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智行一直在静静听着几人的对话，他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和女婿，悲痛让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老婆子还不知道这件事，11号下午，他接到电话时正好在好友的渔船上，信号不是太好，断断续续。

是个陌生号码，他就没管，顺手关了机。

今年刚刚退休，时间多了起来，好不容易跟着几个好友凑在一起，趁着夏夜，出来捕鱼放松一下，他不想被打扰。

喝了点小酒，聊起儿时，江边一起长大，一起摸鱼捞虾，浪里光着屁股嬉戏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他那个时候可是水上功夫了得，能躺平在江面上一动不动漂一个小时。

老李头就怂恿哥几个，再下水去找找当年的感觉，响应的人却没有。多少年了，都没有当初的血气方刚，不敢逞这个强了。

傍晚的时候，撒下渔网，大家都在船舱睡了会儿，为凌晨收网攒精神。

半夜，可能是不习惯在船上睡觉，秦智行早早醒来，索性出来吹吹江风。

江面上的风，总比陆地上更凉几分。秦智行裹了裹薄毯，坐在船头。好像起雾了，混混沌沌的，尽管秦智行的视力很好，极目眺望，也只能看到不足七八米。

桅杆上的灯晃晃悠悠的，忽然闪了几下，灭了！秦智行心知在起雾的夜晚，锚泊灯灭了可不是一件小事，相当于让其他的船致盲。于是赶紧摸进船舱，叫醒了老李头。

俩人拿着手电，开始查看灯灭的原因。好一番忙活，灯就是不亮，还把众人都惊醒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不睡了，反正也快到收网的时间，于是分成两波，一边亮起一个手电。这些手电都是特制的，光照得比较远，就是费电池了些。

“你们听！”忽然老李头轻轻嘘了一声，制止了众人的交谈：“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几人屏息静气，竖耳倾听。

果然，有一阵异常的水声在浓雾中传来，渐渐清晰。

“有船，有船过来了！”

“怎么没有亮灯？”

“快，掉头，横向开！”

“这边，这边也有船！”另一头的庞华也喊着：“也没有亮灯！”

“该死的，怎么回事！”

“别说了，赶紧开船，其他人听听还有没有别的声音！”

“这前后船都没有灯，能撞上吧？”犹豫了一下，秦智行还是轻声问了老李头一句。

正在忙活的老李头闻言顿了顿，看着船已经开出十多米，突然丢下手上的绳子，去抓喇叭。

“船上的人都醒醒！要撞上啦，撞上啦……”

寂静的江面上，老李头破锣般的吼声传出老远。

终于隐隐约约一个手电光亮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听“嘭”的一声，两船已经相撞。

“快快，打电话！”大家七手八脚的找电话，秦智行的因为关了机，这黑漆漆的一时之间没找到。

天刚刚放亮的时候，浓雾奇迹般消散。秦智行看着后方的小渔船，完全翻扣，只露出黑乎乎的船底，像极了一只翻了肚皮的死鱼。

太惨了！水面上漂浮着一层似沥青，又似油污的东西，水波荡漾开，偶尔露出底下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死鱼尸体，那是他们傍晚撒下的鱼获。

这东西，毒啊！

作为目击者，秦智行几人直在江管所耽搁到中午才出来。找到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自己有好多未接短信提醒。忙回拨过去，这才知道自己女儿女婿一家出事了。

秦智行慌忙来到刑警队，想要找人了解一下情况，接待的警员却告诉他暂时还不能透露细节，让他明天再来，现在最好先去照看一下两个外孙。

没有办法，他只好先回莲花亭小区。常平和常安在社区的照顾下，情绪还算稳定。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又是一个陌生电话，不过他这次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接了。

对方倒是很有礼貌，自称是秋山墓园办事处，询问常欢的骨灰盒是否明日下葬，原本说好今天前要送进墓园的，可是联系不到常先念夫妇，只好联系他。

秦智行这才想起来，女儿姗姗曾经提过一句，昨天要去火葬场取寄存了半年的骨灰盒。

“同志，原定的下葬时间是五点左右，这个日子，可不能再推了。”秦智行讲完前因后果，老谢也为难住了。

“骨灰盒目前有两个，我这还真不知道哪个是你真正的外孙女……”

“什么？”秦智行也呆住了。

2064年，3月。

这个时候，常安还不知就理，只盯着袁卿瑶瞧，把她又羞又气，还不能乱动，直气得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下来了。

店长看常安在门口逗留，旁边也没有女伴，心知这种人就是闲汉一个，走出来正想打发走，就瞥见袁卿瑶正在流眼泪，心中顿时一动。

其实他欺骗了袁卿瑶，店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真人橱窗模特这个特色，他纯粹就是看袁卿瑶长得好看，就想占她便宜。

