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军中爆发出‘瘟疫’一事，还未及传播出去，魏阳城一夜大火，全城内五六万的华阳军和凌宁麾下将士们俱不得生逃，只有少量的巡逻执勤的小队士兵，大约三千人左右，在大火未燃烧前弃城而去，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得以保全。

华阳王凤黎和凌宁二人自此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世人震惊，有好事之人问及西南军士，皆道西南军大部染疫后，华阳王还常常城头现身巡察，未见异常。魏阳城大火以及华阳王二人踪迹，就此成了武德十二年间的一个未解之谜。

再说西南军大营，自从听从了窦月丹的意见，重新挖掘深井取水后，未有再次‘疫病’病例发生。各种迹象看来，基本可以判断为污染的水源导致的以急性胃肠道症状为主的疾病。是不是‘瘟疫’，还有待考量。

医帐里，窦月丹看看手里的小纸条，‘五年前的五十五具尸体沉江’，心里大致有了数。她把纸条凑近烛火点燃了后，放入砚台，看着小火着完了后，接着研磨，彻底的消灭了它的存在。

窦月丹沉静下来，细细思索着这些日子在大营里救治患者的情况。虽然患者们多数表现的和五年前瘟疫症状很是接近，但又不完全相同。就算是现在知道了有人利用五年前死于瘟疫的尸体做‘毒’，污染水源，导致了此事，但谁知道五年后，造成当初瘟疫的病菌还存不存在？

即使单纯的‘尸毒’污染水源，引起大面积人员的疾病爆发，患者胃肠道症状和瘟疫也是难以区别。

但总结数日来的实际情况，可以肯定的是:多数人采用了口服大量补液的方法，渐渐的平衡了迅猛失液量，薄粥的应用，缓解了胃肠损伤，为患者康复争取了时间。

如果是瘟疫，用了扶正祛邪的汤药，效果应是显著的，如果是大量的‘尸毒’侵入了人体，机理更是复杂，采用策略还应是祛毒护本为主的好。

想到此处，窦月丹取出一个小筒子来，将自己采来的各种样本，置于烛光前，眼睛凑近小筒子仔细的观察。

“窦贤弟！我可以进来吗？”帐子门口，张智峒迎风而立，他敲了敲门柱问道。

这几天，西南军大营，在众人的努力下，发病的患者症状有了遏制的势头，又有各地陆续赶来支援的医疗和护理人手，大营里的各种事情渐渐变得有序起来。

张智峒忙完了医帐里的事情，无意间路过窦月丹的医帐，心里忽然有了拜访切磋的意思。

虽然窦月丹这个少年看着年级不大，却在治疗患者时，采用的各种理论和手法给了他耳目一新的感觉。尤其是采用输液的方式，用于重症患者急救，那纠正休克的效果，简直就是立竿见影，刷新了他对于医疗手法的认知。

“进来！”窦月丹听出了张家主的声音，眼睛从小筒子上挪开，对着门口招呼了一声。

“咦？这是干什么呢？”张智峒缓步进来，看了看窦月丹又低头对着一个筒子凑着看什么。

“我在看取的江水样本。”

“看到什么了吗？”

“张家主，你看看这图！”窦月丹把手里的东西放好，递过去一张画着奇怪图形的纸张。张智峒接过来一看，有圆形的，有椭圆形的，还有长长的，甚至还有的浑身长着细毛的，是乎是什么动物，自己却又不认识。他不明所以的望向窦月丹。

“这是魏春江水样本的，放大了一百倍以上的水里生物，有可能里面有致病的微小生物。”窦月丹解释道，“你再看看这一张。”

她递过来另一张纸，上面画的东西就简单了许多，“这是水井中的样本，也许，这两张对照，多出来的就是造成这次大面积染病的罪魁祸首。”

“我用了几种方法，比如石灰石、木炭、明矾、煮沸等消毒，再次取样，看结论，似乎是石灰粉的效果要好一些。喏！这几份图画的就是了。”窦月丹又递过几张纸，上面注明了消毒法子和其后结果，看起来一目了然。

张智峒一时间震惊不已。“放大一百倍以上？样本？消毒？对照？”这些关键的字眼，轮番的在他眼前闪过。

“我可以看看你的样本吗？”张智峒有些迷惑不解，以往学习医学的经验，无不是前人的学识，后人继承和发展。采用的手法离不开望闻问切几个字，以及在行医之中摸索而出。

眼前这个少年以一种极为直观的方式研究病症，他设想水体被污染，产生了一种类似微小生物的存在，推断可能是造成了感染的原因。而且为此用了一种可以放大视觉的工具，产生出直观图形描述和对照手法。这可行吗？

不怪他会质疑，就是李大夫当初听闻阮清说的，有一种可以把看到的东西放大很多倍的镜子，也是不敢相信，直到姜宏维他们用一块水晶石头，做出了放大镜后，尤其是这个小筒子，可以看到一杯水里游动各种细小东西后，才不得不相信。

“可以！”窦月丹归置了样本和图谱，把小筒子递给张智峒，“这是简易的放大镜，凑在眼前，看着细瓷片上的水滴就行。”张智峒闻言照着做。果然，他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未知生物在欢快的游走，同窦月丹画的基本相同，不得不承认。

窦月丹采取的手法都是基于事实来说话，这和以往的医学研究手法极为不同，不！简直可以说是为了医学一道开了新途。

张智峒热切的看着窦月丹，好似看着一绝世珍宝，看到了一位医学伟人渐渐长成，他开了微生物学术之先河，成为医学上独树一帜的大家。

“这是五年前瘟疫爆发的病案记录，我仔细和大营里患病的将士们对照，发现还是很多地方不同，张家主你看。。。”

“叫我张大哥！”

“什么？”窦月丹收拾了用具后，又找出一个册子，想着张智峒虽然看着年轻，但也是医药世家之主，有他分析病例，必然事半功倍。不想却被张智峒突然的打断，她明显的没有领会张智峒的意思，迷茫的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大眼，如小鹿一样单纯，微微张口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呆萌。张智峒忽然间就心软的一塌糊涂起来。

“日后叫我张大哥就可。不要拒绝，就当我是高攀了吧！”张智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哦！张大哥，你看啊！”窦月丹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什么家主的，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江湖偶遇的陌生人，大家就救治患者有些交流而已，不存在什么高攀低攀的事情。何况医学仁术，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多些交流，各展所长，才能更好的治病不是？她神经极为大条的接着说自己的分析。

这二人待在医帐里，讨论起病例来，就忘记了时间，直到两个时辰以后，“张家主！张家医老有事情请您回去！”大帐外有人来报告。

“哦！知道了。月丹小弟，那个镜子务必收好，不要在外人面前露了出来。切记！”张智峒站起身来，给了窦月丹一个忠告。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东西精巧无比，也不知是何人所做，但以张智峒看来，当是现下独一无二之奇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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