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淑姝，从小学开始，她的外号就叫叔叔。
每天和一群小脑袋瓜子挤在幼儿园门口，等着被领走的时候，乔淑姝都会被小朋友轮流问好。
『叔叔再见！』
旁观过这一幕的其他不认识的小朋友，也开始这么跟她打招呼。
很快，乔淑姝成了全幼儿园小朋友的叔叔。
她曾经跟爸爸哭诉过。
可爸爸告诉她：
『你是淑字辈，你的姐姐妹妹都叫这个。
第二个姝字是太爷爷给你取的。
最关键的，爸爸觉得很好听啊。』
爸爸说这个话的时候，的确在笑。
笑得很开心的那种笑。
直到小学4年级，乔淑姝才开始享受这个名字的福利。
『敢叫我叔叔，我就敢叫你爸爸大哥哥。』
这句话乔淑姝从没对谁说过，她只会直接做。
很快，只有外号留下来了，叫的人却不再有调笑的意思。
口气敢不对一次，就要担心好久，不能让乔淑姝看到自己爸爸妈妈来接自己。
有个隔壁班的小伙子不信邪，他家住班主任家隔壁，每天搭顺风车回家。
结果，家长会的时候，乔淑姝想尽办法还是叫了他妈妈一声嫂子。
结果，他妈妈回家就告诉了他爸爸。
结果，他爸爸就赏了他3下板子，在屁股上。
还有一个他最不喜欢的结果，他爸爸第二天开始连续一个星期都亲自送他，就为了见见这个乔淑姝。
乔淑姝还真的就见面就叫：
『大哥，嫂子真漂亮。
就是这个侄子有点傻。』
这个倒霉蛋就是葛磊。
……
随着乔淑姝的长大，葛磊总是收获着这样那样的福利。
初中3年中，他分别被乔淑姝同班的、自己班的、其他年级的、校外的各种恶霸个人、结伴堵过路口。
有来确认他跟乔淑姝是不是男女朋友的、娃娃亲的；
也有来确认乔淑姝爱好，打听讨好方式的；
干脆就有人来跟他结死党接近乔淑姝的；
自然就会有威胁他离乔淑姝远一点的。
威胁、利诱、挨揍都有。
不论葛磊怎么平谣言、怎么宣布，不过几天，他爸爸或者妈妈来了学校门口都会做点什么，让他的话不攻自破。
大部分升级事件都是这个情况下导致的。
还有一部分是乔淑姝导致的。
初三的时候，乔淑姝为了拒绝一个从高中回来探望她的学长，顺手拉了从校门口经过的葛磊。
结果，就是葛磊一战成名，他把来找他谈心的学长直接送去了牙科。
这个消息还是路过的一个好心人传出来的。
『葛磊把那个人打得满嘴是血。』
连乔淑姝都来问了一句：
『你动手打人了？』
葛磊很不耐烦的回答了：
『他摔倒了，牙磕掉了。』
他懒得理这个臭女人。
……
高中一年级入学时，乔淑姝看到和自己分到一个班级里的葛磊，他也看到了她。
整整5年啊，他当了整整5年的隔壁班那个谁谁谁。
现在分到一个班里。
这份滋味，只有葛磊自己明白。
乔淑姝可能也隐约有所了解。
谁知道呢？
结果，整个高中的日子也都脱离不开乔淑姝的阴影。
如果说，懵懂的少男少女都会用激烈的情感驱动行为表达欣赏、爱慕。
那此时此刻，葛磊心目中的这份欣赏已经变质，并且失去了进化为爱慕的机会。
过去可能有一段时间有过这种机会，碰巧乔淑姝和父母搭上了关系，那就注定会被逆反心理给连累。
总之，阴影，就是乔淑姝在葛磊人生史书上的标签。
……
乔淑姝顺利的拿到a大录取通知书的当天，葛磊的妈妈就得到了消息。
看着自己手上的a大录取通知书，葛磊觉得怎么就有点孽缘的感觉。
不过还好，已经大二了，葛磊的大学生活并没有因为乔淑姝发生过什么故事。
现在，他参加着话剧社，还有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每天回到寝室的时候，都会遭到全部兄弟的奚落。
就在葛磊完全忘记了自己生活中还有过一个乔淑姝的时候，乔淑姝来了。
就站在公寓门口。
他下课的时候。
『葛磊，你有空吗？』
今天的乔淑姝有点不一样，葛磊愣了一下，仍是点了点头。
……
当时的葛磊并不知道这个有空到底是多大的一个空。
此刻，葛磊赤膊上身，趴在一张冰冷的床板上，正在任由戴口罩的乔淑姝在他后背涂抹酒精、刮汗毛。
『等一下周老师会来帮你贴上一块传感器，然后你在跑步机上散散步，看看视频，我再来给你做二十分钟的问答。
就好了。』
『就好了？
哪里好了？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怎么感觉是做人体实验的？』
一串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传了今来，葛磊知道这正是乔淑姝所说的那位周老师，这个高跟鞋的声音他刚走进这间房子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没错。
