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暗步出营，径投曹寨，被伏路军人拿住。

许攸对那军士说道：“我是曹丞相故友，快与我通报，说南阳许攸来见。”

军士忙报入寨中。

此时，曹操方解衣歇息。他闻说许攸私奔到寨，大喜，不及穿履，跣足出迎，遥见许攸，抚掌欢笑，携手共入。

只见曹操先拜于地。许攸看见了，就慌忙扶起。

许攸对曹操说道：“公乃汉相，许攸乃布衣，何谦恭如此？”

曹操对许攸说道：“公乃我之故友，岂敢以名爵相上下乎？”

许攸对曹操说道：“我不能择主，屈身于袁绍麾下，言不听，计不从。今特弃之来见故人，愿赐收录。”

曹操对许攸说道：“极好。子远肯来，我事济矣！愿即教我以破袁绍之计。”

许攸对曹操说道：“我曾叫袁绍以轻骑乘虚袭许都，首尾相攻，令你措手不及。”

曹操听了许攸的话后，大惊道：“若袁绍用子远所言，我事败矣。”

许攸对曹操说道：“今军粮尚有多少？”

曹操对许攸说道：“可支用一年。”

许攸笑道：“恐未必吧。”

曹操对许攸说道：“有半年的粮草。”

许攸拂袖而起，趋步出帐，对曹操说道：“我以诚相投，而公见欺如是，岂我所望哉！”

曹操挽留道：“子远勿嗔，尚容实诉：军中粮实可支三月。”

许攸笑道：“世人皆言孟德奸雄，如今果然如此。”

曹操也笑道：“岂不闻兵不厌诈！”

说着，曹操就靠在许攸的旁边。

曹操附耳低言道：“军中只有此月之粮。”

许攸大声道：“休瞒我！粮草已尽矣！”

曹操愕然道：“何以知之？”

许攸便拿出曹操与荀彧的书信以示之：“此书何人所写？”

曹操惊问道：“何处得之？”

许攸以获使之事相告。

曹操执其手，对许攸说道：“子远既念旧交而来，愿即有以教我。”

许攸对曹操说道：“明公以孤军抗大敌，而不求急胜之方，此取死之道也。我有一策，不过三日，使袁绍百万之众，不战自破。明公还肯听否？”

后面的那一句话，是许攸故意卖给关子，反问曹操。

曹操大喜道：“愿闻良策。”

许攸对曹操说道：“袁绍军粮辎重，尽积乌巢。如今拨淳于琼守把。那淳于琼嗜酒无备，公可选精兵诈称袁军将领蒋奇领兵到他那里护粮，乘间烧其粮草辎重，则袁绍军不到三日将自乱矣。”

曹操大喜，重待许攸，留于塞中。

第二天。

曹操自选马步军士五千，准备往乌巢劫粮。

张辽对曹操说道：“丞相，袁绍屯粮之所，安得无备？丞相未可轻往，恐许攸有诈。”

曹操对张辽说道：“不然。许攸此来，此乃天败袁绍。今我军粮不给，难以久持。若不用许攸之计，是坐而待困。他若有诈，安肯留我寨中？况且我也欲劫寨久矣。今劫粮之举，计在必行，君请勿疑。”

张辽对曹操说道：“丞相，也须防袁绍乘虚来袭。”

曹操笑道：“我已筹之熟矣。”

于是，曹操便教荀攸、贾诩、曹洪同许攸守大寨，夏侯惇、夏侯渊领一军伏于左，曹仁、孙典领一军伏于右，以备不虞。他还叫张辽、许褚在前，徐晃、于禁在后，自己带着诸将居中：共五千人马，打着袁军旗号，军士都束草负薪，人衔枚，马勒口。黄昏时分，他们望乌巢进发。

当天晚上。

只见天空星光满天。

沮授被袁绍拘禁在军中。他于当天晚上因见众星朗列，乃命监者带自己出中庭，仰观天象。忽然，他看见太白逆行，侵犯牛、斗之分，大吃一惊。

沮授大惊道：“祸将至矣！”

于是，沮授就连夜求见袁绍。

此时，袁绍已醉卧。他听说沮授有密事启报，唤入问之。

沮授对袁绍说道：“主公，我适才观天象，见太白逆行于柳、鬼之间，流光射入牛、斗之分，恐有贼兵劫掠之害。乌巢屯粮之所，不可不提备。宜速遣精兵猛将，于间道山路巡哨，免为曹操所算。”