对于她这样涉世未深的年轻小姑娘，只要他施展手段，利用她的单纯，让她先好好吃吃苦。然后慢慢灌输给她诸如她很没用，什么都干不好之类的观念，产生自卑感后，只要他再对她稍微关心一下，女孩儿就对他言听计从。

这个在世纪初叫什么来着，Pua！

这会儿他看到袁卿瑶流眼泪，觉得这就是个好机会，心理脆弱的时候要先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于是他马上把一张嫌恶的脸换成热情的笑脸，对着常安道：“先生是看上了这款婚纱吗？”

“唔……！”常安随口应了一声。

“先生好眼光！”店长伸出个大拇指：“喜欢我们就仔细看看！”

说着他回过头，仿佛没看见袁卿瑶在流泪：“你站起来，转两圈，让这位先生好好看看！”

袁卿瑶一动不动，让她在这个仇人面前搔首弄姿，还不如让她饿死算了！

这时候常安终于认出来眼前这个咬牙切齿的模特，竟然是袁卿瑶！正吃惊她怎么真的跟传说中那样出来打工了，就听见店长的话，于是赶紧摆手拒绝。

他哪敢啊！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袁瑞和根本没死吗？上次已经得罪这个小妞一次了，如果这次还敢结下梁子，不知道救父之恩，够换回他几条小命。

店长这边忙说没事，一边又执意催促袁卿瑶站起来表演，并暗示她不想干就滚。

常安用悲悯的目光看了看店长，过不多久，这个家伙大概会为今天他的无知悔不当初吧！

但是，想殃及他，这可不成！

袁卿瑶实在忍不住了，她腾的站起来，只是坐得太久，身体僵硬不听使唤，一不小心猜到裙角，又歪倒了，不偏不倚摔在旁边的模特身上，把这个模特也带倒在地。

店长大怒，这个机器人模特可不便宜，店里最贵的水钻婚纱就穿在它身上。他急匆匆打开橱窗门，就要去查看。

这边袁卿瑶摔倒后，手掌正好按在水钻上，尖锐的棱角，一下子就扎破了她细嫩的手掌。血当时就流了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婚纱上。

她正委屈着，店长一眼就看见血染的婚纱，只觉得两眼发昏：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下这个婚纱怕是毁了，即便能洗干净，染血的婚纱可不吉利啊！周围陆陆续续聚拢了围观的人，这传出去……

想到这里，店长怒从心起，一把粗鲁的把袁卿瑶从地上扯起来，推到一边。

原本以袁卿瑶的身手，不至于这么柔弱，只是她两三天没有好好吃顿饭，今天整整一天也就喝了两杯咖啡，已经饿的腿脚无力，被店长这么一推，直接就跌出橱窗来。

常安眼疾手快，忙一把把她接住。袁卿瑶瞪了他一眼，还来不及挣脱，就听见店长气得变调的声音吼道：“臭丫头！卖了你都要给我赔！”

“明明是你逼着我站起来，才不小心摔倒的！”袁卿瑶据理力争，她才不会说是自己生气准备揍人才起得急了。

“那也是你的错！谁能知道你连站都不会站就跑来应聘工作，你爸妈连怎么站都没有教你吗？”

“不许你说我爸妈！”

“我就说了怎么了？你这有人生没人教的垃圾！”店长也急啊，这婚纱如果毁了卖不出去，老板肯定连他一起解雇，现在找份工作多难啊！

想到这他顾不上怜香惜玉，开始破口大骂：“你什么都不会，就该找个躺着赚钱的工作，看你长得也不错，随便找个夜总会一定生意好！”

这就有些侮辱人了，别说心高气傲的袁卿瑶，连常安也听不下去：“喂，我说，不就是一件婚纱吗？洗干净再挂起来卖就行了，犯不着说得这么难听吧？”

“哼！你说得轻巧，沾了血你会买吗？”店长也不顾什么顾客就是上帝了，指着常安：“你这么想替她出头，是不是看上她了？刚刚我就看见你俩眉来眼去，要不干脆你就英雄救美，她肯定以身相许！”

“你！”袁卿瑶气得浑身发抖，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受过这种辱骂，即便是最近过得不如意，却也没有遭受过如此诋毁。

常安见袁卿瑶站都站不稳了，只好息事宁人，速战速决。于是便问：“你这婚纱值多少钱？”

“二十万！”店长鄙视的看看他：“你还以为你真的是什么富家翁啊！一个屌丝怕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还敢在这强出头！”

“十万！”常安不想跟他啰嗦，可也不能当冤大头。

“你……什么？你真要买？”店长一听，顿觉有戏，忙说，“既然你要买，我就给你便宜一点好了，十八万！”

“十万，一分都不多给！”

“行吧，十万就十万！”原本这件婚纱进价也就十万，照本出了他赶紧再进一件挂上也行。

常安懒得再啰嗦，划了卡，一手拎着婚纱，一手还不忘傻楞在那的袁卿瑶，拉起就走。大壮也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俩，回别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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