小伙子，等下我就会把40公分长的针头插进你的后背。
把你积累了十几年的脂肪蛋白质都一股脑抽出来。』
一个带着塑胶手套的巴掌拍在了葛磊的侧腰上，
『啪~』
的一声脆响。
葛磊吓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乔淑姝有些看不下去了：
『周老师，别吓唬他了。
次次都这样，我们招募人才这么辛苦。』
『淑姝，这就是需要你的时候了。
魅力全开，吸引多一些求偶期的小男生易如反掌。』
葛磊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我有女朋友的。』
『啪~！』
又是一巴掌，又是那只塑胶手套的手。
『看看，有女朋友的都逃不掉。』
『我要生气了，周老师。
你不能总调戏志愿者。
招募工作你又不帮忙，我们是很辛苦的。』
周老师明显没有回答乔淑姝的兴致。
很快，葛磊的一整块后背都被一大块凉飕飕的东西覆盖住，很快吸收了体温变得温热，这种感觉是硅胶？
他不能确认。
之后的事情就如乔淑姝提前声明的那样，走了一会跑步机、又问了很多很多问题，问题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逻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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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葛磊的校园生活有了一些小变化，在他看来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例如寝室不能煮火锅了……
楼下添了共享洗衣机房……
女朋友改投他人怀抱了……
吧啦吧啦，一系列的小事。
女朋友的事也小？
的确小，兄弟们为他庆祝重获自由，结果还是他背拽三个人回的寝室。
……
又是一个中午。
寝室楼下，乔淑姝把一身臭汗的葛磊拉到了路边。
『又干嘛？』
葛磊一副臭脸。
『你什么态度？』
乔淑姝向来说话不那么客气，尤其是跟熟人。
『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乔淑姝的口气很平淡，眼神很认真。
就是这个眼神。
葛磊有些心慌，小时候的阴影都给翻出来了。
就在小时候的葛磊喊了那声
『叔叔……』
之后，乔淑姝就是这个表情。
现在的葛磊自然知道，这个眼神代表着
『我打算做点什么，我一定会去做的。』
『我的错，我收回。』
葛磊赶忙投降，法治社会，乔淑姝这种混世魔王的干净手段最吓人。
葛磊自问最有资格下这个判断。
……
原来，周老师的项目组搬走了。
周老师也跟着离开了那栋楼，一片纸都没留下来。
虽说乔淑姝还跟周老师保持着联系，甚至还得到了一个考研就能再进项目组的私人承诺，但有太多小事让乔淑姝不得不在意。
就在项目组搬走前的一周，办公室来了一位拜访者。
一个男人，从任何年龄段的女性视角来说，都应算是挺英俊的一位男士。
他笑容和蔼，和蔼的让乔淑姝想到一位颐养天年的老人。
这位被周老师称作金主大爷的何先生，只是在每个房间转了一转，不咸不淡的问了几个问题，就离开了。
能看得出来，周老师和那位何先生很熟悉。
就在项目组搬走的第二天，乔淑姝又在校园里碰到了何先生。
出于礼貌，乔淑姝打了招呼问了好。
这位何先生就邀请乔淑姝带他在校园里参观一下。
一路攀谈下来，乔淑姝知道了这位何先生竟然也是a大毕业的，和周老师不同期但是有同一位导师。
听到这里的时候，葛磊第一个反应就是
『学长记得回来娶学妹』的桥段。
乔淑姝也看到葛磊表情的变化，就停下了，看着葛磊，等他的解释。
葛磊一阵尴尬，赶紧现编个理由：
『我就是在想我以后回了这里会是什么情况？』
『不要用这种无聊的理由打断我。』
『哦。』
『之后，我就突然联系不到周老师了。』
乔淑姝盯着葛磊，好像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都是因为他的打断，被迫直接来到结尾。
『可以通过学校联系吧，毕竟是曾经的在职老师。』