袁绍怒叱道：“你乃得罪之人，何敢妄言惑众！”

然后，袁绍看向监押沮授的人。

袁绍叱责监押沮授的人：“我令你拘囚之，何敢放出！”

于是，袁绍就命人斩监押沮授的人，并且别唤他人监押沮授。

沮授走了出来，掩泪叹道：“我军亡在旦夕，我尸骸不知落何处也！”

曹操领兵夜行，前过袁绍别寨，寨兵问是何处军马。

曹操使人应道：“蒋奇奉命往乌巢护粮。”

袁军见是自家旗号，就不疑惑。凡过数处，曹军都诈称蒋奇之兵，并无阻碍。来到乌巢，四更已尽。

曹操叫军士将束草周围举火，众将校鼓噪直入。

此时，淳于琼方与众将饮了酒，醉卧帐中。他听闻鼓噪之声，连忙跳起来。

淳于琼问道：“何故喧闹？”

话音刚落。

淳于琼早被挠钩拖翻。

眭元进、赵睿运粮方回，看见屯上火起，急来救应。

曹军飞报曹操，说道：“丞相，贼兵在后，请分军拒之。”

曹操大喝道：“诸将，只顾奋力向前，待贼至背后，方可回战！”

于是，众军将无不争先掩杀。一霎时，火焰四起，烟迷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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眭元进、赵睿二将驱兵来救，曹操勒马回战。二将抵敌不住，都被曹军所杀，粮草尽行烧绝。

淳于琼被擒，来见曹操。曹操命人将淳于琼的脸上刺字，缚于马上，放回袁绍营中以辱之。

袁绍在帐中，闻报正北上火光满天，知道是乌巢有失，急出帐召文武各官，商议遣兵前往救之。

张郃对袁绍说道：“主公，我与高览同往救之。”

郭图立刻劝阻道：“主公不可。曹军劫粮，曹操必然亲往。曹操既自出，营寨必然空虚，可纵兵先击曹操之寨。曹操闻之，必速还：此孙膑围魏救赵之计也。”

张郃立刻反驳道：“非也。曹操多谋，外出必为内备，以防不虞。今若攻曹营而不拔，淳于琼等见获，我属皆被擒矣。”

郭图说道：“曹操只顾劫粮，岂留兵在寨中！”

郭图再三请劫曹营。

袁绍无奈，只好派遣张郃、高览引军五千，往官渡击曹营。他又派遣蒋奇领兵一万，往救乌巢。

曹操杀散淳于琼部卒，尽夺其衣甲旗帜，伪作淳于琼部下收军回寨。来到山僻小路，他们正好遇到蒋奇的军马。

蒋奇军问之，曹军称是乌巢败军奔回。蒋奇就不疑，驱马径过。

张辽、许褚忽然来到，大喝道：“蒋奇休走！”

蒋奇措手不及，被张辽斩于马下，尽杀蒋奇之兵。

曹操又使人当先伪报：“蒋奇已自杀散乌巢兵了。”

自此，袁绍因不复遣人接应乌巢，只添兵往官渡。

张郃、高览攻打曹营，左边夏侯惇、右边曹仁，中路曹洪，一齐冲出：三下攻击，袁军大败。比及接应军到，曹操又从背后杀来，四下围住掩杀。张邰、高览夺路走脱。

袁绍收得乌巢败残军马归寨，见淳于琼脸上刻满了字。

袁绍问道：“如何失了乌巢？”

败军告诉袁绍：“主公，淳于琼醉卧，因此不能抵敌。”

袁绍大怒，立斩之。

郭图恐张郃、高览回寨证对是非，先于袁绍前面说张郃、高览坏话：“张郃、高览见主公兵败，心中必喜。”

袁绍听了郭图的话后，疑惑地问道：“何出此言？”

郭图对袁绍说道：“主公，此二人素有降曹之意。今遣击寨，故意不肯用力，以致损折士卒。”

袁绍听了郭图的话后，大怒，就派遣使急召二人归寨问罪。

郭图先使人报二人：“主公将杀你二人。”

这时，袁绍使者到了。

高览问袁绍的使者：“主公唤我等为何？”

袁绍的使者回答道：“不知何故。”

话音刚落。

高览就拔剑，斩了袁绍来使。张郃看见了，大惊。

高览对张郃说道：“袁绍听信谗言，必为曹操所擒。我等岂可坐而待死？不如去投曹操。”

