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
火红的太阳高悬在天上,尽它最大可能炙烤着秦城的大街小巷。
城中各条街道上几乎不见行人,大家都躲在屋子里吹着舒适凉爽的空调。
偶尔有人来到街上,也只是抬头向天上一瞥,就行色匆匆地跑向自己的目的地,嘴里还会骂一句“这破天气太热了,待久了简直能将人烤熟”之类的,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此刻,城市的一角,一条狭小的街道旁边的一座很普通的咖啡馆里,坐满了纳凉的人。
为了不影响咖啡馆的生意,人们都很自觉地点上一杯比较喜欢的咖啡,低声交谈着。
“你有车吗?”
突兀间,咖啡馆里出现了一个尖细的女声。
很多人顺着声音的来源转头看去,便见一处靠窗的角落里,有一男一女对坐。
女子皮肤白皙,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封得很紧,身材火辣,饱满处几乎要撑开衬衫的扣子,一条鲜红色的百褶长裙盖住了膝盖以上的地方。
这时候,女子那不算太漂亮的俏脸阴沉着,一双柳叶眼紧盯着坐在前方的男子。
男子衣着很普通,灰色的短袖搭配黑色的七分裤,刻意整理的一头短发看起来还是有点凌乱,有些黝黑的脸庞上写满疲惫。
男子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黑眼圈很严重,似乎是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的。
看着坐在前方等他开口的女子,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男子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接着端起面前已经凉了的白开水抿了一口。
随后男子放下水杯,鼓起勇气,低声开口说道:“我……”
刚一开口,就又被女子打断。
“你有房吗?”
“我……”
“你做什么工作?”
“我……”
“算了,这个我已经不需要知道了!”说完,女子端起身前的咖啡一饮而尽,抓过一旁的手提包,站了起来。
站起后,女子顿了顿,双手住着桌子,上半身探向男子。
女子这一举动,让男子有些慌乱,一下子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连带着椅子往后移了一小段,即便如此,女子的脸离男子很近。
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男子脸色变得通红,有些发烫,心中不免泛起疑惑,就听到女子再次开了口。
“看你这么虚,你那方面还行吗?”
似乎是为了发泄这一次相亲的不满,女子忍不住在离开前以这样的举动与话语嘲讽了一下男子。
随后女子直起身来,转身快步离开,嘴里还有些不忿地抱怨了几句:
“现在的相亲网站这么不靠谱吗?”
“什么男的都给老娘推荐!”
“老娘就这么饥不择食吗?”
女子一边抱怨,一边向咖啡馆门口走去。
随着女子离开,男子成了咖啡馆中唯一的聚焦对象。
有些受不了这么多人的注视,尤其是其中还有几道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意味难明,男子便赶紧起身,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地向着门外跑去。
出了咖啡馆的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男子一时失神,在咖啡馆门口停顿了一下,也让男子听到了身后咖啡馆中传出的各种议论声:
“那女的有些刻薄了,即便那男的真的混的不如意,也不能那样嘲讽!”
“我觉得女子做到不错,一看那男子的形象,就知道他还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连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问题,哪个女人愿意跟这样的男子啊?”
“你们说了这么多,都是在瞎猜,说不定那男子混得很好呢!只是男子有些不太会装扮自己罢了。”
“话说,你们就不好奇那男子到底行不行吗?”
本来听到有人为自己说好话,适应了燥热气温的男子迈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打算再听一听,可紧接着听到这些人要开始讨论“他行不行”了,他赶紧迈步离开。
八卦是人的天性,男子对此有很深的了解。
他叫岳湛,的确如咖啡馆一些人说的那样,他还在社会底层挣扎。
目前为止,相过多少次亲,岳湛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每次相亲失败,都会成为周围人的谈资。
茶馆里,咖啡馆里,酒吧里,公园里……
这些地方在某一时间点,岳湛都会成为那里的主角,接受众人的评说。
他知道自身的情况,相亲失败是非常正常的情况,若是能成功那才是稀奇呢!
那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相这么多次亲呢?
岳湛表示,还不是家里催得紧,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万一碰到一个眼瞎的看上了他,他也能安定下来不是!
摇了摇头,抛开烦闷的思绪,岳湛转身走进了一处暗沉沉的窄巷,在一道破旧的大门处停留下来,推开已经掉了很多红漆显得有些斑驳的木质大门。
大门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这声响传遍窄巷,似乎也在嘲笑岳湛又一次相亲失败。
岳湛走了进去,将大门重新关好。
穿过寂静的小院,来到了角落里的一道房门前,一手从裤兜中掏出一枚钥匙,打开房门进了房间,顺势关上了房门。
房间包括里面的陈设都很陈旧,这还是岳湛在租房网上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适合他居住的房子,只是因为它的租金在租房网上最便宜!