『我试过了，包括在周老师的vb和邮箱里留言，都没有得到回复。』
『说不定周老师在忙什么工作，或者出差了？』
葛磊觉得联系个把老师没有得到回复，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很奇怪乔淑姝来找他的原因，就因为联系不到周老师？
过两天就联系上了，急什么？
乔淑姝犹豫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指稍稍紧了紧。
最后，下定了决心一般：
『我觉得周老师出事了。
那位何先生，我看到他被捕的新闻了。』
……
葛磊，并不是乔淑姝第一个求助的人。
只不过大家都不觉得这位上新闻的何先生和周老师的不回消息有什么关系。
走到葛磊面前的乔淑姝已经经历过全寝室的姐妹劝导无果、父母的电话安慰。
大家一致认为，这对乔淑姝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对大家来说，一个听都没听到过的人，更加不算什么大事了。
乔淑姝不这么想。
在周老师那里兼职的几个月里，她见识到了很多。
不论是科研本身的内容还是周老师的本人，都让乔淑姝学到了很多。
周老师代表着一个全新的成人世界，让乔淑姝的未来多出了不止一种选择。
还有那位不知道怎么就被抓的何先生，虽说相处时间很短，乔淑姝就是觉得他不像个会做坏事的人。
具体是什么原因，乔淑姝总结为女人的直觉。
长大了的女人都有这个能力。
这个理由她自然没有打算跟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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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说。
她来找葛磊，就是因为知情又熟悉这两个原因。
她希望葛磊帮她找找周老师，如果可能，最好能知道那位何先生的事。
『我拒绝。』
葛磊说的很斩钉截铁。
『我想不出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包括你这么做的理由。』
看到乔淑姝平静的吓人的眼神，葛磊咽了口吐沫。
『这完全不合理，另外一个人被抓了，有关系的合作者失联了，肯定也被抓了。
被抓的人或者警察肯定都不会通知你一声。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乔淑姝的眼神还是有些不善。
『我就是觉得这么做的理由不充分。
没别的意思。』
乔淑姝收回了那种眼神。
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一会，她抬起了头。
『嗯，你说的对。
就这样吧。』
留下葛磊一个人在那里发愣。
乔淑姝自己走回了寝室方向。
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葛磊忍不住在弧线上多看了几眼。
『她的确更漂亮了。』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马上就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
『呸～
没出息的单身狗。
管好你的狗眼。』
……
回到寝室，刚打开门，葛磊就听到老大和老四的叹息，还有老二的大笑。
不用说，这几块料肯定在拿他赌点什么。
『他们仨都赌的什么？』
老二边在手机里接红包，边回答：
『赌你今晚不回来。』
葛磊看都没看其他三个人，走到老二的床前：
『你赌的什么？』
老二还没意识到这个身强力壮的老三已经走到附近了，还在看着手机乐呢。
『我赌你半小时内就灰溜溜爬回来。』
葛磊一手拉着床围、一脚踩着凳子探身上去，一把抢过老二的手机。
『怎么就你不盼我点好呢？』
点开钱包的记录，竟然是一人一百五。
『这么多？』
老二很不好意思，刚伸下来的手也有点想缩回去的意思。
『这不很久没……』
『分我两百。』
葛磊飞速给自己发了一个两百的大红包，转过手机用正探身下来的老二开了扫脸。
一气呵成。
『啊……』
老二看到自己的脸正对着手机镜头的瞬间就赶紧捂脸，可是指缝里看到的光景让他一阵惨叫，歪倒在床沿。
『不义之财……』
『就是……』
『留不住的……』
