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心中一跳，很是不可思议，“你是觉得纯妃背叛了皇后？可……半个月前她们还好得跟亲姐妹一般，无缘无故的怎么就……”

尔晴不好直说自己的猜测，只含糊的道：“可能是因为皇后给不了她真正想要的，后宫之中与皇后最亲近的就是纯妃，一朝反目，怕是招招都直戳皇后的心窝子。”

娴妃脸色难看了下来，“那妹妹以为纯妃忽然来访，是为了投靠？”

尔晴直觉的摇了摇头，“即使离了皇后，她也是三妃之一，高贵妃对她只会拉拢，你我两宫站在一起，多她一个只会徒增烦恼，太后不会想看见任何一方压过皇后去的。”

太后表面上看起来躲在寿康宫里吃斋念佛，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对前半辈子都没能挨到的宫权可是想得紧，一旦宫权从富察皇后手里溜走了，太后再想介入就麻烦许多，高贵妃不是乖乖听她摆布的人，娴妃定会推托，反而显得太后一大把年纪了还惦念着权利，惹得皇上不喜。

两人携手入内，张贵人仍在哀哀哭泣，闻歌与珍儿围在她身边小声的安慰，可无论说什么她都只管哭，娴妃递给尔晴一个无奈的眼神。

尔晴没去安慰张贵人，施施然落座，“珍儿，好久没吃到你的手艺了，我可是想得紧。”珍儿直起身先是看向娴妃，得到首肯后，一礼退下。

宫人上了茶后，尔晴抿了一口，转而同娴妃说起茶叶来，“这个是雨前龙井吧，去年贡上来的一共就没多少，姐姐今日居然舍得拿出来。”

娴妃也配合的同她说起话来，“难得承乾宫里这么热闹，我又怎么好藏私，茶再贵重，也比不得妹妹们尊贵。”

不过一来一往的说了几句，张贵人的抽泣声就小了下去，无论大人小孩，难过的时候若有个人过来说几句软话，往往就忍不住眼泪，越是安慰越是止不住。

尔晴这才看向张贵人，“先伺候你主子喝口茶润润嗓子，哭了这许久，嗓子都要哑了吧？”

张贵人涨红了脸，机灵的宫女看着时候，新上了一盏热茶，看着她慢慢饮尽了一盏，尔晴才问道：“你妹妹的事已经如你所愿了，今日这幅作态，又是为了何事？”

张贵人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泪珠簌簌的落下，好不可怜，闻歌看主子一直不说话，怕她惹恼了两位娘娘，慌忙开口，“娴妃娘娘、文妃娘娘，奴婢越矩，是纯妃娘娘这半个月来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总是暗示我家二小姐入宫是板上钉钉的，就算不是妃子也是要许给宗亲的……”

“简直荒唐，”娴妃皱起眉头，看着张贵人放缓了语气，“如今入宫的人选也定了，与你家无关，你也可宽心了。”

张贵人哽咽着开口，“可贱妾日前收到家里来信，说是怡亲王看上了小妹，要了小妹去做使女。”

娴妃闻言直摇头，“这更是荒唐了，王室宗亲的格格也是皇上金口玉言赐下的，哪有上门讨要的。”

张贵人哭得越发伤心，“贱妾也知道，可是贱妾的家人已经把小妹送给怡亲王了！”

“什么？”在场诸人俱是脸色大变，此事可操作的余地太大了，落选的女子婚事本就由家里去安排，哪怕有言官参本，怡亲王可以说自己看上姑娘了，正经抬过门的，甚至可以倒打一耙说是张家上赶着把女儿送到他府上的，只要没有落下实质证据。

娴妃先问道：“可有书信或者礼单？”

张贵人摇着头，整个人哭得已经瘫软在闻歌身上，“信中一字未提，贱妾也想回信，却不知道找谁将信送出去，贱妾真的是没办法了。”

尔晴忽然灵光一闪，“你写了信，那封信呢，带出来了吗？”

闻歌摇头，“后宫不得对外传递讯息，小主也不知道门路，就把信放入了妆匣藏起来了。”

“不好！”尔晴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别哭了，你若不想带着你全家一块掉脑袋就快起来同本宫一块去钟粹宫！”

娴妃听到还有书信的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脸色也是难看，“恐怕来不及了，纯妃带着张贵人到本宫这坐了有一会了。”

张贵人被尔晴一凶还在怔然，闻歌脑子却转得快，“娘娘放心，我们小主一向谨慎惯了，妆匣都是上了锁的，应该不至于……”在尔晴狠厉的目光下，闻歌渐渐住嘴了。

娴妃抬手示意宫人来扶，“文妃妹妹就劳你在这帮我看顾一下四公主，本宫论资历好歹在纯妃之上，若真要硬来，纯妃想来也不会与我为难。”