同院里,其它的房间有的租出去了,有的租金更贵,岳湛当然要租最便宜的。
这个时间点,院子里的其他租户应该不是出去工作了就是出去找工作了,如果院子里来了其他人,大概是看房子的。
所以,平常这时候院子里都很安静,就像此刻。
岳湛很喜欢这种安静,他很熟练地来到小窗前破旧的桌椅旁边,坐在了破桌前的椅子上,椅子随之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它仿佛是在控诉岳湛对它的残忍。
已经老旧不堪,到了退休的年纪了,它却还要托着这个人。
在椅子一阵吱吱的抗议声中,岳湛调整了一下坐姿,很庄重地打开了平放在桌子上的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
一顿熟练地操作,岳湛打开了一个名为“空天文学网”的网站,登录账号,进入作者后台查看起来。
没错,岳湛是一位网络作家。
说作家就有些言过其实了,准确来说他只是一个写手,而且还是一个扑得不能再扑的写手。
要问岳湛为什么写网络,那就说来话长了……
上高中的时候,岳湛成绩很好,高考也考得不错。
奈何填志愿的时候手一抖,被一所相对普通的大学录取了。
上了大学,岳湛没有了高中时的学习压力,所以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样,在自己所学的专业里排名很靠后。
转眼四年,到了大学毕业的时候,岳湛跟大多数毕业生那样向各种招收应届毕业生的用人单位投去了自己的简历。
简历上少得可怜的大学成就,成功帮他关上了大多数用人单位的大门。
还有那么几家用人单位,也许是HR有些不死心,给岳湛发去了面试邀请。
盼星星盼月亮的岳湛,兴冲冲地跑去了面试地点,之后却垂头丧气地离开。
最终直到大学毕业,岳湛也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只得到处打一些零工,挣到的钱也非常有限,只能维持自己的生计。
偶然一次,岳湛了解到写作网络可能会挣到钱。
没看那些大神啊什么的,一部书就能挣个几十万上百万吗?
岳湛心动了,自己在大学时期一有空闲就看网络,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即便写不出爆款,但多赚点钱应该没问题吧?
至少也应该比他现在赚得多吧?
岳湛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决定写网络了。
接下来岳湛彻底入坑了!
这一写就是六七年,最长的一部写了五十万字,愣是一本也没有签约成功。
因为要腾出时间创作,岳湛打零工的时间就少了很多,挣的就更少了。
岳湛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拮据。
就拿租房来说,大学毕业后不久,岳湛还能租得起三五十平米的独居公寓,如今已过而立之年,他却只能缩在这偏僻的不到十平米的破旧屋里。
岳湛很多次动过放弃写网络的想法,可每次都会忍不住去写。
不是岳湛特别喜欢写,而是他总想着要是自己下一部签约成功呢,到时候上架也是有希望的,即便他做不到大神们爆款的成就,想来一本书挣个四五万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比自己打零工强多了。
可是,到了如今,岳湛觉得,自己的梦该醒了,他很可能就不是写的料。
特别是今天相亲失败,岳湛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悲凉,自己这几年生活每况愈下,真的该反思一下了。
看了看网站上作者后台寥寥无几的几个推送消息,岳湛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有些意兴阑珊地关了浏览器,合上了笔记本。
一时间,岳湛的心里有些堵得慌,他便起身离开了小院,准备去散散心。
黄昏时候的秦城,少了午后的燥热,但天气依旧闷热,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的岳湛,拎着一瓶刚拆封的啤酒,一边走一边喝。
等到一瓶酒喝完,岳湛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秦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
这里有秦城最著名,也是最高的大楼——秦城影视大厦。
这座大厦更是秦城的网红打卡地,很多主播等自媒体人,在得到允许后就可以登上大厦顶部的天台,用各种设备的镜头拍摄高空下的秦城盛景。
当然,这座大厦也接待游客到大厦顶部天台参观。
此外,大厦有非常完善的安保措施,以确保天台观光的人员安全。
岳湛心想,自己既然来到了这里,就顺道去影视大厦的天台上看看。
在秦城生活了很多年,他一直在忙碌,秦城的任何景点都没去过,今天因为烦闷出来散心,无意间来到这里,也算是心血来潮了。
有了决定后,岳湛就向着影视大厦走去,在路上顺便以他为数不多的钱再买了一瓶啤酒带上。
没有费多少周折,岳湛就来到了影视大厦顶部的天台。
因为白天太热,到现在温度也没有降下去很多,人们还不愿出门,所以天台上很空旷,也只有岳湛一人。
他随意找了一处空地就坐了下来,打开啤酒慢慢喝了起来。
过往的种种一幕幕浮现过脑海,岳湛越想越憋屈,便借着酒劲对着已经快要落下地平线的太阳高声骂道:“贼老天,这是为什么啊?”