一屋子的叫好，好像这钱就不是他们的。
葛磊悠哉悠哉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拿出自己的手机，接收的红包，却是一阵小失落。
这么点精神补偿费不太够啊……
……
……
第二天开始，学校里就在小圈子里面流传一些不妙的声音。
比如……
乔淑姝表白被拒，出走了……
还有说一些更难听的，负心汉不负责任，乔淑姝自己去医院之后还在住院恢复……
传的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仍在校园行走无忌的葛磊就没那么舒服了。
第三天，很多版本就被好心人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葛磊瞬间就觉得那两百块，太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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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尚卿的公司已经大门紧锁。
整整两层办公室，空无一人。
站在电梯门口的乔淑姝一时有些茫然。
周老师和项目组的去向，本就是一个没有问过的问题。
现在决定追查了，乔淑姝就开始从之前的记忆里找寻线索。
突然发现，原来周老师一直吸引自己的还有这份神秘感。
自己竟然对周老师校园外的生活一无所知。
有公开线索可查的就只有何先生了。
此刻站在关闭的公司门口，让乔淑姝有些无力感。
『嗡～嗡～』
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消息。
一打开，竟然是葛磊的。
『你好好管管你的姐妹。
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
葛磊很无奈。
乔淑姝根本就不搭他的话。
什么替他搞定她那帮室友？
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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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缺乏应用场景的废话，乔淑姝竟然孤零零的发进消息里，而且不做解释。
『你喜欢跟她们辩论。』
这是一系列对话后，乔淑姝对葛磊的盖棺定论。
这句话她重复发了六句，分别对应葛磊的每一句控诉。
最终……
最终，葛磊觉得直接把乔淑姝打晕带回学校更靠谱。
所以，他来了。
……
『谢谢。』
乔淑姝接过葛磊手中煎饼，很客套的配了一句。
『……』
葛磊还在认真打量她，怎么才能直接带走？
『这里是何先生公司？
你每天都在这里蹲守？』
葛磊看着斜对面的电梯口，很明显，乔淑姝在等那个上三楼的人出现。
『嗯。』
乔淑姝咬着煎饼，眉头轻微的动了动，对煎饼里的某些味道不太满意。
『要是一直没人去三楼呢？』
乔淑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电梯口方向。
『肯定会有的。』
葛磊对此很是头疼，让乔淑姝回校园，一切传言就不攻自破了。
什么失恋失联？
什么手术住院……
都不是事。
『我是说万一没有呢？』
『不考虑这个可能。』
葛磊一阵气滞。
『为什么不考虑？』
『……』
乔淑姝看起来懒得回答这句话。
葛磊气笑了。
『也就是说你连下一步是啥都不清楚？
对吧？』
『嗯。』
乔淑姝又张嘴撕掉了一块煎饼，眼睛仍然注视着电梯口没动。
这还让葛磊怎么接话？
一个注定无果就后继无力的行动，理智告诉葛磊，支持与否结果都和自己想的一样。
无果，乔淑姝就只剩下放弃。
可他并不清楚乔淑姝的想法。
眼下只有一种办法接近自己想知道的事，那就坚持到底。
什么时间线索彻底断了再说。
不是当事人本人的葛磊，很难想象出这份执念的深沉。
其实乔淑姝自己也只是沿着一种直觉在坚持，她也清楚，这一切很可能都是没有结果的。
……
……
很快。
葛磊意料之外的快。
结果就出现了。
一组搬家公司的人，上了三楼。
呜呜泱泱一大队人，塞满了电梯，根本不用分辨哪些人去了三楼那些人继续上行。
乔淑姝快速起身，来到电梯口，按了上行按钮.