张郃对高览说道：“我也有此心久矣。”

于是，二人领本部兵马，前往曹操寨中投降。

夏侯惇对曹操说道：“丞相，张郃、高览二人来降，未知虚实。”

曹操对夏侯惇说道：“我以恩遇之，虽有异心，亦可变矣。”

于是，曹操开营门命二人入。二人倒戈卸甲，拜伏于地。

曹操对张郃和高览说道：“若使袁绍肯从二位将军之言，不至有败。如今二位将军肯来相投，如微子去殷，韩信归汉。”

于是，曹操就封张郃为偏将军、都亭侯，高览为偏将军、东莱侯。他们二人大喜。

袁绍既去了许攸，又去了张郃、高览，又失了乌巢粮，军心皇皇。

许攸又劝曹操作速进兵，张郃、高览请为先锋。曹操从之。他即令张郃、高览领兵往劫绍寨。

当天夜晚的三更时分。

曹操出军三路劫寨。混战到明，各自收兵，袁绍军折其大半。

荀攸献计道：“丞相，如今可扬言调拨人马，一路取酸枣，攻邺郡，一路取黎阳，断袁兵归路。袁绍闻之，必然惊惶，分兵拒我。我乘其兵动时击之，袁绍可破也。”

曹操用其计，使大小三军，四远扬言。

袁绍军闻此信，来寨中报说：“曹操分兵两路：一路取邺郡，一路取黎阳去。”

袁绍听了，大惊，就急忙派遣自己长子——袁谭分兵五万救邺郡，辛明分兵五万救黎阳，连夜起行。

曹操探知袁绍兵动，便分大队军马，八路齐出，直冲袁绍营。袁军俱无斗志，四散奔走，大溃而走。

袁绍披甲不迭，单衣幅巾上马，幼子袁尚后随。张辽、许褚、徐晃、于禁四员大将，引军追赶袁绍。

袁绍急忙渡河，尽弃图书车仗金帛，只带随行八百余骑而去。曹军追之不及，尽获遗下之物。他们所杀八万余人，血流盈沟，溺水死者不计其数。

曹操获全胜，将所得金宝缎匹，给赏军士。他于图书中检出书信一束，都是许都及军中诸人与袁绍暗通之书信。

左右之人对曹操说道：“丞相，可逐一点对姓名，收而杀之。”

曹操对左右之人说道：“当袁绍强盛之时，我也不能自保，何况他人？付之一炬，不必再问。”

袁绍兵败而奔，沮授因被囚禁，急走不脱，为曹军所获，擒见曹操。曹操素与沮授相识。

沮授见了曹操，大呼道：“沮授不会投降！”

曹操对沮授说道：“沮授先生，袁本初无谋，不用君言，君何尚执迷？我若早得足下，天下不足虑也。”

曹操因厚待之，留于军中。

沮授便于营中盗马，要归袁氏。曹操大怒，乃杀之。沮授至死神色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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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叹道：“我误杀忠义之士也！”

然后，曹操命人将沮授厚礼殡殓，为建坟安葬于黄河渡口，题其墓为“忠烈沮君之墓。”

随即，曹操就下令，攻打冀州。

袁绍幅巾单衣，引八百余骑，奔至黎阳北岸。大将蒋义渠出寨迎接。

袁绍以前事诉与蒋义渠。蒋义渠乃招谕离散之众。众人闻得袁绍在，又都蚁聚。军势复振，议还冀州。

军行之次，夜宿荒山。袁绍于帐中闻远远有哭声，就私往听之。却是败军相聚，诉说丧兄失弟，弃伴亡亲之苦，各各捶胸大哭。

士兵们都哭道：“若听田丰之言，我等怎遭此祸！”

袁绍大悔道：“我不听田丰之言，兵败将亡。如今回去，有何面目见之？”

第二天。

袁绍上马，带着残兵，向前面走去了。正行间，逢纪引军来接。

袁绍对逢纪说道：“我不听田丰之言，致有此败。我今归去，羞见此人。”

逢纪因谮道：“主公，田丰在狱中闻主公兵败，抚掌大笑道：果不出我之料！”

袁绍大怒道：“竖儒怎敢笑我！我必杀之！”

