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姐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吧！因为，以你的年龄与学识，给我当姐姐最合适不过，可谓是当之无愧。虽说我这个异地野妮高攀你那样色艺双全的人物有点不自量力，但从我们女性的天赋，及今晨飞鸿中确信，你一定会接受这个并非越外的请求。

有人说，柔弱、温顺、善良、以及无谓的泪水是女人的特性。此话，对那些才博志广的人来说，虽则过于尖刻，但对我这个生在农村、无所作为、只能依靠别人而生活的蹇运之人，确是恰当不过。乍接到“负心郎”的一封休书，我就泪如泉涌，浸湿衣襟······不过，它并非全是闻知此讯的悲伤泪，说句实心见底的话，多是感慨与激动所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论起魏毅，才艺双全，为人厚道，英俊潇洒，不可多得；再者，他的家庭情况在农村来说，确是令人羡慕，院舍、缝纫机、收录机、电视机、自行车等时髦家具样样齐备。作为一个讲究现实的农村姑娘，此正是梦寐以求的追随对象。熟识伴当又谁不眼馋，夸我福大命大，前世积下的良缘。可是，这些已经到手的幸福生活，竟被一张白纸、数滴墨水给断送个一干二净，顷刻化作南柯一梦，内心中能不嫉恨你这个半路杀出横刀夺爱的第三者吗？此番夺亲之仇，实是不共戴天！然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曾记得前年梅山香会（山上供奉的是送子娘娘，按传统习俗，朝此山只为生儿育女，未婚嫁者，家人绝不允许上山。闻听“娘娘”签极为灵验，便担上天大风险，克服诸多难关，方才有幸涉足一游），好奇心驱使，暗中相约几位“胆大包天”的女伴，找个借口，从家里溜出，装扮成新妇模样，虔诚跪拜，烧香焚花，旋即趋至签房，敬礼膜拜，慎言祈祷，挤出满头大汗，在众目睽睽之下争过签筒，鼓起勇气，用力摇晃，掷出一签——呀！说来也怪，签谱上的断句竟是“诸事遂意，婚姻难成。”此言虽说不值一信，奈其出于神灵之口，对一个婚事正常的姑娘家，心里压力确是够大。随行女伴听了心下亦是不平，她们怕亵渎神灵而不敢谩骂泄愤，就扯毛病、找破绽，胡乱解释，以安余心。可是，大家谁都不会料到，我却希望签语成真，使人得以从矛盾痛苦中解脱出来。

生活中，美满与悔恨虽不可能同时出现，但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它们还是会连在一起。别看我涉世不深，可这个难得一见的“特殊情况”还是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使人深受煎熬之痛。

说起此中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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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还得退后十余年。

就在上小学的时候，我与他——邻村一个远房姨妈的儿子，由于那层淡薄的亲缘关系，接触机会就较多，加之脾性相投，缘分凑巧，相处的亲密程度便大大超出彼此的年龄阶段。后来，随着日月的流逝，时间的推移，心理微妙感的递增，就有点形影不可分离感。念到初中毕业，我由于家中原因辍学时，便与他私定终身。虽没有发展到接吻搂抱的狂热程度，奈青梅竹马，少小无猜，耳鬓厮磨，两厢情浓，却面对苍天大地许下“非你不嫁、非你不娶、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等揪心裂肺的海誓山盟！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那么顺利，命运的安排与人常开玩笑，这种生活逻辑，谁也逃避不了。现实中假若没有它的存在，生活会失去绚丽的色彩，平平淡淡，庸庸俗俗，没有波澜，没有奇观······应该说，和谐与顺利并不代表生活的幸福美满。好了，待有了机会，咱姐妹再好好聊聊此等闲说之话，这里暂且把它打住。妹因何辍学？一者学业不甚满意，自知上进无望，产生急流勇退、别寻出路的消极思想；再就是那段秘而不宣的早恋史，虽说隐藏甚密，争奈天下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中行藏还是被少数同学觑破，传播些风言风语，使人颜面发烧，胆战心惊，只能背上书包，溜之大吉！还有一个决定终身命运的重要因素，就是家门不幸，母亲重病缠身，姐姐早已出阁，弟弟尚且年幼，家中琐事，无人料理，我只好挽起袖子，担当此任。母亲的病，一年转了几个医院，花去数千元钱，阴阴阳阳，不能痊愈，临了只换回一纸病危通知。幸亏遇上魏叔用中医治疗，一年之内，没有费上二百元钱，效果出人意料，痼疾烟消云散，母亲白捡了一条性命。为报此恩，父亲便托人提亲，倒发媒想把我嫁过去，做个姻亲。我虽早有“誓言”在心，可那种瓜田桑下，见不得人的私密事，怎敢启齿告谕双亲呢？只好把命运交给苍天，希望魏毅不要答应这门亲事，以全余志。为何会产生这个侥幸思想呢？我常为母亲取药，与他打过交道，约略看出他的人品。知其心胸宽广，眼界高远，不会看上我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竟应允下来，实是教人难以理解。随着“定婚”这个在农村来说已经确定终身大事的礼节出现，我才算是彻底绝望。忆起言犹在耳的“海誓山盟”，看着眼前的“木已成舟”，内心的矛盾痛苦滋味实在难捱。为了现实生活，我只好咬紧牙关，决定推翻“誓言”，斩断旧情，重新开始，便在定婚后的一个月光似水的夜晚，约他来到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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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荫之中，见上最后一面。

当时，我只想得到一场羞辱，来偿还欠下的情债。但是，他压根就不想发泄什么忿怒，只是默默度步，勾着脑袋，闷不吭声。寂静，难挨的寂静，难堪的场合，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结了，阴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心理防线可能还是女的比较脆弱，最后还是我忍耐不住，先开了口：“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你也许不会料到吧？”

“唉，都怪我们太年轻、太单纯了。”他叹息一声，所问非所答地说。

“好吧，别的咱就不说了。只问你一句话——”我鼓起最大的勇气说，“现在摆在咱俩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条布满荆棘，一条坦荡无阻。你想走那一条？”

“此话怎讲？”他吃惊地瞪大眼睛，死死盯住我，呼吸急迫地问道。

“从实际出发，咱俩的海誓山盟就不复存在，只能再结来生缘。我尊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魏毅，落个好名声；你嘛，找个称心如意的妻子，各推各的生活，谁不亏欠谁，皆大欢喜。”

“另一条呢？”

“那就是舍亲私奔，远走高飞，再偕连理。我想天下之大，难道说就没有两人的容身之处？无论走到那里，波折有多大，我都不后悔，牢牢跟着就是。你有这个胆量吗？”

“别那么傻想了。”他出口长气，望着满天星斗，慢悠悠地说，“不光我不能那样做，也不允许你那样想。”

“那······今夜就算是烧了断头香了？”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他从兜内摸出一支香烟，点着狠劲吸了一口，呛得连声咳嗽，就扔掉用脚碾灭，吐口痰沫说，“我想，爱一个人，不光只想着去得到他，还要有相互间的理解，使对方得到更大的幸福。如果只想着自己，那就失去一个人的起码德行，与禽兽无异，还能做人吗？以前只怪我思想幼稚，不能把持自己，强迫你接受我的感情。回想起那些没有道理的所谓海誓山盟，只能是玩笑一场，怎可当真念念不忘呢？对于魏毅，我也有所了解，他的为人、才干、以及家庭条件，实是我望尘莫及。你嫁过去比跟了我实在有天壤之别。为了你的幸福，一个深爱你的人更应该做出理智的选择，我还能说什么呢？今后只希望你不要忘记此情，心中有我这个人存在，也就心满意足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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