……
『要搬到哪里去？』
乔淑姝抓住第一个从自动门中搬东西出来的人，说话时有点底气不足。
穿工作服的小哥有些莫名，上下打量这个小姑娘，并不着急回话。
他手中的箱子很明显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重，被乔淑姝一拽之下，箱子跟着那人的手臂一起歪斜了一下。
『我们没有权利泄露这部分信息。』
这话很万能，留给乔淑姝的应对选择并不多。
葛磊一言不发的站在乔淑姝身后，自觉做一个替乔淑姝壮胆的角色，效果具体如何只有乔淑姝自己知道了。
『他们还欠我工资没给，我有权利知道他们要搬去哪里。』
乔淑姝的脑子转的还是挺快的，葛磊默默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工作服小哥笑了笑，并没犹豫什么。
『那是您的权利，不是我们的。
您可以去劳动仲裁寻求帮助。
不要来为难我们服务行业的可怜人了。』
看着乔淑姝一番话后并没有进一步开口的意思，他就继续说道：
『我们是按小时收费的，超时公司就要扣我的钱了。』
说话的同时抖了抖自己被拽住的袖子，意思很明白了，别拽着我了，多拽一秒都是钱。
乔淑姝只能松手，让出电梯口的通道，和葛磊傻乎乎的站在墙边。
配合刚才讨要工资的说辞，的确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
『鹏叔，何老板这边有员工堵门讨要工资啊。
什么情况？』
工作服小哥七拐八绕的回到自己的车上，拨通了王子鹏的电话。
『已经处理干净了？』
『那要我盯着他们吗？』
『ok！
ok！
鹏叔，听你的。』
……
……
被那个工作服小哥一通以理服人，乔淑姝就转而蹲守他们的厢式货车了。
经过了一段堪称跟车的跟踪后，出租车停在了一个仓库院门外。
这个大门上零零散散的写了很多抬头，其中四个字尤其醒目『司法拍卖』。
……
在乔淑姝和一直留在驾驶室的司机聊过后，旁听的葛磊几乎当长就要爆粗口。
他俩在三楼电梯口碰到的那个工作服小哥，根本就不是搬家公司的人。
乔淑姝转身离开了小货车，葛磊跟上。
『线索断了。
还有其他计划吗？』
葛磊上出租车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一段说辞，劝退辞，说服乔淑姝放弃、回学校。
但是，现在碰到了一个工作服小哥，在何尚卿公司的现场带走了一箱子东西。
葛磊多少了解一些乔淑姝的性格，这种情况下，恰恰说明了她碰到了一丝丝延续下去的线头。
这条线头不再属于表面，不属于新闻披露、不属于行政公示，它通向更深的地方。
『我们需要一些更专业的帮助。』
……
从律所大门出来，乔淑姝的表情就没那么自然了。
远比小货车面前时不淡定的多。
乔淑姝的表哥，柯志华，远比乔淑姝预想的要客气。
客客气气的邀请乔淑姝和葛磊进门。
客客气气的邀请乔淑姝和葛磊落座。
客客气气的邀请乔淑姝和葛磊喝茶。
客客气气的询问葛磊和乔淑姝的关系。
客客气气的当乔淑姝和葛磊的面处理自己的文书工作。
客客气气的邀请乔淑姝和葛磊一起吃饭。
最后，客客气气的送乔淑姝和葛磊到门口。
从头到尾都客客气气，只有一句特别不客气。
『这不合法，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说这话时，柯志华的眼中滑过那么一丝狡黠，一如小时候忽悠乔淑姝吃辣椒时的样子。
两个人就这么被客客气气的送进了电梯。
末了，柯志华还对乔淑姝加了一句：
『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眼神扫向葛磊。
站在路边，乔淑姝有点生气，自己的表哥竟然一点用都没有。
……
柯志华通过窗口看着楼下的乔淑姝，抓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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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乔淑姝和葛磊嘴里描述的那个工作服小哥是什么人。
应该说他并不知道那个小哥具体是谁，但他清楚这人的身份，这人的职业。
他认识很多这样的人，为不同的公司处理各种小事。
这群人比任何一个公司高管都要尽职尽责，也更加可靠。
只因为他们维系的是一个行规，不是一份由薪水来衡量的劳动合同可以比拟的更复杂的体系。
柯志华熟悉自己这个妹妹，什么不多，就是状况多。
眼光、胆色、手腕都很多，结果就是状况特别多。
他懒得去警告这个妹妹，反正也没有什么用。
柯志华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拨一通电话，将自己妹妹可能干的事情通传一下。
基本上，大伙都不会搭理两个学生的询问。