尔晴知道这时候只能是娴妃出面了，快速嘱咐了几句，“不管是来信或是去信，若是信已经丢失了，姐姐就领着张贵人直接往长春宫来向皇后请罪，张贵人也莫要哭，你院里定是有人背叛了，你可还记得信是谁给你的？”

张贵人定了定神，想了有一会，“是个太监，不像伺候在各宫宫里的。”

“此事本宫心中有数了。”娴妃对着尔晴一颔首，披上了厚斗篷，带着张贵人匆匆离去。

尔晴却是心中难安，在殿里一圈一圈的绕着，怡亲王是高贵妃那边的人，纯妃定是投向了高贵妃，张贵人素来胆小被纯妃先是一通吓唬心思已乱，加上一封不知道真假的家书，更是慌乱，现在只盼她在信里没写什么要紧的事。

张贵人虽然人微言轻，到底是第一批明确站到她们阵营里的，若是保不住，尔晴尚好，娴妃的声望就要大打折扣，严重些还可能招来皇上与太后的责难与厌弃，同时还狠狠打了富察皇后的脸。

尔晴深深吸了口气，尽量用平稳的声线开口：“平儿，你去看看珍儿那的点心做好了没，若是没有你看看有没有常备的随便装一点带上，我们去长春宫。”

正此时，“皇上驾到——”

糟了！尔晴脸色大变，她是想过中途会有人过来绊住，却没想到纯妃安排的人居然会是皇上，狠狠恰了自己手心一把，“平儿，你去小厨房和珍儿一块从角门出去，你去长春宫，珍儿去钟粹宫告诉娴妃姐姐一声。”1

“是。”平儿领命快步出去。

尔晴扫了眼殿里剩下的宫人，嫣然一笑，“珠儿，你去西配殿看看小阿哥小公主可醒了，若是醒了，就让奶娘们抱过来。”

吩咐罢，就快步出了殿门迎上弘历的御辇，“臣妾给皇上请安。”

弘历沉着脸进来见是尔晴接驾，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李玉，李玉回了个无辜的眼神，小声道：“这儿是承乾宫啊！”

“起来罢，”弘历又左右看了看，“娴妃呢，怎么是文妃你在这？”

尔晴注意到他神色，却依旧笑盈盈的道：“臣妾听说娴妃姐姐今日拿出雨前龙井邀请姐妹们闲话品茗，就厚着脸皮过来讨一杯茶喝，不想纯妃姐姐先到了，也不知道同娴妃姐姐打了什么哑谜，娴妃姐姐就迫不及待的跟着去了钟粹宫，让臣妾自便了。”

弘历倒是被雨前龙井四字吸引了，“朕可要好好说道说道娴妃了，平日里来也不见得她拿出来，居然私下里拿出来招待你们。”

尔晴捂嘴一笑，道：“皇上这可错怪娴妃姐姐了，娴妃姐姐是怕茶放陈了，才匆匆忙忙的叫来姐妹们牛饮，今日这一局可把娴妃姐姐的存货都用完了。”

宫人们手脚麻利，待他们踏入殿内用过的茶盏点心碟子都已经收好，等到皇上落座又上了新沏的茶与两道刚出锅的枣泥糕与红豆松糕。

弘历直到坐下拿起茶盏才回过味来，“你方才说娴妃怕茶叶放陈了？”

尔晴立在一旁，“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娴妃姐姐去年怀着四公主的时候，您不是特地赏了一罐，姐姐她本就偏好恩施玉露，加之孕期不宜饮茶，这雨前龙井一放就放到这时候了，新人都入宫了，今年的新茶想必也在路上了。”

弘历抿了口茶水，皱了皱眉，却是笑了，“果然是不常拿出来，她宫里的人都不会泡，李玉，等今年的龙井到了给娴妃宫里送一罐。”2

“奴才记下了。”

“启禀皇上，文妃娘娘，三阿哥和四公主在门口求见。”

弘历：“快让他们进来，这大冷天的可别冻坏了。”

永璋、四公主并两位奶娘入内，“儿臣给皇阿哥请安。”他身后的辛氏也跟着行礼。

抱着四公主的奶娘先是代公主行礼，“四公主向皇上请安。”又是一礼，“奴才给皇上请安。”

听得叫起，永璋就小跑着上前扑到弘历腿上，“皇阿玛，你该早点来的，刚刚我看见四妹妹在吹泡泡玩，可好玩了。”

“没个正形的，”弘历故作严肃的瞪了永璋一眼，待他站好，又笑道，“不过长高了，也重了，来，我们一块看看你四妹妹。”

四公主已经周岁，娴妃平日里精心照料，包在大红五福的襁褓里更显得白嫩，雪团一般，弘历看着自己子女康健，来时的郁色也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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