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修年对西达涅的脸变成了什么颜色并不感兴趣，他敏感地捕捉到了沈怀话里的重点：

“亚特文明母星出事？”

他皱了皱眉头。

亚特文明素来与世无争，也就是近几年才渐渐开始和外界互通消息而已，又怎么会突然出事？

厉修年问：“有听说是什么事吗？”

“消息刚一传出来的时候我就去打听过了，可是亚特文明那边对这消息守得很紧，看起来轻易是不会告诉他人。”

沈怀：

“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了解到这事好像是和上次莱拉说的那些骸骨人鱼有关，更多的事情他们就不愿意再透露了。”

厉修年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目光，闻言也并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

“他们不愿意说就不用强行去打听了，这两天你主要去查一下研究院和那个叫‘喻重’的人的事情。”

亚特文明和联邦如今的关系也没好到什么都倾囊相授的地步，逼问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人多想。

总之等到莱拉和亚特文明那些人觉得事情到了解决不了的地步的时候，肯定会主动向联邦方面求助的，厉修年并不急于这一时。

沈怀应了声好，过了片刻又有些迟疑地问道：

“......为什么突然要开始调查研究院？需要从哪方面着手调查？”

厉修年声音冷淡：

“主要调查一下他们是否和二十年前亚特文明发生的事有关联，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查清楚才能放心。”

即便是隔着光脑，也能清楚地听见沈怀呼吸一窒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应道：“好。”

厉修年没有再说什么。

他其实并不愿意在这方面怀疑研究院，毕竟作为联邦最重要的几个部门之一，研究院方面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会极大地影响联邦安危。

更罔论是和整个联邦外交相关的事。

但是他也绝对不能容许任何有可能发生的危险被忽视。

调查清楚才能有效预防。

沈怀也明白这个道理，也没再多说什么，在简单应是之后主动挂断了通讯。

厉修年收起光脑，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巫敖见他们讨论得认真，一直乖巧地在一旁发呆，没有出言打扰。此刻见厉修年放下了光脑，他才问了一句：

“事情很严重吗？”

他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万一情况严重，那他的“公主”岂不是会很危险？

巫敖不想厉修年身陷险境。

厉修年听见了他的话，摇了摇头，对巫敖笑了笑：

“还好，只要调查清楚就行了。”

至于调查清楚之后对经过具体的裁决与判定，则是联邦安全部的事情。

巫敖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他还想说什么，敲门声却在此时响起。

门口的摄像交互的仪器里传来常茜的声音，她像是有些迟疑：

“巫敖？厉元帅？你们在吗？”

其实谁都知道他们俩做完检查之后就回到了顶层，常茜此时问出了这个问题像是在为某些不太好说出口的话做一些必要的铺垫。

厉修年听见她的声音，挑了挑眉看向巫敖。

巫敖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厉修年：

“方连说研究院为了不让我们感受到被怠慢，把负责我们的人换成常茜了。”

厉修年闻言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一脸淡漠地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常茜。

她似乎有些没想到是厉修年来开的门，愣了一下才整理好表情，礼貌而又不显得亲昵地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厉元帅。”

厉修年淡淡看她，鉴于她身为自己老师独女的身份，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

“有事吗？”

常茜看他这幅毫不惊讶的模样，就知道巫敖肯定已经把负责人换成自己的事情告诉厉修年了，于是也没再多解释什么。

她先是往屋内看了看，没有看见巫敖的身影，常茜低声对厉修年道：

“我爸知道了你来到研究院的事情，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她看了看厉修年，轻轻道：

“行事不要冲动，以及......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查查四年前的事情。”

她说着这话，眼里也不免有些疑惑。

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她是知道的。

在那年，虫族大举进攻联邦的边缘星球，规模和声势都达到了近些年来从未达到的水平。

当时她父亲已经退位，也正好是厉修年上任联邦元帅的第三年。

那时还有不少军部的人以及中央星贵族们对这个年纪和资历都格外轻的新任元帅抱有异议，而厉修年因为前线作战而留下的精神力不稳定的后遗症也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就在这种众人都不看好的境况中，厉修年率兵奔赴前线。