万一有吃饱了撑的呢？
柯志华将自己妹妹的名字递出去，附上大概的情况说明。
那大家就会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吃饱了撑的人也会换个人去消遣。
放下电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柯志华开始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
不到五分钟，一通电话进来了。
『是我。』
『嗯。』
『嗯。』
『明白。』
『嗯。』
『嗯。』
『那两个小孩子？』
『嗯。』
『我来处理。』
『是。』
『请代我转达。』
『谢谢。』
柯志华挂上电话。
他有些意外，自己放出去的消息这么快就得到了回应。
自己这个妹妹，真会挑事情来惹啊。
……
……
乔淑姝回到了落脚的酒店房间。
葛磊被孤零零的留在了一楼大堂，他并不是在等乔淑姝更衣、休息之类，纯粹是他没有留宿校外的计划，而乔淑姝也没有回学校的计划。
现在的葛磊，很纠结。
他腰包里的余款，如果只在学校里，可以很潇洒。
离开学校大门扣，在附近腐败一圈，也可以潇洒很多次。
可住酒店，尤其是乔淑姝入住的这家酒店，网络价竟然也没便宜到哪里去，他就很肉疼了。
正在葛磊犹豫要不要就这么回学校的时候，一个熟人迎面走了过来。
是柯志华。
『这么快又见面了。』
柯志华很热情。
好像离开了律所后，柯志华的客气就变了，变得很热情。
『是啊，又见面了。』
葛磊一点都不觉得这份热情比之前的那份客气让人舒服多少。
『跟我妹妹吵架了？
不让你进屋？』
『不是。
我……
我正要回学校。』
『你们不是……
不会是……
还没有那个过吧？』
……
乔淑姝刚刚洗了个澡、换了身舒服的衣服，准备下楼找点吃的。
走到一楼，刚好看到呆头鹅一样的葛磊站在酒店大堂的门口，对着门外挥手。
『你跟谁挥手呢？』
乔淑姝走到了葛磊身边，望向门外，没看到有谁。
『哦，一个熟人。』
葛磊还记得柯志华说的那句话：
『碰到你一个人就最好了，别说是我说的。』
对于这一点，葛磊很理解柯志华，乔淑姝很可能刚好就是那种嗅觉灵敏又深具行动力的物种。
如果让乔淑姝知道自己的表哥其实更接近她想知道的事情，她一定二话不说杀回律所，冲进他的门口，想方设法直到他开口。
听柯志华简单说了几句，葛磊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这件事情，和你们无关。』
『让乔淑姝回学校。
不要让她浪费时间在这些事上面了。
不会有结果的。』
可能是觉得当时葛磊的表请还没有什么触动，柯志华就多说了几句：
『如果感兴趣，我可以多告诉你一些。
我替你们打听了，很短的时间里我就得到了消息。
这件事已经落在圈内人的手里了。
不论你们找什么，现在都已经是他们的事了。
他们的责任就是掐断所有类似你们这种行为。』
葛磊还记得柯志华嘴里的掐断二字，咬字很清晰，吐字很缓慢。
『断……』字之后还配上了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
这句话的效果自然是很生动。
葛磊瞬间就懂了：
现在当着乔淑姝的面，葛磊承担着引导她回学校的责任更重了几分。
毕竟现在除了自己所需要的名誉平反，还多了柯志华一份对妹妹的保护。
『你饿了吗？
我快饿死了。』
乔淑姝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疑，点了点头：
『好。』
仍然是乔淑姝走在前面，葛磊稍后半步。
一整天都是如此。
……
走回酒店停车场门口的时候，葛磊一直在为乔淑姝分析形势。
其实从吃饭的时候开始，乔淑姝就觉得奇怪，葛磊好像变得积极了很多。
『其实我们应该考虑一下找到那些从公司离职的人。
总比我们现在无头苍蝇一样用腿找更快一些。』
葛磊这句话其实和乔淑姝想的一样。
网上还遗留着那些hr的电话，可以打几个联系一下看看。
乔淑姝翻开手机，仍然能从那些转发招聘信息的网站看到hr的公开号码。
『的确还有，我打一个看看。』
不到几秒钟，乔淑姝就放下了手机，有些懊恼：
『是空号，应该是虚拟号码。
已经停用了。』
葛磊还在积极的鼓励她：
『可以再多翻找一些企业信息发布的网站。
肯定会有突破口的。』
葛磊暗中觉得自己是真tm聪明，网上翻找，就不用天天在外面跑动了。
不用天天在外面跑动，在酒店住还是在寝室住就没什么区别了。
葛磊心中的小盘算还没有转完一圈，酒店停车场路口的小巷子里面转出来一个人。
瘦瘦高高的，背对着路灯，站在树影下面，脸看不清楚。
『乔小姐吗？
初次见面。』
……
乔淑姝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葛磊。
对面那个瘦高个黑影一出声，葛磊就冲了上去，留下一句话在乔淑姝耳边：
『跑。』
葛磊双臂前探，想用双臂箍住对方，看起来瘦瘦的，力量上肯定是自己占优。