反正天台上就他一个人,岳湛也就没有了顾虑,继续骂道:“面对如此糟糕的命运,你还不如打下一道雷劈死我得了……”
岳湛骂的起劲,浑然没有发现东方出现了浓厚的黑云,急速翻滚着向着秦城袭来。
本来应该提醒游客注意雷雨的大厦安保人员,也没有到天台提醒岳湛。
这些安保人员之所以会失职,是因为他们此刻正围坐在一台监视器前,带着一颗八卦的心观看着监视器画面中岳湛的骂天表演。
再说了,作为大楼的安保人员,他们都有了解今天的天气情况,今天是以晴朗为主,甚至接下来几天秦城都不会下雨。
如此,也就造成了他们的疏忽大意。
天台上,岳湛骂了一会儿后感觉有些累了,便顺手将所剩无几的啤酒一口气喝完,打了个长长的嗝,随后躺在了天台上。
刚刚躺下,岳湛就看到浓密的黑云已经来到了他的头顶。
“我艹!”
岳湛惊呼一声,瞬间起了身,甚至有些失神。
监控室中一直盯着岳湛的安保人员注意到了岳湛的异常,便调出对着天空的监控画面。
“我艹!”
监控室中的安保人员与岳湛一样发出惊呼,接着一阵人仰马翻。
有安保人员机灵,赶紧拿起桌边的紧急呼叫器,直接接通天台上一台隐秘的通话设备,通知天台上的岳湛离开。
更多的安保人员搭乘备用电梯,电梯载着他们向着天台升去。
所有安保人员无不在心中祈祷,希望不要出事,也希望还来得及。
站在天台上的岳湛被天台上的隐秘通话设备惊回了神,他也知道事态紧急,准备转身向着天台入口走去。
然而,还没等岳湛转身,一道粗壮的闪电从云层落下,绕过避雷装置,正好打在岳湛身上,一瞬间巨大的轰鸣声不断。
留在监控室的安保人员,都暗道一声不好,拿着对讲机的一位安保人员将监控里的情况快速报告给了还带电梯里的其他安保人员。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人肯定是被闪电劈没了。
现在只能想办法将事态控制到最低了。
所有的安保人员在这一刻不约而同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伴随着雷鸣的闪电在片刻后消散,留在监控室里的安保人员,有人下意识瞥了一眼监控显示器上显示的岳湛所在区域。
“咦!”
这位安保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呼出声来。
其他安保人员听到了惊呼,也将目光投向了监控显示器,看到了其上显示的画面,一个个露出见鬼了的神情。
只见显示器上的监控画面中,岳湛一动不动地躺在天台上,衣服多处有烧焦的痕迹,头发因受到过雷击,部分被烧焦了。
如果只是这样,这些安保人员就不会表现出这样的神情了。
那是因为岳湛还活着!
监控室的监控设备具有检测活物的功能,上面显示岳湛的确还活着。
拿着对讲机的安保人员赶紧以手中对讲机,将将监控中的情况,向已经快到天台的安保人员交代了一下,希望他们到了天台后仔细查看一下岳湛的身体状态。
听到对讲机传递来到信息,同样的表情,出现在了直通天台的电梯里的全体安保人员的脸上,他们面面相觑,短暂地沉默后发出各种惊叹。
“我靠,简直是奇迹啊!”
“水桶粗的闪电直接劈在身上,竟然还活着,那家伙的运气该有多好!”
“那小子上辈子不会是拯救了世界才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这些安保人员一边感叹着,一边走出已经到天台的电梯门。
抬头看了看天空上近在咫尺的黑沉沉的云层,所有来到天台的安保人员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本能地都不再言语,迅速朝岳湛跑去。
他们可不希望天空中随时可能落下的闪电劈向他们自己。
来到岳湛身边,有人迅速查看了一下岳湛的伤情,发现岳湛似乎只是被雷电击晕了,没受什么明显的伤。
所有围着岳湛的安保人员,尽管对于岳湛身上发生的事情惊奇不已,但他们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多做耽搁,抬起岳湛迅速向电梯走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拨打了急救电话,顺便向监控室中的一干同仁简明汇报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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