊嫘。

骊嫘不解的看着辛筝。

辛筝道:“这枚印玺可号令冀州境内撒出去的游医们,反正不打仗,不能只顾着内部,也得给外部找点事做。让游医们好好宣传一下我们的政策,按人头分地于民,服役管饭且有肉吃。”

“西边诸国的氓隶并不会因此而倒戈。”骊嫘道。“你是想要他们出工不出力?”

军队的军卒出工不出力,再精锐的军队也发挥不出一成的战力,悍不畏死的军队,再是乌合之众也能吃掉精锐的敌人。

辛筝道:“是,也不是。大部分肯定只是出工不出力,但也会有倒戈的。不过这只是其次,贫者无立锥之地,富者连阡陌一直都是冀州中部西部诸国国中最大的毒瘤,将其捅出来,让更多的人意识到问题,一定会很热闹。”

骊嫘想了想,问:“那他们若是做出改变呢?”

“分地给氓庶那也得有地,土地都在贵族与大户手里,祖祖辈辈辛辛苦苦攒下的土地凭什么吐出来分给靠自己的庇护而活的贱民?还有没有天理了?”辛筝反问。

骊嫘:“....你还挺懂他们的心。”

“只要用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摩,肯定能猜对七八分,差的两三分属于年轻人对人性之恶认识太少,强求不了。”辛筝拍了拍骊嫘的肩膀。“发挥你巨狡无冕之王的本事,对手内部越乱,我们来日会越轻松。”

骊嫘申辩道:“这可算不得欺诈,所言皆事实,所许诺皆会兑现,这比单纯的欺骗更具杀伤。”

“那就做到最好,在新的领域再次名留青史。”辛筝道。

“交给我吧。”骊嫘自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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