结果对面的瘦高个轻巧的往左边一挪步，一只手攥住了葛磊的右手腕，向右后方一带，葛磊的重心就偏了。
不等葛磊调整脚步，再次被撞歪身形的葛磊直接冲向左侧的墙面方向。
乔淑姝正愣在原地，对葛磊的那个『跑』字没有反应过来。
黑影用腰腹的回弹撞开了葛磊，赶紧继续往路口让开了几步：
『冷静，少年！』
这下，瘦高个就走进了灯光下，一张娃娃脸。
葛磊也从墙角爬起身，头还晕晕的。
瘦高个还保持在原位，灯光下的地方，对着乔淑姝的方向报以微笑：
『乔小姐。
你好，我叫秦勇德。
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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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勇德乖乖的继续从老舅这边接单，但是离开国内的委托一概拒绝。
回绝只有一个理由：他不喜欢。
他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一样也不是个鲁莽的人。
直到现在可乐瓶的禁足都没有结束，和可乐瓶相关的事就没人敢不当个事。
随便嚼舌头根？
这行人人都嘴严。
为了钱开口，这叫生意。
不为了钱开口，这就叫私怨了。
秦勇德也不方便随处打听，跟他熟的至少跟鹏叔一样熟，这个险不能冒。
终于，让他碰到了一个外围传进来的消息。
一个姓乔的小女生在打听何尚卿。
放消息的是她家里人，旨在提醒大伙别松口，却也不要难为她。
这种事很正常，谁家孩子不会长大啊？
父母、长辈的言传身教，亲自下了水总归有那么几条鱼会踩到老路。
一点点阻力就可以避免这些小朋友的精力浪费在错误的地方了。
消息到了秦勇德这里，就更简单了。
简单的跟进一下，这个乔淑姝，在学校论坛中有发布一些信息，使用的是本人的照片，看起来挺懂事的一个小孩子。
再多翻翻，她用自己父母的亲子信用卡订了会员酒店。
这才有了秦勇德停车场门口等乔淑姝的场景。
当然，葛磊的摔跤也算是个小插曲，秦勇德并没有下狠手。
……
咖啡馆中。
秦勇德殷勤的为乔淑姝拉开凳子，确保自己坐在墙角位置，避开窗外直视角度。
『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秦先生和何先生是朋友。
现在何先生出事了，你想帮他？』
秦勇德边听乔淑姝总结边点头，表情真挚。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葛磊不管其他的，就关心停车场门口的事，口气就不那么友善了。
『我先回答乔小姐的问题。』
秦勇德对葛磊这边微笑一下，表达了一点抱歉。
『何先生是我的老邻居，我们不常见面，却也经常联系。
我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就想稍尽绵薄之力。』
这就算回答了乔淑姝的问题了，其实她的问题不过是复述了秦勇德前面的自我介绍，深一些的内容自然没有必要跟她们说。
『至于葛先生的问题，应该说我这边拜托的一位朋友向我提供了二位的消息，据说二位和我一样都在关心何先生。』
秦勇德话说的避重就轻，并没有把最关键的一些人际关系带上，葛磊就一时对不上号了。
柯志华刚刚来过，还嘱咐了自己一番，那面前的这个人也跟柯志华认识？
这个也不能当着乔淑姝面问，太不妥了。
乔淑姝抿了一口柠檬水，其实她也不知道该问什么、该聊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带她通向真相的捷径。
一个通过不明确途径也能找到她和葛磊的人，正是摸不到头绪的她最需要的，此刻她兴奋极了。
她不断的在心中提示自己：
『冷静，一定要冷静！
愿意坐下来跟你说话的，要么需要从你这里知道他不知道的；
要么就是需要你知道他希望你知道的。
总之，要知道他想知道什么。』
『秦先生，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乔淑姝的口吻让葛磊觉得很奇怪，好像进行到一半的对话被她这句话硬生生的打断了。
葛磊所质疑的部分自然也就追究不下去了，只能等着秦勇德的回答。
秦勇德笑容很灿烂：
『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我希望能够被乔小姐所委托，把何尚卿这个人查个底掉。
顺便满足我个人助人为乐的初衷。』
葛磊听到这话的表情跟断了网的up主一样，卡顿在精彩和意外切换之间。
乔淑姝回答的很爽快：
『我拒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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