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残杀？！”

这个回答实在出乎西野的意料。

林柔没有说话。

沉默降临在这个空间里，西野在低头思考，林柔保持着俯身的动作看着他。

过了许久之后，西野迟疑着开口。

“你这样腰不酸吗?”

林柔站直身体，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为什么不继续问了。”

“想明白了，如果不是情感纠葛，就是利益争夺，再或者是恃强凌弱，这种事在普通人之间也经常发生。只是因为普通人过于弱小，所以大多数人才不需要面对腥风血雨。”

林柔饶有兴致的看着西野，仿佛对这个高中生男孩的想法感到有趣。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要加入我们吗？”林柔单刀直入道。

“有钱吗？”

“底薪，提成，加班费，通勤费，节日福利，出差补助，项目补助，五险一金，应有尽有，而且还有编制。”

“可以中途退出吗？”

“只要完成你的任务份额，随时都可以，但需要上交你的灵器，而且签署保密协议。”

“有前辈教学吗？”

“我考虑一下，可能会做你的老师。”林柔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死亡率高吗?”

“看部门。”

“像你这样的？”

“我隶属于囚徒。”

“囚徒，什么意思？”

“你脑子还可以，再猜猜？”林柔促狭一笑。

西野思索道：“因为你们太过于危险，所以必须保持在别人监视之下，像犯人一样？”

“不对。”

他迟疑一会，“是不是你们都曾有意或无意的给别人带来伤害，其实应该是犯人，因为自己的能力在将功补过？”

林柔面色冷漠，“我认为犯罪的人就必须受到应有的制裁，没有将功赎罪的说法，即使有，我们也不认可。”

西野疑惑不解道：“难道是随便起的？”

话音刚落，西野就看到自己的所在的校长室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在这片黑暗里，只有自己和林柔的脚下一小块散发着光芒，好像专门为了他们可以看清彼此。

他好奇地跺了跺脚，发现很坚硬，除了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都和正常的土地没有什么区别，他刚想要问发生了什么，却发现林柔的动作发生了变化。

林柔抬起自己右手握拳，放在自己的心口部位，她身体笔直，脚跟合拢，脚尖微微分开，脸上庄严而肃穆。

她的语气激动：“西野，请记住我们的誓言，这是每一位囚徒都要用毕生去践行的目标，这也是每位合格的囚徒直到死亡来临前的真实写照！”

西野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此刻的林柔展现的是从未显露的一面，此刻她庄重又神圣。

“我对世界来说太过危险，但世界又需要我的力量保护它…”林柔声音洪亮，西野呆愣愣的看着她。

“在世人眼中，我是不容于世上的妖魔鬼怪，可我时刻记得自己作为人类降临到世间…”

“灾厄或祝福降临至我身上都不会改变我作为人的本质，悲伤或喜悦的洗礼都不会让我忘记人类的初心…”

“能力不是我恣意行事的凭借，而是让我守护同胞的依仗…”

“在人类的生存面前，梦界中任何有威胁的种族与生物都会被清除，敌人将时刻恐惧我，害怕我…”

“囚徒是我的名号…”

“因为我将牢记…”

“在危机未能解除之前…”

“我永远是一个背负着枷锁的亡命徒！”

西野他们目前身处的这片黑暗空旷的仿若无边无际，但洪亮的宣誓声像回音一样回荡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他未曾发现，在无意识中，他做出了和林柔一样的动作。用手感知着炽烈跳动的心脏，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他一字一句的跟着林柔宣读完了整个誓言。

在此刻的回音中，西野听到自己和林柔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传向远方。

不仅如此，不单单是他和林柔的声音，仔细倾听，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声音掺杂其中。

听到这些不同声调，不同口音的声音，西野的眼前仿佛也浮现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人的样子，让他感到温暖又安心。

有穿着汉服留着须发的古人，也有打扮标新立异的现代人，有穿着不知是什么时代军装笔挺站立的军人，也有蓬头丐面的乞丐，有明媚耀眼的青春少女，也有活力四射的热血男孩，有面相憨厚的中年大叔，也有布满皱纹的老妪，有神情严肃的青年，也有懵懂无知的小孩。有衣着朴素的学生，也有珠光宝气的贵妇…

一张张面孔在他的眼前划过，直至声音彻底消散，世界重归于黑暗，只剩下他和林柔的存在。

“这是…”

“哧溜哧溜”

西野声音止住，他吸了下鼻子，用手抹了抹脸，这才发现他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这是怎么了。”西野低头感觉有些羞赧，好久没在别人之前落泪了，他想止住眼泪，但想到那一张张陌生又亲切的面庞，泪水还是汩汩的从眼眶中流出来。

“这些都是曾经存在的囚徒，他们来看望自己的同道，在向你问候。”林柔声音颤抖。

“曾经吗…”，西野喃喃自语，少许过后，他猛地抬起头，“可是这里面还有孩子，还有古人，为什么他们也…”

“囚徒不是现代的组织，他的创立时间久远到无人知晓，或许之前它有别的名字，但我们并不清楚。所有的囚徒都会宣誓，可能看到他们的人寥寥无几…只有真正认可誓言并下定决心去践诺的人才会像你一样…至于还有孩子…”

林柔的声音同样带着哭腔，“在和平年代孩子当然可以幸福长大，但灾难来临时谁说孩子就不会为了理想与信念献身呢…”

西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过了一会，他移动了步伐。

“老师，我第一个任务是什么。”西野踏进黑暗走向前去，他脚下的光芒也随着他的移动而变换位置。

“恭喜你，踏入一条终点直至死亡的不归路。”林柔看着走到身前的西野说道。

两人都不再说话，黑暗空间中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两个涕泗横流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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