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是叫吴生，对吧？这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记不住。”黄粱随口说道。
名叫吴生的年轻男人苦笑着点点头，回答:“对，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有死无生，太晦气了。”
“你小时候没少因为这名字被人起外号吧？”
吴生并未正面回应，他低下头，用感激的语气说道:“黄先生，您能愿意和我见面聊聊，真是太感谢您了，海莉医生建议我一定要多与人沟通。我又找不到其他人，才在她的建议下来找您，想必您的工作一定也很忙吧。”
“你也看到了，就我一个人，没什么活干。我这事务所太小，不像海莉那儿，有那么多的雇员。”黄粱说。
“海莉医生的诊所的确很气派，不过却没有您这里的氛围好。”吴生停顿一下，补充了一句，“您这里有家的感觉。”
“是吗？”黄粱满意的点点头，“的确，哪里好都不如家好。”
“可能对我来说，这句话有些不成立吧。”吴生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家里很乱？”
“那倒不是...我住的那个地方在我看来并不能称之为‘家’，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吧。”
“你一个人住？”
“对，只有我自己，屋子里冷冷清清的，即便供暖也没有。”
黄粱点了下头，好奇地问道:“那你平时都做什么呢？你好像没有固定工作吧？”
吴生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白净的双手，小声嘀咕道:“那个...我是没有固定工作，平时要是缺钱的话，我就会去附近的便利店打零工，或者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短工。因为我的身体不是很好——”
“你确实太瘦了，你有一百斤吗？”
“......九十五斤。”吴生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因为身体的缘故，我能干的工作不是很多，算是勉强度日吧。好在我家人给我留下一笔钱，虽然不多，但只要不乱花的话，还能勉强维持生计。”
“说到家人...你的父母好像很早就去世了吧。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啊，好像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什么。”男人冷淡的摇了摇头，他似乎并不是在客套，“是海莉医生告诉您的吗？”
“猜的，我没问过，她也不会说。”
“您猜得真准。”吴生揉着自己白净的额头，与其说是在回答黄粱的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我对我父母的印象不是很深，我还没上小学，他们俩就都去世了。我是被亲戚们轮流抚养长大的，好在我那几位叔叔婶婶对我都不错。”
吴生的语气十分勉强，黄粱不得不怀疑他口中的‘不错’或许标准相当低。
年轻男人转头看向书架的方向，靠墙摆放的木质书架上满是一本本整齐排列的书籍。但书架上的书并没有吸引他的视线，吴生的目光像是是穿透了书、穿透了书架和墙壁，去到了黄粱无法涉及的地方。那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只有他才能看到。
金毛犬豆眼叫了一声，它溜溜达达的凑够来，把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放在吴生纤细的膝盖上，瞪着小小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陌生的客人。黄粱对它呵斥道:“豆眼！上一边玩去，别把你的口水弄脏人家的裤子！”
金毛犬豆眼埋怨的瞥了男主人一眼，不情愿地将大脑袋挪开，回到狗窝接着睡懒觉。夕阳的余晖从事务所内溜走，天空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一片漆黑了吧。
吴生并没有因裤子上多出的一小块水渍责备豆眼，在进入解忧事务所后，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切的微笑，他看向蜷缩在窝中的豆眼，目光专注而向往，他说:“好可爱，我一直想养一只宠物犬，或者是猫也行，无论是什么，我家里应该再多点生气。”
“养植物是个不错的选择。”黄粱说。
“花草？我对这些没啥感觉...我还是喜欢能互动的。”
“为什么不养呢？花不了几个钱。”
“因为我始终担心我现在得的这种怪病可能会影响到我养的宠物，就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去领养一只。您家里这只金毛犬真的好可爱啊，而且好乖的样子...”
“豆眼确实挺乖的。”黄粱心不在焉的说，低头看了眼时间后，他注视着身材消瘦、脸色苍白的吴生问道:“说到你的怪病，你现在还会经常断片吗？”
“是的，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意识，等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持续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而且频率也在增加，我感到越来越吃力了...”吴生心事重重的说，“不然我也不会莽撞的闯进您的事务所，向您寻求帮助。”
“应该的，碰到问题就应该向寻求帮助，海莉说了，你这问题不是无法解决。”黄粱故作轻松地说，“你就老老实实的配黑海莉的治疗，用不了多久，可能能恢复的七七八八。你现在不就渐渐有好转的趋势了吗？我听海莉的意思，她对治愈你很有信心。”
“海莉医生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吴生腼腆的笑了笑，“要是真的能够彻底痊愈的话，我打算去领养一只宠物狗。可能不会从金毛犬这种体型的大狗养起吧，我想先养小型犬，一点点熟悉。”
“可以，脚踏实地的。”黄粱点点头。
吴生注视着趴在狗窝里发出舒缓鼾声的金毛犬，陷入了某种沉思中。黄粱没有出声打断他的思考，默默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对面这位憔悴不堪的男人。吴生白皙俊秀的面容看似年轻，他的神态却仿佛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一般，散发着老人专有的气味。如此强烈的反差出现在他的身上，带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娇弱感。吴生似乎成了一朵娇嫩的玫瑰，只要历经一点点风吹日晒，花瓣就会飘落、花心就会枯萎。
或许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心态吧。黄粱在心中默默地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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