于是，袁绍就命使者赍宝剑，先往冀州狱中杀田丰。

只见田丰在狱中。一日，狱吏来见田丰。

狱吏对田丰说道：“我给别驾贺喜！”

田丰问狱吏：“何喜可贺？”

狱吏对田丰说道：“袁将军大败而回，君必见重矣。”

田丰笑道：“我今死矣！”

狱吏听了田丰的这番话，问道：“人皆为君喜，君何言死也？”

田丰对狱吏说道：“袁将军外宽而内忌，不念忠诚。若胜而喜，犹能赦我。今战败则羞，我不望生矣。”

狱吏未信。

忽然，使者赍剑到，传袁绍之命，要取田丰之首，狱吏方惊。

田丰说道：“我固知必死也。”

狱吏也流泪了。

田丰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不识其主而事之，是无智也！今日受死，夫何足惜！”

然后，田丰就自刎于狱中。

田丰既死，听说之人，都为之叹惜。

袁绍回冀州，心烦意乱，不理政事，其妻刘氏劝立后嗣。

袁绍所生三子：长子袁谭，字显思，出守青州；次子袁熙，字显奕，出守幽州；三子袁尚，字显甫，是袁绍后妻刘氏所生，生得形貌俊伟，袁绍甚爱之，因此留在身边。

自官渡兵败之后，刘氏就劝袁绍立袁尚为后嗣。袁绍便与审配、逢纪、辛评、郭图四人商议。

原来审配、逢纪二人，辅佐袁尚；辛评、郭二人，辅佐袁谭。他们四人各为其主。

当下，袁绍对四人说道：“今外患未息，内事不可不早定，我将议立后嗣。长子袁谭，为人性刚好杀。次子袁熙，为人柔懦难成；三子袁尚，有英雄之表，礼贤敬士，我欲立之。公等之意若何？”

郭图对袁绍说道：“主公，三子之中，袁谭为长子，如今又居外。主公若废长立幼，此乱萌也。如今军威稍挫，敌兵压境，岂可复使父子兄弟自相争乱？主公且理会拒敌之策，立嗣之事，毋容多议。”

袁绍听了郭图的话，踌躇未决。

忽然，有人来报，说袁熙引兵六万，自幽州来；袁谭引兵五万，自青州来；外甥高干也引兵五万，自并州来，各至冀州助战。袁绍大喜，再整人马来战曹操。

此时，曹操带着得胜之兵，陈列于河上。有土人箪食壶浆以迎之。

曹操见父老数人，须发尽白，便命他们入帐中赐坐。

曹操问道：“老丈多少年纪？”

那土人回答道：“皆近百岁矣。”

曹操对那土人说道：“我军士惊扰你等之乡，我甚不安。”

父老对曹操说道：“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人殷馗善晓天文，夜宿于此，对老汉等言道：‘黄星见于乾象，正照此间。后五十年，当有真人起于梁、沛之间。’今以年计之，整整五十年。袁绍重敛于民，民皆怨之。丞相兴仁义之兵，吊民伐罪。官渡一战，破袁绍百万之众，正应当时殷馗之言，兆民可望太平矣。”

曹操笑道：“何敢当老丈所言？”

于是，曹操就命人取酒食绢帛赐老人而遣之。

曹操号令三军：“如有下乡杀人家鸡犬者，如杀人之罪。”

于是，军民震服，曹操也心中暗喜。

有人来报，说袁绍聚得四州之兵，得二、三十万，前至仓亭下寨。

曹操得知后，提兵前进，下寨已定。

第二天。

两军相对，各布成阵势。

曹操带着诸将出阵，袁绍也带着三个儿子、一个外甥及文官武将出到阵前。

曹操对袁绍说道：“本初，你已计穷力尽，何尚不思投降？直待刀临项上，悔无及矣！”

袁绍大怒，回顾众将，问道：“谁敢出马？”

袁尚欲于父亲的面前逞能，便舞着双刀飞马出阵，来往奔驰。

曹操指着袁尚，问众将：“此何人？”

有识者答道：“此乃袁绍三子袁尚也。”

话音刚落。

这时，有一将挺枪早出。曹操视之，乃徐晃部将史涣也。

两骑相交。

不到三个回合，袁尚拨马刺斜而走，史涣赶来。他拈弓搭箭，翻身背射，正中史涣左目，坠马而死。

袁绍看见自己的儿子得胜，挥鞭一指，大队人马拥将过来混战。大杀一场，各鸣金收军还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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