其实在刚开始，情况可以说是非常好。

厉修年彻底展露了他的军事天赋与可怕的实力，几乎所有虫族大军在他面前都如同不堪一击的纸片，联邦的军队在他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就差直接打到那些虫族的母星上去。

然而意外发生在最后，那时从前方传来的消息是，厉修年正准备带兵将虫族彻底打回它们母星，在大战的最后关头，厉修年的精神力暴动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

那次精神力暴动严重到现在说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的程度，因为这次精神力暴动，联邦最先进的星舰被摧毁得不成样子，原本可以受到重创的虫族也因此而逃之夭夭。

所幸厉修年在察觉到自己精神状况不太对劲的时候就已经给星舰上所有人下达了遣散指令，除了厉修年本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受到伤害。

后来暴动停息，因为精神力暴动以及星舰被毁而带来的伤害，让当时的厉修年昏迷不醒，被紧急送到了研究院救治。

那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在研究院不眠不休地抢救了一天一夜之后，厉修年才脱离了危险。

而研究院方面对厉修年此次缘由诡异的精神力暴动给出的原因是：

因为随行医生未能及时检查到精神状态不稳定而导致的精神力暴动。

当时厉修年的随行医生也是从研究院派出的一位医学专家，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小失误，可是那名医生在大战途中因虫族攻击而死，他们也无从得知事情是不是真如研究院所说。

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就此论定下来。

在厉修年身体逐渐好转之后，联邦非但没有对刚刚恢复的他进行慰问，反而开始探讨起因他而造成的损失起来。

他们认为因为厉修年的原因才导致那些虫族逃跑，导致原本能大胜的战役变成了白跑一趟，并且他们觉得厉修年如今的精神状况太不稳定，继续留在中央星很可能会造成安全威胁。

所以在短暂的讨论之后，联邦方面决定将厉修年送到监狱星“疗养”。

说是疗养，其实还不如说是关押。

虽说联邦做出这个决定少不了西达涅等人的推波助澜，但是常茜依旧觉得这种举动死在太让人寒心。

可是在当时，就算自己的父亲亲自出面，极力反对这个提议，也没能改变什么。

厉修年最终还是被送上了前去监狱星的星舰。

常茜当时曾趁着厉修年上星舰之前的间隙偷偷去看过他，她永远也忘不了厉修年在踏上那艘堪称耻辱的星舰时，脸上那抹似讥似嘲的笑意。

她原本以为这就是一件不公平却又已经盖棺论定的事情，可是她父亲此时却让她给厉修年传话，让他再对此进行调查？

常茜不理解。

其实厉修年也有些疑惑。

他当初确实觉得事情不对，但是由于精神力暴动时的自己头脑不清醒，并不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被送来研究院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初因为那位随行医生的死亡，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做过精神状况的检查，但是却一直有在吃研究院给的维持精神稳定的药物。

后来关于研究院方面给出的理由，他虽有疑惑，却也还算能接受。

可是现在想来，四年前那件事的所有诱因，几乎都与研究院有关。

也多亏老元帅此番提醒，厉修年才会猛然间发现这么多异常之处。

只是......

他的神色又暗沉下来。

难道从那么早开始，研究院就已经出现问题了吗？

常茜一向信任自己的父亲，因此才会前来传话。但是经此一遭，研究院在她心中那种高不可攀的地位却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厉修年看了看她脸色，顿了片刻，还是提醒道：“研究院可能有问题的话，你尽量先不要和菲特教授有太多接触。”

毕竟都和那个喻重扯上关系了，厉修年始终不太放心。

常茜脸色白了白：

“老师？这难道和老师也有关吗？”

她自从她父亲告诉这些话之后就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厉修年真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依旧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她一直敬仰的老师其实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高洁。

厉修年没把话说得太满：“只是小心为上，还没成定数。”

常茜神色这下稍微好看了一些。

她强扯出一抹笑意，将一件什么东西递给了厉修年：

“这是我爸给巫敖准备的见面礼，你帮我转交一下吧。”

她将一个礼盒装着的东西塞到了厉修年手中。

厉修年刚一接过，常茜就已经仓促地转身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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